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婉拒了一个向自己邀舞的人,朝朱建斌走了过去。
……
朱建斌正站在舞池边上,和另外几个人说着话,谈笑风生,舞池灯光掠过他的脸,看起来风度翩翩。
“能赏脸和我跳个舞吗?”安娜停在了他面前,在边上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之下,面带微笑地向朱建斌邀舞。
向来只有男生向女生邀舞,极少有反过来的。
朱建斌也是略微一怔,视线落在安娜脸上,随即露出笑容,点头答应,两人便下了舞池。
舞曲是只慢三。两人一下舞池,朱建斌便用奉承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成教部的安娜同学是吧?迎新晚会上代表成教部的一曲莫扎特小提琴曲惊艳四方。不少人在议论你了,说你很傲,可远观而不可近。冰山美人大约就是你这样的了。没想到今晚能得到你的邀舞,实在是我的荣幸。”
安娜莞尔,问他是什么地方的人。
“以前上海来的。”朱建斌笑道,“很羡慕那些完整接受完一整套基础教育顺利考上大学的学弟学妹们。我以前是社会自考生。当年为了能考上这所大学,付出的努力,现在想起来还是不堪回首。”
安娜微笑表示赞同,又问他上海哪里的。听他说了后,笑道:“这么巧,你居然也在那里生活工作过?我有个很好的朋友也是那里的,不知道你们以前认不认识。”
“能认识安娜同学你的朋友也是我的荣幸。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朱建斌用热络的语气说道。
“李梅。她叫李梅,在春荷小学里当老师。”安娜微笑看着他,“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朱建斌神色陡然微变,脚下一顿,竟然踩了安娜一脚。
“对不起对不起!”他很快回过神来,急忙向安娜道歉,随即摇头道,“没听过这个人。那地方也不小,我也不可能认识全部的人。”
“是啊,”安娜继续微笑表示赞同,“可惜了。原本我还希望你认识,好向你打听下她近况呢。我跟她也已经好些年没见面了。上次心血来潮想去找她,结果去了才发现她人已经走了。问她以前同事,说是母亲没了,无依无靠就去了北方投靠亲戚。”
朱建斌迟疑了下,用试探的语气问道:“安娜同学,你去找你那位朋友时,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别的关于她的消息?”
“没有了。”安娜叹了口气,“她以前同事也不知道她的去向。多年的朋友就这么断了联系,想起来真是可惜。”
朱建斌仿佛吁了口气,神色慢慢恢复了常态,舞步也重新变得灵活起来,笑着道:“是,是挺可惜的。”
“主席大人,听说你女朋友已经去了美国留学?你也快去了吧?”安娜笑道,“你们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哪里哪里――”
朱建斌仿佛有点不愿提及这个话题,望着安娜,脸上露出笑容,“她要是有你一半才貌就好了。”
安娜心里冷笑。
一曲舞曲结束,安娜向朱建斌道谢,转过身时,朱建斌追了上来,低声说道:“安娜同学,过几天我们诗社有个活动,你有没有兴趣,也来参加吧?我们邀请了非常有名的诗人来现场,完了还有活动。”
安娜答应了。
☆、第74章
舞会回来已经十点多了。
现在大学管的不像后来那么严。男生可以自由进出女生寝室,晚上留宿个把人什么的。只要不太离谱,辅导员基本也不过问。陆小琳一个人,安娜不放心让她这么晚独自回去,让她晚上住自己寝室。寝室里有个大姐今晚外出不归,原本正好可以让陆小琳睡。偏她不肯睡,就要挤在安娜床上。两人便睡了一张床,睡前被窝里嘀嘀咕咕说了好久的悄悄话,直到深夜熄了灯,同寝室的人都睡了,怕影响别人睡觉,陆小琳也困了,这才停了下来。
同枕的陆小琳很快就睡了过去。听着她的呼吸声,安娜丝毫没有睡意。想着陆中军现在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又回忆起起从前刚来时遇到李梅的情景。
那样一个正当花样年华的女孩,因为负心汉的辜负而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现在这个负心汉不但好好地继续上着他的大学,交着女朋友,看起来还要出国留学了,似锦前程正在前方等着他。
所谓冤家路窄。虽然她不是李梅,但也顶着李梅之名生活了这么久。现在既然遇上了这个人渣,她若不做点什么撕下这个斯文败类的虚伪面具,她就真对不起自己借来用了那么久的那个李梅身份了。
第二天是周日。拗不过陆小琳的热情,安娜跟着她出去玩了一天。回来时陆小琳说带她去自己家认识一下父亲,先以自己朋友的身份。安娜婉拒了。见她不去,陆小琳也只好作罢。两人约好下次有空再见面,分手各自回了学校。
转眼又一周过去,又到了一个周末。
这一周里,安娜收到了来自朱建斌写的三封信。信里倒没写别的什么,只是诗歌而已,信末附加几句赞美她的话,或者发几句关于生活的感叹随想。最后一封信的末尾,提醒她不要忘记参加周末的诗社活动,说自己非常期待她的到来。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光看这几封信,朱建斌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有才情,温润如玉。诗歌写的确实还行,就连恭维她的言辞也挺匠心的。有时嵌合几句古诗词,有时引用外国诗歌。总之,既能达到赞美和表达自己仰慕之情的目的,又不会叫人感觉尴尬。
到了时间,安娜效仿别人那样夹了个笔记本过去。到了会场,里头人已经很多了。她在门口站着张望了下,一直留意着门口方向动静的朱建斌就看到了她,眼睛一亮,和边上的干事说了声,立刻面带笑容地朝她迎了过来,热情招呼她入座。
现在诗歌正当流行,活动请来的诗人也非常有名。整个活动举办的非常成功。讲座里妙语如珠,结束后许多学生纷纷挤到主席台前竞相请诗人给自己签名。
安娜合上笔记本,看了一眼朱建斌,转身离开。
果然,朱建斌很快追了出来,问安娜为什么不要签名。安娜说人太多,挤不进去。朱建斌就说她要的话,自己可以替她拿去给诗人单独签。
安娜把笔记本递给了他。
朱建斌让她稍等,转身回去。果然,没一会儿,他就跑了回来,说不但拿到签名了,还请诗人在笔记本扉页给她单独写了寄语。
安娜露出十分惊喜的表情,向他连声道谢。
朱建斌注视着她,道:“不必客气,小事而已。我跟这位诗人很早就认识了,关系还不错。以后有机会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安娜再次向他道谢。完了转身要走。
“安娜同学!”朱建斌追了上来,“我有两张明天晚上人民音乐厅的音乐会门票,我想你应该喜欢音乐会。有空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欣赏吗?”
