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田喜地  第235页

茉莉低头从盖头下面夹了面条吃,蒋世彦也俯身儿特意夹了跟茉莉同一根面条,两个人分着吃了,齐五婶儿在一旁凑趣道,“呦,真是好兆头,小俩口分吃一条宽心面,以后过日子指定是一条心。”
博荣在门口站着,见宽心面吃完了,便迈步进屋,站在蒋世彦对面看了半晌,忽然抬手朝他肩头捣了一拳道,“好生儿地对我妹子,不然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蒋世彦哪里有博荣的力气和身子骨,虽说这一拳博荣没有使出全力,但还是把他捣得往后退了两步,疼得咧咧嘴却也不敢有不满,只说:“大哥,我肯定会对茉莉好的。”
齐五婶儿看着时辰不早了,便催促道,“咱们赶紧着点儿,别误了吉时。”
方氏俯身给茉莉穿上新绣鞋,博荣在炕沿儿前俯身,茉莉被人扶着趴在了博荣的背上,被一路地背到了外面,齐五婶在一旁给撑着红桑。
到了门口,蒋世彦和茉莉跪在染红的草垫子上,给祝永鑫和方氏叩头,起身儿后方氏端了金银饭,盛了一口喂给茉莉。
齐五婶儿在一旁道,“吃了离娘饭,再入婆家门。”
茉莉伸手拉着方氏低声地抽噎起来,方氏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落,祝永鑫背着扭头地看着远山,博宁和栓子已经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荷花一手抓着栓子,一手不住地抹去的眼泪,觉得别离前该说几句话,喉咙却像是被梗住似的,压根儿都说不出半个字来。
齐老五的催促道,“快,该上车了。”
蒋家来迎亲的都不是乡间随处可见的平板车,全是带着车厢的马车,尤其是新嫁娘做的那辆,更是布置得很是华丽,博荣扶着茉莉让她坐进了车里,又把那红盆放在她的怀里抱着,左右看着都没问题了,却还是不舍得放下手里的车门帘子,只要这么一放下,以后再见面自家的妹子就已经是别家的了。
他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听到周围有人催促的声音,觉得有千言万语想要叮嘱和告诉,到最后却只化作了几个字,“有空多回家看看。”
齐老五的赶紧把他推开,不让他再招惹茉莉伤心,大红的车门帘子也飘然落下。
蒋世彦骑马围着马车绕了三圈,这才催马到前面去领路,茉莉记着齐五婶儿的嘱咐,把袖里藏着的扇子顺着马车的车窗丢了出去,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方氏上前俯身把扇子捡起来,再抬头车队已经都出发了,只觉得旁边不是谁往手里塞了个碗说:“泼出去。”她便下意识地抬手泼了出去,碗都空了才泼了一碗米,从今往后闺女就是吃别人家饭的了。
祝永鑫也朝着马车后面泼了一碗水,寓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方氏伸手拉着刚要跟上迎亲车队的齐五婶,往她手里塞了个红包说:“她婶子,那边就都拜托你了。”
“咱么还弄这虚头八脑地干啥。”齐五婶儿把红包丢回方氏的怀里,双手一撑便坐在了后面一辆车的车板上,“茉莉这不就跟我家闺女一样的,不管是啥都有我照应着呢,你用不着担心。”
茉莉坐在车上一直暗自垂泪,却又怕弄到衣裳或是别的物件上,就只能扯着帕子翼翼地擦拭,心道不脸上的妆容会不会都已经哭得花了,便又强忍着不敢再哭,心里不该是欢喜还是滋味,想起今后就要开始侍奉婆家的长辈,侍奉夫君,心里就有些茫然的不知所措,又有些莫名的慌乱和紧张。
半路上迎亲的队伍停下来休息,齐五婶儿忙到前面车上去给茉莉补了脸上的妆粉,又叮嘱她到了地方以后的一些要记得的事儿,这才又重新开始启程。
随后的大半段路程走得很快,茉莉在心里默默地算着路程,估摸着应该是快到了,果然没过多久,外面的吹打声音猛然增大,也隐隐地传来了人群的喧哗声。
茉莉刚刚放松的心情顿时又紧张起来,马车慢慢地停住,外面顿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齐五婶儿挑开了车门帘子,扶着茉莉下车,依旧是头顶红散脚踩红毯,走到大门口,齐五婶儿扬声道,“新娘跨火盆,日子越过越红火。”茉莉便跟着她的话,怀抱着红盆低头看脚下,抬腿稳稳地迈下。
“新娘迈门槛儿,全家以后没有坎儿。”
就这样一连三次才算是被领着进了堂屋,眼睛只能瞧见盖头下面露出一点儿空隙的地面,被人引着走到一个位子,将手中的红盆递给了婆婆,由婆婆放置在新房中的最高处,而后站在堂屋内先听了大堆恭喜捧场的话,这才被人扶着跟蒋世彦拜了天地、父母,最后夫妻对拜,茉莉就觉得的手中被塞了一条红绸,被人簇拥着就进了新房。
入洞房之后要坐福撒帐,齐五婶儿把用大红绸子裹着的斧头放在新铺盖的下面,扶着两个新人面对面地坐到上头,男向右坐,女向左坐,然后她从后头傧相的手里接过装着了五谷、栗子、红枣、花生、核桃等物的盘子,里面还搀着印了“夫妻偕老、福寿延长、弄璋添喜”之类吉祥话的金钱儿,她一边抓着盘子里的物件儿往喜帐内的四下里撒,嘴里一边念着撒帐歌儿:
“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
