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了。譬如,朱铃姐妹三人的项圈都是赤金点翠的,头上的珠花也比她的更耀眼,尤其朱铃,已经八岁,头发浓密柔亮,梳个小小的垂鬟分肖髻,插着流苏步摇,配着她身上精细华美的裙裳,一晃一晃的,已经有些许少女甜美,别提多好看了。
赵长卿来得早些,先给朱老太太请安。
朱老太太唤她到跟前,笑问,“早上可吃过饭了?”
赵长卿笑,“吃过了。我晚上睡的早,早上都是跟祖母一起起床。”
朱老太太看柳儿手里抱着个锦缎盒子,不禁笑问,“这是带的什么啊?”
赵长卿笑,“我在家想了好久,都不知道送楚姐姐什么好?家里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就做了两个荷包,我想着带过去送给楚姐姐做生辰礼。”
朱老太太笑,“你们小姐妹的,心意到了就好,不必太讲究贵不贵重的。”
赵长卿道,“祖母也这样说。”
朱老太太打量了赵长卿片刻,道,“紫鸾,把那个金镶玉的项圈拿来。”
赵长卿忙忙道,“老祖宗,这也太贵重了。”怎么突然要给她东西,莫不是六舅爷家的谁又把老祖宗惹得不悦了?老祖宗这是要敲山震虎还是她小人之心了?
朱老太太笑,“还没给你,你就知道贵重了?”
赵长卿笑,“老祖宗这儿的东西,哪样都好。我有这个项圈儿带就行了,今天能跟铃姐姐她们一道去就是沾光,哪儿能再偏了老祖宗的东西?老祖宗有好的,只管留着给铃姐姐她们戴吧。”
紫鸾很快捧了来,朱老太太笑眯眯道,“你这孩子啊,铃儿她们是我的重孙女,你难道是外人?你是我的重外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一样的疼。”说着就打开来,里面何止是一只金灿灿嵌着美玉的项圈,还有配套的两只赤金嵌玉的小手镯。
朱老太太给赵长卿摘了她普普通通的金项圈儿,换了这件赤金嵌玉的,仔细打量片刻,笑问,“铃儿,你看妹妹这样打扮可好?”
朱铃笑道,“比先前更好看了。卿妹妹本就生的好,她白嫩的很,什么样的颜色都衬得出来。”说着,朱铃连带赵长卿的两只镯子都给她换了,笑道,“这样就更漂亮了。”
紫鸾将赵长卿换下的项圈和手镯放在原来的匣子里,朱老太太笑,“就这么戴着吧。”
赵长卿忙谢了老祖宗的赏。
朱曦笑,“卿妹妹胖胖的,这么一打扮,真跟年画儿上的娃娃似的。”
朱老太太笑,“长卿年纪还小,过几年一抽条就会瘦的。这孩子小时候,还是这样圆圆润润的好看。”
赵长卿摸摸腕上的镯子,很是欢喜,眉开眼笑的说,“主要是身体好。我一顿能吃一碗饭,一年到头从不生病的。我觉着,曦姐姐就太瘦了。”
朱曦惊叹,“我一天也吃不了一碗饭。”怪道这样圆润。
“那不饿么?”赵长卿问。
朱曦摇头,“不饿,吃多了胃里不舒服。”
朱曦的生母是朱青堂的妾室,据说是江南美人儿,生的袅袅娜娜,风吹就倒的模样。朱曦小小年纪,已有其母风范。而且,朱曦衣裳发饰虽不若朱铃华美,眉宇间却更较朱铃精致漂亮。赵长卿道,“这也难怪了。”
小孩子们正说着话,朱大奶奶袁氏打扮的金壁辉煌的到了,给朱老太太见礼后笑道,“长卿来了。”
赵长卿过去见礼,袁氏笑,“今天打扮的真好看。嗯,这项圈儿莫不是老祖宗新赏的。”
赵长卿伸出两只手腕来,道,“还有一幅镯子。”
袁氏笑,“这孩子就是讨人喜欢,你这小模样啊,这东西也就配了你不算糟蹋。”
“婶婶过奖了。”赵长卿一笑,“是我来得巧,得了老祖宗的好东西。”
不消片刻,袁氏的婆婆陈氏也带着丫环们到了。大家又是一番见礼,陈氏笑,“莫多礼。”恭恭敬敬的对朱老太太道,“母亲,时辰不早了,媳妇这就带着孩子们过去。”
朱老太太点点头,“去吧。这回孩子多,铃丫头,你是做姐姐的,要照看好妹妹们。卿丫头,你去过将军府,也要提点着姐姐们。”
两人皆柔声应了。
其实将军府的宴会与寻常人家的宴会并没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楚将军到边城的第一次大的宴请,大家格外正式罢了。
照样是夫人有夫人们说话的屋子,姑娘有姑娘们玩笑的地方。楚越在厅中待客,一身大红衣裙。赵长卿觉着,楚越是她见过的最适合穿大红的人,楚越英气逼人,少了些少女的柔美,但,楚越身上就是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大红的颜色在她身上铺陈开去,更添艳丽。再加上楚越是今日的寿星,头上插戴着赵长卿叫不出名子的亮晶晶 的首饰,有说不出的华彩照人。
楚越并不似上次相见时活泼跳脱,相反,她优雅礼貌,落落大方。
“铃妹妹、曦妹妹、蝉妹妹,你们来了。”楚越亲热的握住朱铃的手,又瞧赵长卿一眼,笑道,“长卿也来了。妹妹们快进来坐。”
朱铃对边城的闺秀自然是很熟的,和气的与诸人打着招呼。赵长卿手里抱着小匣子,寻机说,“楚姐姐,这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
楚越双手接了,摸摸赵长卿的头,“麻烦卿妹妹了。”低声对她道,“你自己玩儿,我今天不大顾得上你。想吃什么自己拿。”
赵长卿点点头,楚越将赵长卿送的生辰礼交给丫环珠儿,又与其他闺秀寒暄起来。
其实楚家兄妹的生辰并没有朱老太太的寿辰热闹,不过屋里的闺秀也个个有来历,最不济的都是千户之女。
知道总旗与千户的差距吗?
