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深  第-4页

书生而已今天一番出手季白会对他起忌惮会不会去查他的老底不会不查到他跟土匪有牵扯。季白既能杀明义想必杀他也不在话下。
  杨氏正在替对面西屋里的新媳妇儿做饭,抬起头便见季明德朝着自己搧了一个耳光。
  她道:“勿要疑神疑鬼,明义都死了你就不要整天念叨他搅的他亡魂难安。
  不过咱们说好的,这三天你都得在咱家,快去,端着饭跟新媳妇儿两个吃去吧,娘今夜就要大孙子,等都不能等。”
  才不过中午,季明德端着只小炕桌进了小西屋,局促到转不过身的窄屋子里,赵宝如交握着两只手,还是他走时的模样,在床沿上稳稳的坐着。
  季明德轻轻揭开盖头,白粉浆过的脸,红到吓人的唇,她顺着他手中的秤竿抬眸,定定望着他。唯独这双眸子还是一如继往的清澈明亮。
  季明德咧唇一笑,两颊旋即漾出深深的酒窝来:“让你等急了吧,咱们吃饭。”
  老娘煮的鸡汤银丝面,上面盖着切成丝的精肉和绿油油的小青菜。
  俩人相对坐着,季明德见宝如迟迟不肯动筷子,解释道:“隔壁和咱们不是一家人,我也不会兼祧两房,胡兰茵嫁的是去了的大哥,不是我。”
  她没说话,但是捡起了筷子,挑了一筷子面小心往嘴里吸溜着。
  惨白的脸,惨不忍睹的红唇,她伸出红红的舌头试了试面的温度,微微的颤摆着。
  就像幅极尽粗陋,只有简单线条,却又能挑起一个血性方刚的少年无数性幻想的春宫图一般,少女失了真的容颜,和她吃饭的样子,于一个常年混匪道,只知杀人放火的土匪来说,具有无比的冲击力。
  季明德身体骤然一僵,死了的季明义,会杀亲儿子的老爹季白,抑或隔壁那个妖冶妩媚的大房妻子胡兰茵,在一瞬间全叫他抛诸脑后。
  他想吃掉她嘴上那红红的脂胭,一点一滴吃的干干净净,叫她露出粉嫩嫩的唇色来。他想吻掉她脸上那惨白的铅粉,露出她原本细腻白润的面庞,他还想……
  宝如忽而抬头,恰对上季明德两只亮晶晶的眼睛,仿如穿过草丛,巡着猎物的狼,又仿佛古井之中,盈盈而挂的那弯明月,虽不刺眼,但无比的灼人。她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慌,随即便垂下了眼眸。
  外面烈阳当空,才是正中午。季明德恨不能此时手中一弯神弓,一箭出去,把那挂在半空的太阳给射下去。
  宝如吃相很文雅,一口鸡丝一口面,再佐一口青菜,虽吃的慢,但很快便吃完了一碗面。她手捂上唇,打了个饱咯。
  季明德绞了方帕子过来,道:“擦把脸。”
  杨氏另端着几盘子菜进来,见儿子新媳妇对坐吃的正欢,哎哟一声,心说我来的可真不是时候。一桌子的菜,闷头闷脑的,她又给端走了。
  总不能就这样对坐着等天黑。椅子咯吱一声闷响,是季明德站了起来:“你上床躺会儿,我晚点儿再进来,好不好?”
