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城  第137页

,沁瑶问蔺效:“方才师父的要求不算合理,你大可不必答应的,万一被人添油加醋传到皇上耳朵里怎么办?还不如我每日来书院看看,若有邪灵,我来对付便是了。”
蔺效将她搂到怀里,摸了摸她额上那处红印,见没起疙瘩,不过略红了些,放了心,道:“我明日一早便进宫向皇上透露一二,务必让此事明朗化,断不至于落了把柄到旁人眼里。而且道长他老人家最近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好不容易对书院有些兴趣,我们做晚辈的不好忤逆,不如顺水推舟,帮他老人家一把,这样一来,即便道长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总不至于事后才知道。”
沁瑶顺着蔺效的话细想一回,明白过来,蔺效这话明面上是为师父打算,实则是对师父行事起了疑心,预备用旁的法子旁敲侧击,便斜眼看他道:“你真坏。师父他老人家性子虽烈,可着实不傻,未必会让你知道他在查什么,说不定还会半路撂挑子不干了呢,咱们白白得罪了师父不说,还会惹来他老人家一顿教训。”
蔺效叹气,“我这妻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什么事都别想瞒过她。”
沁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捏他腰间一把道:“你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呢?”
笑了一回,蔺效将她手重又捉住,正色道:“你那日跟我说的有理,近一年来长安城发生了太多怪事,若放任不管,说不定会酿成大祸,不如早做防范。只是我派人去查缘觉底细的人至今未回长安,我见道长似乎跟他是旧识,只好从道长这边入手,想着没准能查出些缘觉的来历。”
沁瑶愣了一愣,问:“你查到了些什么?”
蔺效摇头:“ 如今我只知道缘觉是二十岁那年入的大隐寺,拜在前方丈慧深座下,因极有悟性,在一众弟子中脱颖而出,深得慧深器重,慧深去世后,便将衣钵传与了他,其后有一年,瘟疫横行,皇伯父出城视察给灾民施粥的情况,因微服出巡,所带随从数目不多,刚出城便遇了袭,恰好缘觉在附近施粥,以身为皇伯父挡了一箭。皇伯父脱险后,见缘觉舍身为国,又生得风采斐然,便有心抬举大隐寺,而缘觉极善逢迎,很快便在长安城一众权贵中如鱼得水,大隐寺的香火因而日渐鼎盛,乃至成为当今的长安第一寺。”
沁瑶疑惑,“缘觉的过去二十年难道是一片空白不成?”
蔺效道:“明面上自然是有记载的。缘觉自称是青州人士,无论是青州府的记载还是照他自己所述,都说是他曾是一介书生,家中寒陋,一无家人,后因屡第不中,无以为继,这才遁入空门,青州府关于他几次科举都能查到记载,清清楚楚,极难做假。是以我派去的人到现在还未有音讯,想来要查清缘觉的来历,少不得大费一番周章。”
沁瑶听得皱眉,仿佛眼前突然生出厚厚的迷雾,当她好不容易拨开其中一层迷雾时,却发现后面还有层层叠嶂,永远无法看清迷雾后面的真相。
蔺效见沁瑶脸色不好看,宽慰她道:“至少如今我们我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毫不知情,往后行起事来,比旁人总能占上一份先机,。”
沁瑶点点头,知道这世间很多事情无法一蹴而就,需要耐着性子等待,因为时间不仅会带来真相,更会带来解决问题的答案。
她重新靠到蔺效胸膛前,闻着他身上的淡淡酒香,忽然想起来时蔺效给她看的那双鞋,忍不住问:“对了,刚才忘了问你了,当日寿槐山上,除了陈渝淇,还有两人换了鞋,你们找到了其中一双,那另一双呢?”
“没找到。”蔺效脸阴了下来,默了一会才道,“如你所说,当日寿槐山未曾落雨,能将鞋踩至泥泞,继而不得不换鞋之人,极有可能当晚去了山崖。至于为何只有一人半路弃鞋,多半是因为那个人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而另一个人许是行事更为自由,又或者不认为旁人会怀疑到她身上,故而未曾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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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国公府
夜已深,因夏芫素来怕冷,早早烧起了地龙。
从净房出来,夏芫径直上了床,丫鬟冷香帮她掖好被褥,笑道:“今日公主大婚,驸马府真是热闹。”
见夏芫脸色算得和缓,又压低嗓门道:“听福生说,世子跟太子和吴王殿下席上饮了几壶酒,福生说世子看着兴致极高,饮了一杯又一杯,只不知为何冯驸马跟公主成亲,世子会这般高兴?”
夏芫目光凝了一瞬,放在被褥外面的手不自觉捏紧,依然未接腔。
冷香察言观色,不敢再说话,便要轻手轻脚退下去,暖香却进来了,手中拿着一个小包袱,打开,里面却是一双满是泥泞的粉缎牡丹花翘头履,上面各缀了硕大的翡翠珠,满脸疑惑地问夏芫道:“郡主,这双鞋是头先洗衣房的公孙大娘送来的,说这双鞋若要扔的话,鞋也就罢了,这翡翠珠却可惜,让奴婢问您一句,可要将珠子摘下来?”
夏芫转过头看向暖香手里的鞋,目光在鞋上停留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极愉悦的事,嘴角翘了翘,柔声道:“也是,扔了可惜,不如,赏了给你罢。”
暖香意想不到,高兴得连连致谢,要知道这样做工的鞋便是宫里的贵人怕也一年穿不上几回,更何况上头还有翡翠珠子,她平日不能穿,以后嫁人时总能穿上一回的。