这么说吧,一个千户手下有十个百户,一个百户手下有两个总旗……所以,有闺秀过来同赵长卿打招呼问她的家门时,大家那好奇的神色无疑都是:这总旗家的丫头是怎么坑蒙拐骗混进来的啊!
还是赵千户家的千金赵飞云拉着赵长卿的手,对着一起的闺秀笑道,“这是我本家的小堂妹。”才算略略消解了赵长卿的困窘。
至于朱家姐妹,朱铃带着五岁的朱蝉在与相熟的朋友说话,朱曦也有自己的朋友,赵长卿一时没跟上,就落了单。
赵长卿立刻反应过来,是啊,每个人都有来历,他们家也不是孤伶伶在边城的。只是,赵氏家族实在也算不上显赫人家,族长一支不过世袭千户之职。
赵长卿之所以不认识赵飞云,实在是因为自己家太不起眼了。赵氏家族虽然不显赫,因世居边城,族人加起来也有上千。赵勇家就是普通的军户,平凡的如同大海的一滴水。所以,虽是同族,赵长卿与族长孙女的赵飞云并不相识。
赵长卿自己也不晓得赵飞云怎么会认识她,不过,既然赵飞云认她做妹妹,赵长卿立刻伶俐的喊了声,“姐姐。”
赵飞云笑问,“你怎么过来的?”凭赵勇家的门第,将军大人可能根本不知道他是哪棵葱,自然不可能请赵勇。
赵长卿道,“我跟着铃表姐她们来的。”
“我猜也是了。”赵飞云年纪也不大,八九岁的模样,说话行事却很稳重,还拿个桂圆给赵长卿吃。赵长卿安静的听着她们说话,听话又乖巧,起码不讨人厌。
到了中午,一道吃过宴席,待袁氏谴了丫环来喊她们回家,赵长卿同赵飞云说了一声,便与朱铃朱曦朱蝉过去同楚越道别,楚越很客气的将她们送到门口。
至于袁氏说的戏啥的,将军府根本没请戏班子,想想也是,大冷的天,谁愿意冻个半死的去园子里听几出戏啊。
赵长卿跟着朱家的车,自然先去了朱家。
诸人照例是先去朱老太太院里,朱老太太笑道,“将军酒的酒席,可热闹?”
袁氏笑,“楚将军刚来,多是请的城中官宦之家,倒还热闹。”
朱老太太笑,“这就好。”对陈氏袁氏婆媳道,“你们也累了,去歇着吧。”又打发了三个重孙女换了衣裳再过来,赵长卿乖乖的坐在一畔,朱老太太笑问,“卿丫头,席上吃的可好?要不要再垫补些点心。”
赵长卿笑,“老祖宗,我已经吃好了。席上的饭菜挺好吃的,有道酸笋汤,开胃又好喝。还有焖羊肉,带着甜味儿,也好吃。”
“去的女孩儿们多吗?”
“挺多的。”
“哦,都是谁家的啊?”朱老太太耐心的问。
“我都不大认得。”赵长卿道,“倒是我们族长家的堂姐也去了,原本我不大认得她,还是堂姐先认出我来。我听着她们说话,很多都听不明白。”
朱老太太笑,“那觉不觉着闷啊?”
“不闷。堂姐挺照顾我的,还拿桂圆给我吃。”赵长卿道,“若是不去,我就不能认识堂姐了。”
朱老太太摸摸赵长卿的头,“你这样很好,以后去别人家赴宴也是一样的。慢慢来,你年纪小,还有许多人不认得,待你大两岁,会渐渐的认识许多朋友。有了新朋友,就要好好交往。”
赵长卿点点头,“我记住老祖宗的话了。”
赵长卿在朱老太太这里玩儿了会儿,朱老太太便吩咐丫环出去传话,准备马车送赵长卿回家,又叫丫环装了一匣子点心给她带着,还有先时赵长卿摘下来的小项圈小手镯。赵长卿笑,“谢老祖宗赏我项圈儿和镯子,我很喜欢。”
朱老太太看她半点不扭捏,也笑了,“喜欢就好。”
赵长卿鸟枪换炮的回家。
凌氏正在赵老太太的屋里,婆媳两个商量事情。
凌氏一见赵长卿就笑了,“这项圈儿怎么换样了?”实在不是凌氏眼尖,虽说赵长卿先时戴的也是金项圈儿,不过,金项圈儿与金项圈儿也是不一样的,这个格外的明晃晃金灿灿,瞧着分量也足。
赵长卿笑,“是老祖宗给我的。”把手伸出来给祖母和凌氏看,“这是一对。”
凌氏赞叹不已,“这可实在是太贵重了。老祖宗因何给你啊?”
“我也不知道,我去了没说几句话,老祖宗看了看我,就叫丫环找出这个给我。”赵长卿说,“可能是因为铃表姐她们都穿的很好看的缘故吧。”
凌氏望向女儿,叹道,“你生的不比她们差,就是咱们家,是比不了你铃表姐家的。”
赵老太太笑对凌氏道,“莫听长卿这般说,以往我也常带她去,怎么别的时候你外祖母没赏过她,偏今天给她?兴许是长卿运气好,投了你外祖母的眼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