“唤我阿诚。”高则诚低声在她耳边说。
“阿诚?”
夏氏低喃,脑海中似乎又闪现了当年的情影。
“我是高则诚,我哥让我照顾你。你可以唤我阿诚。”
“跟我回府,我会照顾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直到我哥回来。”
“对不起柔儿,我不是人,我实在是……实在是太喜欢你了。”
“柔儿,我等着你,不管是一年,两年,还是多少年,我都等着你,等你回心转意。”
“你还恨我吗,柔儿,我们都老了,没有几个十年可以错过了……”
……
夏氏眼中一热,笑笑:“我能遇到阿诚,定是上辈子修来了福份。”
高则诚牵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说什么傻话,我这辈子能遇到你,才是福份。柔儿,我们好好过,一起变老。待你老了以后,咱们找处山清水秀的庄子,就你和我。”
夏氏眼中闪过晶莹,把杯子送到他嘴边。
高则诚就着她的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夏氏另一只手,抚上高则诚的眉心,替他把眉心舒展,眼中微微闪烁。
她这一辈子,遇上过两个男人。
如果说高则明像一盆火,爱得炙热,投入,无怨无悔,熊熊燃烧,炙炙发热。
那么高则诚就一定是水。无声无息,无规无矩。慢慢的,一点点的浸透了她的心。
飞蛾扑火,她灼伤了自己,也害了他;
水滴穿石,他用岁月,融化了一颗心。
夏氏心里轻轻一叹。正如高则明所说,自己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
高则诚几杯酒下肚,轻声道:“柔儿,你如今能这样待我,我不知道有多高兴,我以为你……会恨我至死。”
夏氏柔声道:“恨也恨有了十几年了,我也累了。”
“没事,只要你能与我说话,给我笑脸,就是心里再恨我,我也乐意。”
一行泪落下,夏氏偏过头迅速擦去。
这个男人以无耻的方式占有了她,却默默的陪在她身边十几年。一颗枯石就这样,被他滴穿。
她欺身上前,坐在他的脚上,双手攀附上他的颈脖,唇一点点靠近,覆上了他的微凉。
“高则诚,有一句,我想与你说。”
“什么?”
“我早就不恨你了,你也别恨我。”
“真的,真的不恨了!”高则诚脸上,眼中全是惊喜,整个人像笼上了一层光芒,他根本没有听到后面半句,兴奋的把夏氏横抱起来。
夏氏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一室春光。
……
“太后,相爷夫人求见。”春阳进来回话。
她怎么来了?
李太后放下手中的笔,思索片刻,道:“把人请进来。”
夏氏穿着一品朝服,目不斜视的走进来,绝佳的风姿,让左右宫人忍不住抬眼偷看。
李太后看着这个保养得当的女人,心中有过一丝赞叹,高相爷挑女人的本事,委实不赖。
这女人,盛妆之下的风姿尤在她之上。
入坐,奉茶。
夏氏轻道:“请太后摒退左右。”
李太后挥挥手,片刻间殿里只余两人。
“夫人找哀家,不知何事?”
夏氏做好赴死的准备,故脸上带着笑意:“想与太后做一笔买卖。”
李太后狐疑地看着她,“什么买卖。”
夏氏拿起茶盏,轻啜一口,优雅的放下:“想用一个秘密,换林西的自由身。”
凤眼瞬间冷凝:“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回太后,臣妇知之甚清。”
李太后阴阴的看着她,片刻后才道:“说来听听。”
夏氏娓娓道来:“从前有个女子,十四岁便与人定了亲,生下一女,因为这女子另要嫁得高门,所以就把女儿送了人。后来这个女儿在养父母家保受虐待,逃了出去,与一个叫二木的男人成了亲,生下一女。”
李太后如此聪明之人,又怎会听不出这话中的寒意,不愿再听下去,将茶盏往几上重重一搁:“夫人,都知道了些什么?”
夏氏迎上她的目光:“该知道的,都已知道。”
走了一个秦国夫人,竟然又来了个夏氏。
李太后心漏一拍,手脚冰凉,她死死的叮着夏氏,目光像要把她灼出个洞来。
许久,她强撑着站起来,居高临下道:“这世上,还没有人敢威胁哀家。夫人知道秦国夫人府的下场是什么?”
夏氏淡笑道:“我知道,所以今日,我没打算活着出去。”
有备而来?李太后稳住心绪,笑道:“这笔买卖,夫人想要怎么做?
“我用的命,换林西的自由,保太后的一世荣华。”
“如果哀家拒绝呢?”
