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田喜地  第99页

要小心,可不敢着急赶着就把老爷子颠着。
  就跟良子说的一样,两个村子若是穿山而过倒不是很远,可若是赶车从路上绕过去,就得兜一个大圈子,全家都在杨氏屋里等消息,中午也都胡乱吃了一口,直到下晌天快要擦黑了,才听见外头车轱辘响,全家老小都一股脑地往外跑,见老爷子被人从车上扶下来,虽说衣裳好多地方都刮坏了,人也瞧着有些委顿,但看着脚步稳当人也站得牢固,倒不像是有大毛病的样子,老祝头上去一把抓住老爷子,自己的脚下一软就瘫坐在了地上,搂着老爷子的腿嚎啕大哭道:“爹啊,爹你可把儿吓死了……”
  老爷子也慢慢俯身搂住了老祝头,红着眼圈道:“我在山里的时候就是想啊,我可得撑住了,就算死也得死在个能有人瞧见的地儿,不能让你们成天介的去找我,最后还弄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杨氏赶紧上来劝:“爹,之前的事儿咱先不提了,到家就好了,赶紧进屋歇着去,这么大老远的坐车回来,可累坏了吧!”
  几个儿子七手八脚的把老祝头也扶起来,把两个人都弄到屋里炕上安置好,先给熬了小米粥热乎乎的吃下肚,这才问了到底是咋回事儿。
  祝老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人老了不中用了,我那天在山边儿溜达,本想沿着走过去瞧瞧咱家的地,正好瞧见山脚那边红色一点一点的好像是托盘儿,就寻思着去摘点儿回来给孩子们吃,我弄了个大叶子捧着,一边儿摘一边儿就走到里头去了,等我回过神儿来再回头,就不知道自个儿是从哪儿走过去的了,转悠了半天也出不来那林子了,就只能一直走啊走啊,累了就坐会儿,但是林子里蚊虫还多,我也没带着烟袋,不敢坐久了,就一直的走,第二天才好不容易找到条山路,我又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后来寻思着不管走哪边,先找到人问问再说,结果走了没多远就遇到良子那孩子,可真是个好孩子啊,把我带回家给我烧水擦了身子,还给我弄饭吃,又帮我洗了衣裳,都安顿好了又来给你们送信儿。”
  祝老爷子说着就往身边摸着问:“我带回来的那个大叶子包的东西呢?”
  林氏从外头找回来了那片已经有些发黑的叶子问:“爷,是这个不?”打开一瞧里头的托盘儿早就被捏挤的都粘粘糊糊不成样子。
  祝老爷子见状叹气道:“唉,都糟践了,我还寻思着拿回来给你们打牙祭呢!”
  老祝头闻言哭笑不得地说:“爹,咱家日子虽说不富裕,但也不像我小时候似的了,那时候山上的草根儿树皮都让人扒着吃了,如今你想吃啥跟我们说,只要不是什么拢肝凤胆的,山里的东西还有啥吃不上的?咱老家是一马平川的,你上了山可不是得转向啊?你这回可都快把我们给吓死了,以后可不许再往山里去走了,你要是真出了点儿什么事儿,我咋跟咱家地下的祖宗们交代啊?”
  “知道了,你也不用念叨我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走动不了几天了,就在村子里转悠转悠就挺好,看着那地里庄稼生得好我就挺高兴了!”老爷子虽然嘴里说着高兴,但是神色间还是有些个落寞。
  荷花心里暗自揣度,老爷子怕是在家乡辛苦惯了,如今到了这儿啥活儿都不用做,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虽说日子过得比以前舒服了,但对于他这样干了一辈子活儿的人,就总觉得屁股坐不住,恨不得能做点儿什么来证明自己不是没有用处的,希望能为儿孙尽一份心力。
  她从林氏手里接过那叶子,看看里面的托盘儿虽说是已经压得粘在了一起,但是都还没变质,山上的东西也都干净,于是就拉着林氏到她家去,要了块纱布把托盘儿都包进去使劲儿地揉搓,尽量把汁水都挤出来,然后调上家里存着的野蜂蜜,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红色,粘稠的如同果酱似的,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也不错。
  荷花把果酱拿到老屋去给老爷子看,然后盛了一勺塞进他的嘴里道:“祖爷,我刚把那托盘儿拌了蜂蜜,可好吃了!”
  祝老爷子吃得嘴里和心里一样的甜,不住口地道:“好吃,好吃,荷花去给他们也分着尝尝。”
  “祖爷,你身子得赶紧好起来,我爹还等着你教他咋种那些种子呢!”荷花把果酱递给在一旁眼巴巴的博源,然后又对老爷子道,“你上回说那个倭瓜好吃,我在我家院子里种了几棵,也不知道弄得对不对,还得你去看看才行,要是到秋天结不出瓜我可就丢人了!你看,家里这么多事儿等着祖爷教呢,这些摘果子的小事儿,以后就让我们去就是了。”
  “好,好!”老爷子笑得眉眼舒展,拉着荷花去给她讲怎么种倭瓜,怎么拾掇苞谷。
  众人见老爷子当真没什么事儿,这才放心的都各自散了回家歇着,出了老院子,李氏见博源手里还抱着那罐子果酱,不禁朝他脑袋戳过去道:“你瞧荷花,就知道哄你祖爷高兴,你就跟个闷葫芦似的就认吃,到时候你祖爷有个啥好东西,还不都得偷偷地给了荷花她家?”

