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氏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跑开,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正阳见她脸色惨白,浑身不住的颤抖,心下一痛,上前搂住了,轻颤着声道:“夫人,姑娘年纪轻,不懂事……你……别气!”
夏氏凄楚一笑,一滴眼泪从面颊划落,道:“正阳……这些年我是不是做错了,这孩子心里的怨念……只怕一直是恨着我的罢。”
正阳擦了一把泪,眼光瞬间锋利:“夫人没有错,是我错了,十四年前我就不该将她抱回来。”
夏氏身子蓦然一震,心中悔意涓涓而起:“我不该让她养在崔氏身边的。是我对不住她。”
“可是,不养在崔氏身边,她又如何能过这锦衣玉食的生活。”
正阳咬牙道:“夫人,你对三小姐——问心无愧。对得起天,对得起地,也对得起那个女人。咱们独独对不起的……是那个孩子,倘若她还活着……今年也该这般大了。”
深藏在内心的痛苦,被狠狠的撕裂,夏氏伏倒在正阳的怀里,泣不成声。
正阳滴泪道:“夫人,奴婢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是恨自己学艺不精,护不住想护的人,害夫人痛苦了这些年。”
“正阳……”夏氏哀哀欲绝。
……
阔大的马车,缓缓驶过地面,车轱辘发出吱吖声。
林南修长而温柔的手指,轻轻揉在林西的半边脸上,心疼之色一览无遗。
揉了几下,她似想到了什么,将手中的白玉瓶往林北身上一扔,板着脸道:“小西,我问你,今天的事是你算计好的?”
林西咧着嘴,目光朝林北瞧去。
林北将她的身子扶正,抹了些药膏在手上,微凉的手指抚上脸庞。
“嘶,轻点!”林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还不快说!”林南极没耐心的推了推。
林西轻轻一叹,苦笑着将原来的计划一一道出。
原来今日林西的计划是,先让崔三少用市井的传言吓唬吓唬李凤津,乱了她的心神,然后等太后她老人家到场时,与皇帝打个配合,将此人ko下去。
谁知道这李凤津是只纸老虎,不经吓,心神一乱后,居然脚下也跟着乱了起来,结果就乱出了今日的结局。
林南挑眉道:“如此说来,那一巴掌是你故意挨的?”
林西陪笑道:“能将她踩到脚底下,别说是一巴掌,就是一剑,我也愿意挨。”
林南抬起手,毫不犹豫的赏了一个毛栗子给她。
林西自知理亏,不敢顶嘴,只借着那股子疼劲,将眼泪逼出眼眶,楚楚可怜的看着她。
林北心里默数完一、二、三,林南已将他手中的白玉瓶抢了过去。
“再有下次,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不会有下次了。师姐!”林西陪笑道。
“真当不会有?”
“肯定不会有,师姐,你信我!”林西可怜兮兮道。
“小师姐,李凤津在宫中就如此张扬跋扈,在那府里,她对你,想必不会太好。”林北眼底一片寂然。
林西瞪了他一眼,心思略转,笑道:“师姐,我也不瞒着你,她对我确实不好,所以今日这一仗,可不光是为你而战,也是为了我自己。”
“除了她,还有谁?”
林西又瞪了他一眼,还是朝林南陪笑道:“那府里还有谁,像她这般没脑子和心眼小的。”
“不会叫的狗,才咬人!”清冷的声音不高不低响起。
林西气闷道:“小师弟,你当我是块肉骨头,所有人都想来咬一口。”
“以往我不知道,不过今日咱们也算是将底牌露了出去,你与静王世子同出一门,这块肉骨头可不小。”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这静王世子……”
“小西!”
林南打断道:“师弟是为你好。别被人算计了,自己都不知道。”
林西默默看了林北一眼,点点头道:“师姐、师弟,再陪祖父两年,我便从那府里出来。祖父他老人家对我,真的是千宠万宠,一点子委屈都舍不得让我受。对了,他如今常将我带在身边,替他打理经济事务。”
林北抚着她的脑袋,浅笑道:“确实宠你。”
林西被抚着舒服,轻轻将头靠在他肩上,叹道:“我林西也是个龇牙必报的人,谁欺负我,我便狠狠的报回去,你们只管放心。”
“就怕你心软!”林南嗔骂道。
林西陪笑道:“得了,咱们不说这个。师姐,今日李凤津这一闹,也没好好陪你在宫里转转。那一位只怕要雷霆大怒。”
林南不知何故,一时阴了脸色:“若知道今日的菊花宴是为他挑妃子而办,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进来。”
“师姐,你吃醋了?”
林南微微阖目,将头靠在车厢上,脸上看不出喜怒。
☆、第二百七十三回 管教无方
林西蹭了蹭了林北,打眼色示意他说话。
林北宠溺看了她一眼,轻道:“师姐,其实这一趟对你,也有好处。他并非凡人,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极为正常。这回赏菊一来是为他挑妃子,二来只怕也是想选中皇后之位。”
林南嘴角牵出了个笑:“师弟,师妹。我这人素来是个直肠子,有什么事也不喜欢绕着弯。遇见他,我也不想;不过既然遇上了,也没啥好怕的。皇帝也是人,也长一双眼睛,两只胳膊,没啥了不起。”
“师姐的意思是?”林西挑眉笑道。
林南嗔看了她一眼:“我这会心里头乱着呢,哪里有什么意思?”
