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田喜地  第435页


  这个时辰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了,更别说是轿子或是马车,栓子只得走着将云依送回家,二人一路无言。好在邢夫人派人给云家送过信儿,说是与云依投缘,留下与她住一晚,所以云家老两口也没担心,见女儿回来得这么早反倒觉得奇怪,连连追问。
  云依推说在别人家睡得不踏实,醒得太早,便早些回来了。
  云老汉和云依娘都是老实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跟栓子客气了几句便送他出去。
  栓子回客栈一觉睡到傍晚,觉得头痛有所缓解,胃里空虚得难受,这才爬起来准备出去吃饭,谁知道一出来就看见云依在外间坐着。
  “你……”云依听到门响扭头,没想到栓子胡乱披着衣裳,趿拉着鞋就出来了,下身儿只穿了条贴身的绸裤,上身还敞着衣襟。
  她瞬间涨红了脸,赶紧转过头去,连连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你怎么会在我房里?”栓子心里也是有些狼狈的,但是见云依这样,自己反倒淡定了,“我在自己房里,难道还穿得板板整整的?”
  云依没话可说,只得背着身摆手道:“我找你有事儿,你赶紧去穿好衣裳。”
  栓子回去三两下穿好衣裳出来问:“什么事儿?”
  “邢掌柜那人人品不好,你当真要跟他做生意?”云依眨着眼睛问道。
  “既然他人品不好,我就赚他的钱,岂不是更好。”栓子不以为然地歪歪头,这回的生意并不是他自己的决定,那边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孙建羽面前,只不过孙建羽知道自己喜欢到处乱跑,也是照顾自己的意思,所以才走了这一趟,帮云依把银子要回来算不得大事,但是生意却还是要做的。
  “可……”云依觉得栓子的话似乎是在强词夺理,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辩驳才好,憋得俏脸越发涨红,最后嘟起嘴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栓子拿她没法子,便把里面的门道大致说与她知道,最后说:“所以说,即便我不找他做买卖,也会有别人来做,倒不如我来做,这样还能赚点儿钱不是?”
  云依蹙眉想了想,略有些无奈地点头,算是认可了栓子的说法,随后扭捏了一下又抬头问:“如今生意谈好了,你要回去了吗?”
  栓子看着云依的神色,心里微微一动,眉梢一挑,半晌才道:“嗯,我明日启程,回南方……”
  云依猛地起身儿,轻咬下唇,半晌才道:“我想去南方见识见识,你……我可否跟你一路南下?”

