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  第73页

格,头一格里码着三盘小点心,其中一盘点心是淡绿的五瓣形,上面点缀着娇艳的早梅花瓣儿,散发出一股清甜的香气。
“这梅花糕不用吃,只闻闻就香得紧。”
齐伯轩轻声说:“白前辈好风月,好美姬美食美酒美器,在京城是出了名的。”
我抬起头,正与他的目光相对。
他的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些暖意和善意,可是整个人却让人觉得象外面的冰雪一般沉静清冷,高不可攀。
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人同时让人有着冷和热这两种全然不同的感觉?

第三十四章 喜事 五

我有些恍惚,这个人即使不言不语只安静坐在那里,存在感也强到令人无法忽视。即使他的外表再清冷安详,也掩盖不了本质。
对这一点,我的直觉很敏锐,不会出错。
这人就象一把宝剑,即使藏于鞘中,锋芒暂掩——可是仍然是一把可以伤人杀人的凶器。
太危险。
不论这位越姑娘出于什么缘故替他分说辩解,我只是微笑,不说话。
关我什么事?这混水我可不想趟。
巫真的目光在亭子外面游移,看起来象是专心致志欣赏梅花和雪景。外面雪下得很紧,并没有多少人来,亭子里这一方小小天地仿佛与世隔绝了一样。
我正盘算找个什么借口回去。其实借口好找,但是对方太强势,这位越彤姑娘看似玲珑圆滑,可是“我才是正确的你们都得要听我的”那个劲头儿,让人怎么都不舒服。也许是出身太好一向尊贵,习惯了唯我独尊,容不得旁人有什么不同见解看法。
可是世上的人有千千万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颗心,又怎么会没有自己的想法?想要旁人听从自己的人,十个人里,倒有九个是靠权势压人。
可我没有什么需要忍让央求这位越姑娘的地方。
巫真忽然指着远处说:“你看,那人好象文飞。”
呃?怎么可能?
也许是巫真故意岔开话题。
可我转头去看,来的人正好站定脚,朝我们这边微微一笑,细雪纷飞,天与地的界限都不分明,看起来象是一张不知何年何月的古画,而那人。却正是画中人,缓步朝我们走来。
我有些意外,又难掩惊喜,站起身来。
文飞头上沾了细雪,走到亭子里来的时候,发上的雪化成了水珠,一粒粒晶莹细碎的凝在那里。我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去找你们,那府上的管事说你们来了池园。”
他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温柔……还有思念。
是的,思念。
只是分开一晚上,就已经觉得思念如同饮了酸酸的杨梅酒。酸楚,想往,淡淡的涩。还有……一丝回味的甜。
这就是父亲说过的那种感觉吗?
书上说的相思入骨,就是这样的吗?
他那样认真的注视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我只盼时光就停驻在此刻,让刹那凝成永恒。
心里莫名的颤栗,又觉得害怕。
这样的自己。太陌生了。
我觉得,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了。
我回过神,迅速收拾情绪,好在并没有很失态。
越彤的目光停驻在文飞身上,笑吟吟地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巫姑娘也不替我们引见引见。”
我是绝不想做这个引见的,别看越彤现在客客气气。可是我能预见到她肯定有另一张脸孔。一张对着不如她的人,她无需客气的时候的那副脸孔……
文飞看到了齐伯轩,他的眼睛眯了一下。脸上没什么惊异之情,可是我离得他最近,能感觉他全身一瞬间紧绷起来了,如同猛兽相逢,彼此都是严神戒备。
我忽然想起。在涂家庄时,我们是女客。与外厅隔着纱屏,因此我只听到齐伯轩的声音,却没见过他的人。而文飞却是在外面的,他一定认出这人了。
那位越朱姑娘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却说了句:“怎么你瞪我我瞪你的?你们难道有仇么?”
仇是没有的。
但是……多多少少,总有些心结。
我们当时都是涂家庄的客人,但齐伯轩却是欺上门来逼死主人的恶客。未免让我们这些人都有些……唇亡齿寒?物伤其类?
不管是面子上还是心里头,都有个打不开的结。
文飞到底没失了礼数,揖手说:“在下文飞,不请自来,唐突之处,还请诸位莫怪。”
越彤微微一笑:“有梅有雪有茶,自然引得雅客来,文公子请坐。”
这桌边有六个石凳,已经坐了五个人,空着的就是齐伯轩身旁那个。
文飞落落大方坐了下来,很快有人也给他上了一盏茶。
我的视线从茶盏上,移到梅花糕上面,忽然微微一顿。
越彤的手指在她的那茶盏的碗盖边儿上轻轻摩挲。
这种动作,似乎是在盘算什么,想得太入了神,指头才会不自觉动。
越彤的手指柔而纤长,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才养得出来。我虽然也不做什么活计,可是和她一比——嗯,好象没有她这么细致。
她手指上带着一枚玉指环,那指环晶莹柔润,比外面的冰雪颜色还要纯,柔柔的象一抹水光。
我恍惚记得,母亲留下的那个梳妆盒子里,仿佛也有这么一件玉饰,不过不是指环,是一只手镯。
父亲刚给我的时候我翻弄过一次,时日久了,对那些东西印象也有些模糊,但这如水一般的光头,可是不易让人淡忘的。
好象父亲说过一次,这是一整块玉料,解开来做了一副镯子,还有两管笔,剩下的边角料做了些小戒指之类的,还说玉是很少很少的,只怕世上只有这么一块。
总不会……我那个镯子,和越姑娘的这戒指,是一块料里做出来的吧?
齐伯轩也只简单地说了名姓,越彤大大方方向文飞介绍了自己和越朱。
“齐兄,越姑娘。”文飞问候过了,一点没绕圈子,直接说:“想不到在这儿遇到齐兄。”
他并没有露出和善的亲近意思来,
越彤微笑着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咦?明天东城文家有一桩喜宴,文公子,你知道不知道?”
京城里事对这位越姑娘来说,似乎没有什么秘密。我住的白家她知道,文飞家要办喜事她也知道。
这样的女子,并不让人觉得可爱,反而会让人想要敬而远之。
父亲以前开玩笑时同我说,真正聪明的女子,是不会让人觉得她太聪明的。太聪明了,就会令人生出提防之意,太聪明了,就总不愿意吃些亏让旁人占上风,太聪明了,就不自觉地会有咄咄逼人的气焰。
我不知道父亲这说的人究竟是聪明还是愚笨——
可是越彤,就有些象父亲所说的那样。
这位姑娘,太聪明了。
“其实……”越彤笑笑:“我们昨天已经见过一次,在酒楼里头,我们来得早,坐在楼上,你们来得晚些。当时擦肩而过,也未能招呼。”
我怔了下,想起昨天在那家酒楼里擦肩而过的两个人——原来是他们!