第一百一十四章 栓子多了玩伴

  祝老大闻言皱眉道:“你跟孩子说这干啥!”
  “不跟孩子说跟你说啊?”李氏瞥他一眼,“你闷葫芦一辈子了,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指望你还不如指望孩子呢!”
  “你小点儿声,我都跟你说好几遍了,我爷压根儿就没有家底儿了。”祝老大压低声音道,“当初去老家迁坟你是没瞧见,老家那房子都已经快要塌了,听村儿里人说只有东屋还能住人,西屋连东西都搁不了,一下雨就漏水,若是爹再不想着回去,老爷子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当初若是家里有钱,咱爹也不至于背井离乡的跑出来,他跑出来以后就剩老爷子一个人儿在老家种地,难道地里能挖出金子来啊?”
  “地里挖不出金子能挖出玉佩?”李氏翻了个白眼儿道,“谁不知道老四成亲的时候你爷拿出一对儿玉佩来?家里穷咋了,俗话说破家值万贯,你不是说你家在老家那边是大姓,祖祖辈辈不知道多少代了,咋还传不下来点儿啥好东西?你就是个憨子,瞧着家里破咋了,老人儿都是那样,恨不得有啥都存着不舍得花,留着做棺材本儿,我可跟你说,如今分了家,你可不能像以前那么犯浑,老爷子指不定啥时候没了,那东西如果是爹娘拿着还是用了那咱没话说,但若是你那几个兄弟姐妹的拿了,咱可不能白白地吃这样的亏!你在家里是老大,以后家里有啥事儿得你做主拿主意,你别天天跟个受气包似的,啥都听你妹子的,就算她如今没了夫家,可终归也不是正经老祝家的人,抱了个孩子还姓祝,真是好意思的,人家那都是眼光长远,憋着以后分家产的,就你傻不愣登的看不出来。”
  这些话李氏差不多隔三差五的念叨一回,祝老大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也知道若是非要跟她掰扯,到时候又得惹出更多的话来,干脆就闷头不吭声,由着她说累了也就罢了。
  李氏见自家男人这边说不通,把包头布往炕上一摔,转身从博源手里抢过果酱罐子骂道:“还吃,下回把你腌蜂蜜里算了!”然后把东西搁在了外头的碗柜里,还警告博源道,“要是让我看见少了,小心我揍你!”
  “娘,你最近咋恁抠门的,家里啥都不许吃,连个糖角子都不买了!”博源被抢了吃食,有些不太情愿地嘟囔道。
  李氏气得朝他打了两巴掌道:“你天天就记吃不记打,把你吃东西那劲头用在念书上,我看你早就出息了。你以为咱家多有钱啊?以前给你买好吃的,还不都是你姥爷姥娘给的钱,就靠你爹种地那点儿收成,够干啥的?”
  祝老大在屋里听不下去了出来道:“好好的你打孩子干啥,这么大正是嘴馋的时候,过两年也就好了。”
  “要不是你没本事赚不到钱,我用得着连儿子吃东西都得算计吗?你以为我不想让他吃好的穿好的啊?”李氏气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以前我爹娘总贴补我,如今我爹娘岁数也大了,家里也是我嫂子管着账了,哪里还有钱来给我,我爹娘用钱都得算计着花了,我再不拘着他点儿,光是吃就能把家里吃穷了。”
  “咋就吃穷了,人家老二家五个孩子,我看人家也都吃的挺好,一个个孩子也都长得挺好,咱家地不比人家差,人还比人家少,咋就吃穷了?”祝老大蹲在门口一边抽烟一边道。
  “地是不比人家差,可你种的有人家好?你爷你爹的那些个本事可都教给人家了,没教给你!我看着老二家里怕是都在城里偷偷做起生意了,前阵子听芍药娘说,有城里的有钱人在村儿里打听她家,保不齐的就是合伙做啥买卖了,你就知道守着个土坷垃刨食儿,能有个啥出息。”李氏最近因为手里钱儿紧,胭脂水粉都不敢跟以前那么用,也不敢都买上好的了,本来就觉得自个儿委屈的不行,今个儿祝老大又有一句顶一句的跟自己较劲,更是让她觉得十分的闹心。
  “老二家干啥也没藏着掖着,他家不管是除虫还是驱霜,还不都是也告诉村儿里的人一起,啥时候吃过独食儿?是我自个儿不会收拾地,怨不得人家,赶明儿我也勤勉些,看今年收成能不能再好点儿。”祝老大见刘氏有些真动了火,就也不想跟她再争下去,说话也软和起来,“我以后也多跟爷和爹学咋种地还不成嘛!”
  “人家弄的那个什么倭瓜还有苞谷,也都是从老家带回来的,你爷咋不知道教教你们几个,就只教他家?”李氏又开始翻以前的旧账,“当初你爷刚到的时候,可是老二迎出去接的,又给背回家,哪像你,都不知道往前挤挤,我要是你爷,我也稀罕人家那样会来事儿的,懒得搭理你这样的。”
  “你这人咋越来越不讲理呢,那种子是老二从老家买的,他也问我来着,我寻思着那新鲜玩意也不知道回来能不能种活,我就没买,再说他家也从没种过,如今也是用荒地种个试试,谁敢占着正经的地方种那些玩意儿?要是收不上来白搭功夫不说,还耽误了收粮食。”
  “我算是瞧出来了,你今天就是摆明了跟我对着干了是不是?我说一句你顶一句,咋,看我娘家不贴补钱了,你的腰杆儿又硬了?”李氏起身一把推开祝老大,进屋甩了鞋子就上炕里躺着去了,只把个后脊梁对着他不再说话。
  祝老大张了张嘴想解释,但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把话咽了回去,抽完了烟起身这才问:“老大咋还没回来?”
  “腿站在他身上我咋知道!”李氏没好气的说,“你给他留着门就得了,晚上还不知道回家睡觉啊?”
  见如果自己在说什么肯定要吵得没法睡觉了,祝老大就也不再开口,出去把院门闩上但是屋门留着没锁,反正老大若是回来也能翻进来,只要能进屋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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