林西淡笑道:“只怕心里头乱的,可不止师姐一个,费了这么大的劲,被搅黄了,今儿这御书房,估计会是天翻地覆!”
……
林西这话料得半分没错。
御书房里,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松公公见势不妙,遂朝门口的太监递了个眼色,自己硬着头皮上前侍候。
“皇上,该用膳了!”
赵靖琪想都未想,抬起腿便是一脚,松公公被踢翻在地。
“来人,摆架长门宫!”
半盏茶后,赵靖琪已端坐在太后的下首处。
李太后见皇帝脸色不善,只当是菊花宴被搅一事,遂笑道:“皇帝啊,今日这些贵女中,可有瞧得中的?”
赵靖琪抬首,不答反问:“母后,对李凤津的处治,一个小小的禁足。是否太过宽容了些。依朕看,需得严惩才行。”
李太后理亏,不得不退后一步道:“依皇上的意思,该如何处治?诛三族还是满门抄斩。”
赵靖琪冷笑道:“这倒不必!侯爷教女无方,罪不至死。”
李太后一听这话,当即明白了皇帝的一意思,“皇帝言之有理。既如此,便罚逍遥侯禁足半年。闭门思过。”
赵靖琪方才缓了脸色道:“也确实该闭门思过一番。朕的御案上,参奏逍遥侯府的折子不下几十道,朕留中不发。是顾着母后的脸面。只今日这一闹,若不再作惩戒,只怕难以服众。”
李太后深以为然道:“是哀家往日太过宠溺,竟使得她们无法无天。皇上只管处治。哀家绝无二话。”
赵靖琪头一回见太后不帮着侯府说话,心下舒畅不少。
李太后瞧得分明。叹道:“今日众多贵女中,皇上可有看中的。若有,便传进宫吧!”
赵靖琪思了思道:“此事全凭母后作主,儿臣没有任何异议。”
“大好!”
李太后欣慰道:“既如此,哀家便作主了。只是皇后之位,皇上有何想法?”
赵靖琪眉梢隐约一动:“宋家姑娘确实出众,只是到底是中宫之位。母后容儿臣再思虑思虑。必要选个似母后一般温柔恭淑,静正贤德的女子。方可统摄六宫。宋家姑娘静正有之,恭淑尚欠。”
李太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叹道:“我的皇儿……长大了!哀家也是这么认为。只是放眼京城,家世上能比得过她的,倒也没几个。”
赵靖琪思了思道:“母后,父皇仙逝一年不到,朕便纳四妃,娶皇后,如此行事,实为不孝。儿臣以为,四妃之事倒也罢了,中宫之位可否等父皇满了周年再议。”
“皇上啊,六礼行罢,也需一两年。”
“母后,儿臣感怀父皇在时,舔犊情深,不忍在孝中便娶妻纳妾,您就让儿臣再缓上几个月罢!”赵靖琪神色动容道。
李太后眼眶含泪,想着先帝在世时,夫妻恩爱,一离不弃,遂叹道:“也罢,就依皇上所言,只是赏赐总是要有的。”
皇帝默默点头,算是应下,渐渐的心头又涌上微喜,正色道:“母后,儿臣过几日想出宫微服一番。最近继续有各地的官员上折子,称今年的秋收,比着往年经降一两成,儿臣想亲自去瞧一瞧,到底是何原因。也省得整日坐在宫中,受那些奸佞臣子的蒙蔽。”
李太后未曾想到一向只喜丹青的皇帝,竟有了勤政爱民之民,喜出望外道:“皇上只管去,多派些禁卫军护着。宫里有哀家坐镇,翻不了天。”
诸事皆随心意,脸上的忧色一扫而光,皇帝大声喝道:“来人,摆膳,朕今日就在长门宫用膳!”
……
林西由林南二人送回侯府,早有侯爷跟前的丫鬟在门房等着。见她回来,忙迎上去。
林西深知必是为了今日的事,遂与迎上来的春夜递了个眼色,入了书房。
正厅里,侯府众人齐聚,脸色都不大好看。一内侍模样的人立在侯爷身旁,两人轻声交谈。
李英杰翘首以盼,一瞧林西那肿着的半边脸,眼中怒火渐旺。
内侍等人齐全,清咳一声,掏出怀里的圣旨,扯着尖锐的嗓子道:“逍遥侯府接旨。”
侯府众人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林西跪倒在地,暗暗用眼角的余光看李凤津,只见她惨白着一张脸,双唇紧紧的抿着,待读到三月内嫁出侯府,人已瘫倒在地。
等听到连侯爷都被禁了足,林西暗下大惊,心道必是皇帝被搅了局,一股恼的将气都出在了逍遥侯府身上。
内侍宣读完召书。侯府众人纷绘起身,脸色各异。只那李凤津仍跪倒在地,半天没有动静。
“侯爷,今日贵府小姐这么一闹,太后的脸上实在难堪,旁人倒也罢了,秦国夫人好歹是先帝的乳娘,天底下的人都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