第三十四章 喜事 六

昨天那两人看起来……有些行踪诡秘。越彤和这个齐伯轩,怎么看也不象是会进那种小店喝茶吃东西的人——他们昨天在那儿做什么?
我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们在做什么,也不关我的事情。
“那会儿没有来得及招呼,可是终究还是在这儿又碰面了。可见有缘千里来相会这话半点不假。”
越彤的笑容似有深意,但我却只想到……不是冤家不聚头这话。
四周冰雪如晶玉,梅花的香气暗暗浮动。
许久之后,我仍然清楚地记得这次碰面,每一个细节都记得。茶带着清香,可是总让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看得出来越彤是练剑的,而且只怕造诣不低,她双目有一层晶光,用书上的话来形容就是眼波流转,但是内行的人一看就看得出来,修为不到极高的地步,眼中不可能光华蕴蕴,灵气隐然。
因此文飞问她:“越彤姑娘是练剑的吧?”
越彤笑着应了一声:“是啊,三脚猫的把式,不过从四岁开始练,到现在也有十多年啦。”
越朱就笑:“哎哟哟,听这老气横秋的口气,你一共也不过活了十来年,倒说得象是过了半辈子一样。”
“人哪,最好的时光,最紧要的时光也就这十来年啊,”越彤眉一挑:“练剑不早,难成大器。小时候你哭着喊着不肯练剑,现在可后悔了?”
越朱并不恼:“那有什么可后悔的,全家人上上下下老老小小,满脑子都是一个‘剑’字,凡是与剑有好处的,那统统捧上天。与剑无干涉的,一律是不务正业罪大恶极。我就不想同你们一个活法儿。剑是为人所用的。可人不能让剑主宰了这一辈子的人生吧?”
咦?
我微微惊讶,这位越朱姑娘看着文文静静,说出话来却——有几分离经叛道的感觉,越彤虽然笑容不变,可是眼中已然多了几分不悦,不知是不悦她的这种态度,还是不满她当着我们的面这样说,总之,是有损她的面子。
可我倒觉得这位越朱姑娘一下子可亲起来。
据父亲说,母亲就是这样的人。她不喜欢同旁人一样一窝蜂似的去挤一样的路。也从来不人云亦云,把旁人的人生哲理当做自己人生路的不二指南与目标。
我就是我自己,我的人生是自己的。我不是旁人的牵线木偶。
这种会被认为大逆不道的想法,父亲却极欣赏。他从来不强迫我做什么事,幻术是我自己要学的,连这次出来,父亲都没有拦阻。他让我无拘无束的成长。就如山间的树,在山野间,在阳光下在雨里自由地伸展枝杈——
可是父亲的心中,一定会有担忧,不安……还有不赞同吧。
是的……
这一刻我忽然间醒悟,父亲并不赞成我这次来京城。
之前我并不是没有感觉。可是,想见文飞的念头太强烈,盖过了其他的思绪。
父亲为什么不赞同?
是因为对文飞的不了解。还是觉得我此举太过轻率冲动?
齐伯轩从头到尾就没有说过什么话,可是等他们三人说还有事先走了之后,我和巫真齐齐松了口气。
巫真小声说:“这就是京城的阔小姐?

没有书签
内容由网友上传,版权归原作者
© 2024 aishu.online.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