安娜停下脚步,笑道:“其实明天是我生日。我来北京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有点孤单。你要是有空,可以陪我一起吃个饭吗?”
朱建斌露出惊喜之色,立刻点头。
“荣幸之至啊安娜同学!我求之不得!你想去哪里吃饭,我请客!”
“我听说马克西姆餐厅很有名,能去那里吗?”
安娜笑着道。
……
马克西姆餐厅开业还没两年。当时刚开业时,消息甚至登上了当天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法国人皮尔卡丹联合中方斥资几百万美元,将开在巴黎皇家大道3号的那家装饰极尽奢华、引领一代装潢华丽风潮的高级西餐厅全套空降到了北京崇文门西大街2号。在这会儿中国百姓月入才不过几十元的时代,这家西餐厅在普通老百姓的眼中无异于高不可攀,进去吃饭的大多是外国人,剩下都是有身份的。很多普通市民只敢来到门口悄悄地朝里探头好奇张望一下而已。
朱建斌自然也知道马克西姆餐厅,却从来没想过要进去吃饭。听安娜忽然这么提,顿时为难了。
他就快要出国留学了,对西餐桌的礼仪自然也暗地里学习模仿过。但马克西姆餐厅却不是他能消费的起的,据说进来喝一杯咖啡就要5块,还要加上10%的服务费。要是吃顿饭,没个一两百块根本就下不来。
“不方便是吧?我也就说说而已。那就算了。”
安娜转头要走。
“等一下!”
朱建斌一咬牙,叫住了安娜。
他成绩一直很优秀,每个学年都拿一等奖学金,每次一百块,现在大部分还存着。原本打算出国前用来定做服装和别的用处的。现在遇到这样一个心仪的大美女,对方对自己似乎也有点那么意思,要是心疼钱让她小瞧自己错失了机会,不但面子过不去,也实在可惜。
“没问题。明晚我请你到马克西姆餐厅吃饭,庆祝你的生日!”朱建斌很大方地笑道。
安娜再次露出惊喜之色,笑逐颜开的样子。
“是吗,那太好了!早就听说了这家餐厅的名字,总算有机会可以进去吃顿饭了!谢谢你了会长大人!”
对着这么一个用充满崇拜目光仰望自己的大美女,朱建斌忽然不再心疼钱了。
不就一两百块钱吗。比起得到这样一个难得一遇的美人的垂青,钱又算得了什么?何况,他还有个能给他提供经济支持的女朋友。
……
第二天,安娜精心打扮了一番,长发放下来,略施脂粉口红,穿了身从王府井商场买的高级时装,脚踩高跟鞋,带了东西,提前到了马克西姆餐厅。
三十年后,马克西姆餐厅在全球开了十家分店。安娜以前在巴黎留学时,挺喜欢那里那家餐厅的艺术氛围,时常会和同学朋友过去聚会。而现在位于北京的这个全球第二家马克西姆餐厅,一进去,那种浓重的扑面而来的贵族范儿和艺术范儿比三十年后的更加浓郁。内部不但装饰美轮美奂,而且处处显露出浓厚的艺术气息。餐厅壁画上甚至还有一幅不着寸缕的人体画。据说当初开业时,中资方曾为这副画特意请示了北京文化局和公安局,最后得到一位副总理的拍板才得以保留原样。
安娜到的时候,里头还没一个客人。晚餐营业也没开始。径直来到前台,向穿着整齐西式侍应服的侍者要了个位置隐蔽些的座位。订好位子后,因为实在喜欢里头装饰,便沿着走廊慢慢逛了下。经过一副现在还籍籍无名的其中有崔健的七合板摇滚乐队成员的海报,最后停在一张画毯前,端详着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小姐,你喜欢这副画毯?”
是个醇厚而温和的女人声音。
安娜回头,见身后来了个四五十岁的女人。一头黑发整齐盘在脑后,浓妆,大红唇膏,身上穿的套装,目测应该是国内现在还属稀有的高级定制。
岁月已经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