“那太后的一世声名,也将毁之一旦。”
李太后勃然大怒。好,很好,一个个都来威胁她,都把她当软柿子捏。
☆、第三百五十二回 皇后不可心软
李太后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
夏氏心中并无半分害怕,道:“只要太后拒了魏国的和亲,我保证,太后的秘密无人知道。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李太后摇摇头,眼中没有相信。
“你一介妇人,怎么会查到这些。你的背后站着的是高相,你知道了,高相如何一定知道?哀家怎么才能相信你?”
夏氏淡笑:“老爷他……一无所知。”
李太后大怒,这个女人信口雌黄,把她当三岁小儿一样哄骗。高则诚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相不相信,哀家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李太后语调轻轻。
夏氏缓缓而立:“太后可否听一个故事,听完这个故事,你就知道此事,唯有我知道。”
……
半个时辰后,李太后满脸惊色地看向夏氏。
“你是说……你是说”
夏氏点点头:“太后,这回你总该相信了吧。林西她才是我的女儿,而你的亲人,则是高鸢尾。”
夏氏说完,起身跪在地上,垂泪道:“太后,我这辈子唯一亏欠的,便是林西。所以愿以命换命,求太后成全。”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当年的那个婢女呢?”
夏氏直言道:“回太后,她并不知晓此事,而且十几年前,我就已放她出府了。”
许久李太后缓缓站起来,声音悲恸而深沉:“看在你曾救她一命的份上,哀家答应你。”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如若反悔?”
“如若反悔,哀家万劫不复。”
夏氏缓缓拜下:“多谢太后成全。”
……
夏氏离去。李太后无力倒在塌上,春阳上来侍候,她将人推了出去。
冤孽啊冤孽……
为难了半天,算计了半天,挣扎了半天,痛苦了半天,原来真相竟然如此。
那林西竟然……竟然不是她的孩子。
而她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却白白赔上了李英杰的性命。该死。真真该死。
李太后这辈子掉的眼泪,合起来都没有这样多。李英杰最后说的那些话,就是刀一样插在了他的心里。彻夜难眠。
结果到头来……哈哈哈哈……
李太后仰天长笑。她猛的把佛珠往地上一砸,早已万劫不复,还怕那些虚无的誓言。
夏氏啊夏氏,我若顺着你的意思。我便不是李妍。
……
相爷的夫人突然死了,饮毒酒而亡。死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穿了一身新衣,面容宛若活着时候的模样。
待下人发现时,身子已经凉了。
高则诚听闻后,身子一晃。喷出一口血,人直直的倒了下去。
魏国的使臣许意听闻后,掩面而泣。
而关在公主府的林西。则一无所知。她甚至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为了她,已入黄泉。
她刚刚与祖父留给她的人接恰上,因为这十五人的头,竟然是禁卫军的一个小兵卫,姓张名朝中。
她忽然觉得天无绝人之路,也许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那么此时的她,就应该顺应天意,让一切变得水到渠成。
……
相府此时,乱作一团。
高则诚把身子冰凉的夏氏,搂在怀里,死死不放,任是谁说,也不肯将她入敛,
短短数个时辰,一向风度偏偏的高则诚,竟然像换了个似的,面色看上去有些狰狞。
老太爷气得脸色发白,却也无可奈何,索性来了眼不见为净。一屋子的丫鬟,仆妇无人敢上前,只敢在外间垂头静立。
……
高子瞻领着一众弟妹,走至屋内,袍子一掀,纷纷跪下。
高子瞻抬头道:“父亲,人死不能复生,请父亲让母亲走得安宁。”
高则诚恍若未闻,只抬起了眼睛淡淡的看着底下的儿女,目光让人胆寒。
高子瞻心中微痛。生母去逝,父亲虽也哀哀欲绝,却未曾像今日这般行事出格。
“父亲,请让母亲入敛!”
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微冷的气息。相爷夫人去世,世家好友,朝中百官很快就会上门,若是父亲一意孤行,只怕会丢相府的脸面。
“父亲,请让母亲入敛!”身后少爷,小姐齐声高呼。
……
雪在黄昏时候,一片片飘下,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冬天如期而至。
李太后站在大殿前,看着这漫天的飞雪,脸色凛然。
“皇上最近在做什么?”
“回太后,贵妃孕吐,皇上他在……”
李太后心中怨恨滔天,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个林西搅得莘国天翻地覆,一个贵妃搅得皇室不得安宁,都是祸害。
自李太后得知林西不是她的骨血后,想着往昔的那些被蒙在鼓里的日子,恨的不行。
“去把皇后叫来。”
“是,太后。”
……
高鸢尾对夏氏的死震惊不已,母女一场,伤心难免,她默默垂泪。她不明白的是,母亲好好的,为何要服毒自尽。
“娘娘,太后请娘娘过去。”
高鸢尾收了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