☆、第153章

第二日康平和冯伯玉进宫认亲,沁瑶心里惦记着这事,天不亮便睁开了眼睛,可当她侧转身,习惯性地伸胳膊往身旁一揽,却发现身旁根本没有人,蔺效不知去了何处。
她瞌睡顿时醒了,揉揉眼睛坐起身。
沁瑶一愣,坐在床上怔怔地想,她是睡得太死了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想起一会还要进宫,需得按品级梳妆,沁瑶不敢耽误,一从净房出来,便急急忙忙坐到妆台前让温姑帮她梳头。
温姑笑道:“还早着呢,世子妃不必心急。”
沁瑶往窗口张望,“世子不知道何时能回来,天气冷了,一会再摆早膳吧。”
话未说完,蔺效便回来了。
沁瑶索性让温姑给她松松挽个髻,预备先跟蔺效用完早膳再来梳妆。
蔺效进来时带了初冬特有的寒气,沁瑶虽然身体底子好,但架不住穿得单薄,当下被激出一身寒栗。
“你方才去哪了?”沁瑶任蔺效替她披衣裳,好奇地问。
蔺效动作微顿,看着沁瑶道:“昨晚书院死了人。”
沁瑶懵了一会,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瞠目结舌道:“书院死了人?昨晚咱们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谁死了?”
蔺效拉了沁瑶在榻上坐下,道:“一位女官,姓陆,你应该有些印象,当日此人曾因你晚归欲要责罚你。”
沁瑶自然记得陆女官,更加奇怪了,顾不上想蔺效为何会知道陆女官曾经为难过她,急急问:“她怎么死的?可是被邪祟所害?不对啊,咱们走的时候,将书院里里外外都清干净了,还特意设了**阵来着。”
“像是自缢而亡。”蔺效端了茶饮,“不过大理寺的仵作只粗粗检验了一番,尚未做得准。“
沁瑶想起王应宁等人,昨夜她们本就被怨灵吓得不轻,如今又突然死了一位女官,不知会有多害怕呢,一会从宫里出来,需得去看看他们才好。
沁瑶又问:“这陆女官可是后半夜死的?”
蔺效道:“她隔壁寝舍的女官早上起来发现的尸首,发现时身上还有热气,显然死了不久。如今大理寺已经赶至,书院里一众学生的府上都派了人来接回各自家中,我姨母也已回了卢国公府,估计经此一事,书院会暂且空旷一阵。至于往后是就此关闭,还是过些时日再复学,就看皇伯父如何定夺了 。”
沁瑶托腮望着窗外,自她入云隐书院读书,书院一直算得风平浪静,她也在书院里度过了一段顺遂惬意的时光,可自打书院出现半头鬼,怪事便一桩接着一桩,如今甚至还出了人命,若真像蔺效所说,能关闭一段时日,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陆女官为何会好端端地自缢?是巧合,还是另有曲折?
若有机会,非得想办法探究一番才是。
蔺效本也满腹心事,可抬眼见沁瑶恬静的侧脸,心里的繁杂情绪又平复了不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见几株梅树枝横斜在窗外,枝头上已有几点绿意,想起当日曾对沁瑶许诺冬日赏梅,将她的手握住,转移话题道:“长安冬日来得早,再过一月,这院里的梅花便能开花了。”
沁瑶看一眼树梢,可不是,梅花开花的时候,正是长安城最热闹繁华的元正节,除了在思如斋赏梅品雪,还有好多好玩的事可以忙活呢。
她情绪好转了不少,转头看着蔺效道:“除了赏梅,下雪时咱们还可以廊下架了炉子,就是那种特别大的红泥炉子,往常我在东市见到有人卖过,这种炉子不但可以温酒,还能烤鹿肉吃。每年除夕时,我阿娘都会做好多醴鱼炙,下酒吃再好不过,到时候我多从家里拿些回来,除了咱们俩吃,还给阿翁送点,他老人家多半也喜欢吃的。还有,每年元正新年那几日,长安城里都会好热闹,咱们四处走走逛逛才好呢。“
说着,又伸手可怜巴巴地摇着蔺效的胳膊道:“惟谨,你到时候不会在宫中轮值吧?会在府中过节的对不对。”
蔺效心都要化了,自从母亲去世后,元正、除夕于他来说不过是进宫一顿宫宴、回家一顿家宴,阖府冷冷清清,毫无人气,崔氏入府后,他更是宁愿到姨母府中整日消磨,沾些姨母家中浓烈的过节氛围,也不愿在府中多待一刻。
如今沁瑶嫁给了他,给满府带来了久违的欢快气息不说,更让他每次回府都如沐春风,恨不能时时刻刻跟她腻在一起,此刻见眉飞色舞地筹划两人的头一个新年,他只觉自己已被一张看不见的情网给笼罩住,甘之如饴,越陷越深。
“好。”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沁瑶,“元正那几日我整日在家中陪你,你要如何便如何,全照着你的心意来。”
沁瑶笑得眼睛如同月牙儿,主动起身到蔺效膝上坐下,搂着他的脖颈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许食言。”
蔺效吻了吻她,低笑道:“那你昨晚答应我的事何事能兑现?”
沁瑶脸一红,一把推开他,气笑道:“你这家伙太坏了,一肚子不正经,我不跟你说了。”
提着裙子,一溜烟出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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