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姮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枝。
撒帐南,好合情怀乐且耽,凉月好风庭户爽,双双绣带佩宜男。
撒帐北,津津一点眉间色,芙蓉帐暖度春宵,月蛾苦邀蟾宫客。
撒帐上,交颈鸳鸯成两两,从今好梦叶维熊,行见蠙珠来入掌。
撒帐中,一双月里玉芙蓉,恍若今宵遇女神,红云簇拥下巫峰。
撒帐下,见说黄金光照社,今宵吉梦便相随,来岁生男定声价。
撒帐前,沉沉非雾亦非烟,香里金虬相隐快,文箫金遇彩鸾仙。
撒帐后,夫妇和谐长保守,从来夫唱妇相随,莫作河东狮子吼。”
又有喜娘上前,递给蒋世彦一个系着红绸花的秤杆儿,让他去挑茉莉的盖头。
蒋世彦紧张得满手都是黏腻的汗水,连挑了两次居然都从旁划开了,好在那喜娘机灵道,“自古好事都多磨,喜秤也来凑热闹,新郎即便再欢喜,可心急也吃不得烫豆腐。”
几句玩笑话把屋里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蒋世彦也稳了稳心思,第三次总算是把茉莉的盖头挑了下来,看着茉莉那含羞低头的模样,觉得心都要跳得从胸口蹿出来了,呆愣愣地看了半晌都没做个反应,把屋里的人又逗得再次笑个不停。
喜娘取了新开刃的剪子,在蒋世彦和茉莉的鬓边各自剪下一缕头发,巧手挽了个同心结,笑着说:“男既分丝发,女亦剪云鬟,绾作同心结,装入锦囊中,百年同船渡,千年共枕眠,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最后便是喝合卺酒,一双用红丝线拴在一起的合卺杯,里面倒上了蜜酒,蒋世彦和茉莉一人持一杯,同时喝下了蜜酒,将合卺杯交还给喜娘,那喜娘在手中悄悄将两个杯子调整了姿势,俯身顺势丢在地上,正好一仰一覆,便道喜说是大吉,得了喜钱儿之后便退了出去。
蒋世彦出去招呼喜宴,齐老五的陪着茉莉在屋里继续坐福,趁着没人给她拿了点儿提前揣着的吃食,因为这一整天都没法吃,所以怕把茉莉饿着。匆忙地吃了两块点心,又灌了杯茶,便忙收拾了衣裳又补了胭脂。
茉莉有些担心地问:“婶子,等下还有啥事儿?”
“之后就是闹洞房了,蒋家是正经人家,不会有啥事儿的,至于晚上……”齐老五的吃吃地笑着说,“你娘该是都跟你说了的,若是还不明白……”然后又抬手指指那炕琴上的箱子压低声音说,“那里头不是还有压箱底儿的物件在嘛。”
茉莉的脸顿时涨红如同要滴血一般,齐五婶儿说的压箱底儿她自然,昨晚方氏也拿着给她看过,是一叠十折的春宫图,还有一只外头看着如葫芦的瓷玩意儿,中间打开里面是一对男女交叠在一起的模样,这些都是以往听都没听说过、想都无法想到的,昨晚听方氏说到时候要跟蒋世彦光溜溜地做那种画上的事儿,茉莉简直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更别说是认真听进去了几句,连那画儿都只偷偷地瞄了一眼,只瞧见个男人赤裸的脊背,就吓得再也不敢去看了,这会儿见齐五婶儿也说起那压箱底儿的,才原来别人都自个儿今晚要……要做羞人的事儿,更是羞得难以抑制,不该如何是好。
“你用不着这么担心,谁家闺女嫁人不伺候夫君?否则怎么生娃?”
“婶子,我……”茉莉更觉得羞臊,但最后却还是担心地问,“我、我昨晚就听着我娘说会很疼的,是不是啊?”
“别瞎寻思了,第一次的时候难免是有点儿不得劲儿,以后就好了,你啥都别瞎想就是了,到时候……”齐五婶儿到底也还是个长辈,又不是自个儿的亲闺女,所以也不好腆着脸说太多,“倒时候你就只管躺着,由着蒋家小哥儿就是了。”说罢掀开床头的被垛让茉莉看那里面夹着的白绢道,“记得那……之前把这个铺在身子底下,明早儿可是要验落红的。”
这个方氏昨晚也千叮咛万嘱咐过,毕竟新婚初夜有没有落红,在许多人的眼里,几乎可以说是女孩子这一生的第一等大事儿。茉莉越想越是紧张,虽说齐五婶儿也安慰了半晌,可都是吞吞吐吐语焉不详的,让她听得更是觉得心里不太踏实,却也不好意思再问,心道只要自个儿躺着就是了,左右那蒋世彦应该是懂得,这么没完没了的问,倒像是有别的心思似的。
外面的喜宴从晌午一直吃到天擦黑才陆续地散场,跟蒋家关系好的人留下到新房来准备闹房翻床,蒋世彦的姑姑做了闹房人上前翻婚床,把撒帐时撒在炕上的果子一一翻出给家人分吃。边翻边念叨,“一翻金床得贵子,二翻珍球铺满床,三翻三元及弟,四翻子孙满堂,五翻五子登料,六翻黄金万两,七翻仙鹿献瑞,八翻吉福呈祥,九翻一禾九穗,十翻世代团圆……”
齐老五的见蒋家闹洞房果然是没低俗恶劣的玩笑,就也最后地放下心来,看着蒋家的亲友把翻床翻出来的果子分吃了,就也都识趣地准备离开,她起身儿跟着蒋把亲友都送出去,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是落了地,虽说这一天从头跟到尾累得着实不清,但总算是没辜负方氏的嘱托。
蒋家对齐老五家的也是十分的感激,特意包了个厚实的红包给她,嘴上说得十分谦虚,“今个儿真是劳烦了,我家若是有做得到不到的地方

没有书签
内容由网友上传,版权归原作者
© 2024 aishu.online.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