芍药番外

  又是一年的冬天,眼瞧着就要过年了,芍药靠在里间的炕头,身旁的窗子半支开,正愣愣地看着外面的落雪,手里还捏着才收到的信,没想到会收到那人的信,更没想到那人字里行间还在为自己打算……
  丫头翠云端着药碗从外间进来,见到这样忙把药碗放在桌上,上前关上窗子道:“奶奶,外面天冷风硬,您的身子还没好呢,这么冷的天儿,可得好生保养才是。”
  芍药也不言语,由着她关了窗子,自个儿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把信纸叠好收在暗格里,随后又靠回引枕上,半阖着眼睛假寐。
  翠云见状也没法子,轻手轻脚地端着药碗退了出去。
  “翠云姐姐,奶奶歇下了?”外头的小丫头凑过来问,“若是没什么事儿,我跟姐姐告个假回家一趟行不?”
  “前个儿不是刚回了家,怎么的又要回去?”翠云皱眉道,“我前头还有事儿,你们两个在门外好生守着,免得奶奶使唤的时候找不到人。”
  见翠云快步走了,小丫头才撇嘴道:“左右也没活计做,还非要把人拘在这里。”说罢又问身边的婆子,“刘妈,奶奶的身子咋这么差,我来了都大半年了,见她不是养病就是吃药的,却怎么都不见好,爷每次来也都是坐坐就走,都不留下……”
  “你来得晚不知道,咱们奶奶啊,那都是心病……”刘婆子故作玄虚地说。
  “心病?”小丫头顿时来了兴致,压低声音问,“可是因为没得儿子?”
  刘婆子左右看看,这才转头过来低声叮嘱道:“我说给你听,你可不许到处乱说去,不然让主子知道打了你出去。”
  “刘妈你放心,我只是自个儿心里纳闷儿,这点儿分寸我还是知道的,你说了我决计不会说出去的。”小丫头眼睛闪亮亮地盯着刘妈,翠云是个老实本分又口风严的,在她手下别说是打听主子的事儿,就是旁人的事儿她也从来不多说,早就憋闷得不行了,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人肯说,自然是眼巴巴儿地等着听。
  “咱们爷前一个夫人还没生养就没了,现在的奶奶本来就是填房,所以年纪差得有些多,当初定亲的时候合了八字倒是还好,结果谁知道……”刘妈故弄玄虚地顿了顿,看着小丫头着急的神色,这才继续道,“谁知道还没过门儿咱家老太爷就殁了,爷的年纪大了,便赶在热孝里把人娶过了门,可是没想到,刚过门没多久,奶奶家的老太爷也殁了,要不说呢,这命啊……”
  小丫头听得啧啧称奇,忍不住又问:“我听人说,奶奶娘家很是有势力呢?做官的做官,做生意的做生意,每年年节都送很多礼过来。”
  “说是娘家,其实也不尽然。”刘妈一副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模样道,“奶奶家里二房最是出息,大房和四房只能算是殷实,而奶奶是三房出的,爹娘和离,如今一个都不在本地了,如今看着过年过节的风光,其实不过是叔伯间照应罢了。其实各房都早分了家,如今帮衬着是人家的情分,也是看在家里老人的面子上,等祝家的老爷子老太太没了以后会如何,还未可知呢!”
  “竟然是这样的……”小丫头听得都呆住了,半张着嘴,愣了半晌才问,“可是,我看着爷最近似乎来的次数多了呢……”
  “这不眼瞧着就过年了嘛,每年过年的时候,奶奶娘家都会来人送东西,爷好歹也得给几分面子。”刘妈继续道,“而且我听人说,过了年之后就是祝家二老爷的五十大寿,说不定二房的人都要回来,到时候指定要热闹,爷怕是也想顺便再拉拉关系,走走门路的。”
  “咱家虽说不是什么官家,可是在城里也是算得上的大户了,这些年爷的生意越做越好,怎么还得上赶着巴结他们?他们又不在本地做官。”小丫头不明就里地问。
  “你个丫头片子懂得什么,祝家二房的大爷一直跟在孙家公子身边当差,孙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孙家大爷可是在京城做官的,连县太爷都要巴结着,更何况是咱们爷,人家稍微照拂点儿,咱们就能得了天大的好处,不然这些年奶奶只得了个姐儿,还能在家里这样安安稳稳的,连个小妾都没抬进门?”
  “原来是这样……”小丫头听得目瞪口呆的。
  “我跟你说,当年奶奶得了姐儿的时候,大夫就说了,奶奶身子底子不好,以后能不能怀还两说呢,如今连爷都不常来了,可见是……”
  “我走开一会儿你们就在这儿嚼舌根子,一个个儿都闲得不行了是不是?”翠云的声音从廊下传过来,这边的两个人急忙都住了口,脸色青白地垂手站到一旁,不敢再多说什么。
  翠云怀里抱着个姐儿,走过来狠狠瞪了二人一眼,啐了一口道:“再敢有下次我就回了奶奶,都打发了出去才干净。”
  小丫头自然不敢还嘴,刘妈低着头偷着撇了撇嘴,到底也没敢说什么。
  翠云抱着姐儿进了屋,见芍药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地靠在窗下,也不知道刚才那些话她有没有听见,心里不免有些惴惴,把怀里抱着的孩子往炕上一放,笑着说:“奶奶,姐儿午觉睡醒了就要找您呢!”
  芍药看见女儿这才稍稍提起些精神,伸手把女儿揽在怀里道:“然儿,午觉睡得好吗?”
  “好……”然姐儿说得顿了顿又道,“就是想跟娘一起睡。”
  “娘身子不好,每天都要喝药,当心过了病气儿给你……”芍药伸手摸着女儿的发髻,看着女儿满是期盼的眼神儿,忍不住一阵心酸,想到刚才的信,又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虽说物质条件差得很远,但是那种期盼父母关心疼爱的心情,想来应该是差不多的,所以话锋一转道,“明个儿再请大夫进来问问,若是无碍的话,娘就把你接过来,跟娘一起睡。”
  然姐儿的眼神猛地一亮,扑到芍药怀里高兴地说:“娘最好了,然儿最喜欢娘了。”
  “然儿只喜欢娘,那爹怎么办?”棉门帘子一挑,卢亚辉从外面进来,肩头都是雪花,满身的寒气,没敢往娘俩跟前儿凑,直接朝暖笼那边过去。
  “奴婢给爷请安。”翠云赶紧上前帮着掸去肩头的雪花,伸手要帮卢亚辉脱去外衣。
  “不用脱了,我过来看看马上就走。”卢亚辉不动神色地伸手挡了一下。
  芍药闻言微微敛眉,抬手招呼翠云道:“你先把姐儿抱去对面玩会儿,我跟爷有话说。”
  卢亚辉见一时走不得,便顺势在桌边坐下,自个儿倒了杯热茶喝。
  “马上就要过年了。”芍药的眼神儿落在卢亚辉的腰间,腰带上挂着的荷包、扇套,一应都是眼生的模样,虽说离得远,却也能看出手艺不错,想来也是满腔爱意绣的。
  卢亚辉不知道芍药怎么单单说了这么一句话又不言语了,只能自个儿接言道:“是啊,还有十来日就要过年了,你家那边打发人来送信儿,说年礼过两日送到,我正寻思着过来跟你说一声儿……”
  “这些年也难为你了,生意忙得什么一样,还得家里外头两边跑。”芍药继续淡淡地说。
  “……”卢亚辉听了这话顿时沉默了,眼睛盯着炕边儿铺着的炕褥。
  “趁着过年喜庆,这两日就把人接回来吧,免得大过年的,你人在家里心还要惦记着外面儿。”芍药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好似被抽空了力气似的,歪靠回引枕上。
  “你……”卢亚辉张了张口,顿住半晌又道,“你都知道了?”
  “我身子不济,膝下又只有然姐儿一个,你年纪不小了,传宗接代是大事儿,不能怠慢……”芍药说着略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虽说比自己大了十几岁,但许是会保养的缘故,看着并不显老,算不上是什么美男子,却也长得不差,“我知道你当初娶我过门,是想跟我好生过日子的,是我自个儿年纪小又心窄,闹出许多的事儿,让你厌弃了……”
  “这话从何说起,你是我妻子,然儿是咱们的女儿……只不过,爹娘的确是着急抱孙子了,不然我也不会在外面……”卢亚辉似乎略有些急切地想要解释,但是很快又冷静下来,“无论如何,家里谁都越不过你去的,就算是接过门来,以后生了儿子也是养在你名下的,这点你放心好了。”
  “嗯。”芍药轻轻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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