  转身出门,七月高悬于顶的太阳火辣辣的照着院子,院子里那棵杏树的叶子都蔫儿了。季明德站在小西屋的瓦檐下,热的喘不过气来。
  窗子半掩着,隔着窗子,他看到宝如解了那件吉服就侧躺到了床上,面朝里歪着。她下面穿着件藕色的修身褙子,当属于秋装,因为那件衣服实在太厚实了。
  但那件藕色的褙子极好的修饰了她的身形,圆而饱满的臀,纤不可忍的腰肢,那证明她已经不是个小姑娘了。
  像一只秦州本地产的蟠桃,红嫩透艳,嚼一口蜜汁四溅,却又不粘腻,而是有着无比的脆性,她就是只初成熟的,脆生生的桃子。
  一个男人,一辈子只有一次洞房夜,不敢想象他也有今天。
  季明德晚上要做匪,白天要读书,几乎没有时间和女人接触。老娘曾诚心诚意替他求娶过成纪老人李翰家的孙女李远芳,但远芳不见兔子不撒鹰,不等他考上进士不肯点头,那桩亲事也就黄了。
  说起来有些好笑,他常年混迹匪道,人掠的太多,唯独过目不忘的,是远在怀良的琳夫人,那是个爽朗,妩媚,经验老道的女人。曾经,季明德叫她吓的落花流水,至今想起,还心有余悸。
  所以他很怕,不知道这个洞房夜该怎么办。
  男人么,于自己在床上的雄风,有一半是超乎寻常的自信,还有一半是无与伦比的自卑。他连女子的手都没有牵过,可又无比的焦灼,好奇,疯了一样,此刻脑子里唯有床上那个新妇,和她的身体。
  大房和二房之间,有处一人高的小门,咯吱一声,几个人扶着个穿黑绸面绵褙子的妇人,竟是大房伯娘,季明德的生母朱氏。
  她一摇一拐,叫两个姨娘肘着走了过来,迎门什么都不说,就在门口一跪:“明德,万事皆是娘的错,但今天兰茵也是头一日进门,好歹,你去揭了她的盖头,跟她吃盅合巹酒,就算为娘的求我。”
  杨氏就在厨房窗户上看着,季明德回头,窗子里的宝如怀里抱着只枕头,两眼蒙圆的坐着,就在季明德回头的那一刹那,一只粘在她脸颊上的花生掉了下去,脸颊上印着半个花生壳子。
  像个过年等发年钱的孩子,她怀里紧紧抱着只枕头,不知道在希望什么,或者期待什么。
  季白膝下几个姨娘全都跪下了,将朱氏围在中央,大白日头底下,一群常年不见男人的活寡妇,黑鸦鸦跪了一片。
  “我曾一趟一趟拜访胡府,拜访胡知县,也曾明确说过绝不会娶胡兰茵。她也不是我娶来的,我没有义务去与她吃合巹酒。”季明德望着跪在地上的朱氏,他的生母,那两瓣兔唇,风湿缠身,可怜的不能再可怜。
  他终于还是硬着牙齿道:“我有妻室,今天是我大婚头一日,你能不能消停点?”
  朱氏肘着方姨娘站了起来,颤危危走了过来,仰望着高高瘦瘦的儿子,就好像事情还有得转寰一样:“咱说好的,头三天在这院,从十八那一日开始,你过去住一月,娘备好了屋子,和兰茵一起等着你。”
  就像叫不醒一个试图装睡的人,对于朱氏这种人,说也说不明白。
  季明德半扶半推,将朱氏推到隔壁,取过门闩,结结实实将两院间的小门给闩死了,推了两把推不开,才算做罢。
  经过这一番,宝如不敢睡了,交扭着两只手在床沿上坐着。
  日影一点点西斜,漫过院中央那颗杏子树,漫过厨房,漫上厨房的青瓦檐。那个男人,初次见面的男人,穿着件青直裰,就在窗外站着,一动不动。
  这是他的洞房夜,是躲不过的。他是在等太阳落山,从正午起,就没有换过位置,一直在窗外等着。
  在瓦脊上最后一点阳光被抹去的一刹那,他转身,推门走了进来。
  吃的什么饭,宝如全然不记得,她还想解溺来着,可面前的男人眉宇间淡淡一股青意,似乎很难与他商量什么。她甚至连他家的茅坑在何处都不知道,而门外的那个老娘,拿着把刀,抱着捆子党参,就坐到了西窗下,一把菜刀切切剁剁,就开始剁党参了。
  他的手很凉,但铜盆中的水是热的,忽而就来抬她的一只脚。
  一抖,两滴泪,落在季明德的手上。季明德单膝跪地,仰头来看,揩过脸的姑娘露出了她本来的面容,哭的像朵叫雨浸湿的白山茶一样。
  季明德本来应该多安慰安慰她的,可他也是个生手,他也是第一次,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257章 番外3
  次日天色依旧晴朗,正房青瓦之上,是蓝到叫人睁不开眼的天。
  宝如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从西屋爬出来的,坐在只小凳子上,望着院子里那颗杏树发呆。小青苗很喜欢吃杏子,眼瞧着一颗杏子落下来,她想爬过去捡,捡来给小青苗带回去,恍然回神,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这家的儿媳妇,从此不好再回岔口胡同的。
  她觉得自己的肋骨大约叫季明德撞断了,疼,一呼吸就扯的生疼,疼到喘不过气来。腿大约也破皮了,不能走路,一走两条大腿都丝丝发痛。
  黑着脸的婆婆始终喋喋不休,却又端着新烙好的油饼子,甜面汤,见她始终不动汤勺,盛了一口过来,问道:“要不要娘喂你?”
  宝如摇头说了声不用,刚接过勺子,季明德自隔壁过来了,角门上有个穿着绿箩裙的身影,沉潭色的绣鞋,配色很是清爽,止步在院门上,没有迈过来。宝如心猜,那大概是胡兰茵。
  这才是她嫁过来的第二天。
  杨氏关上院门,走了。季明德坐在对面,一口汤一口饼子,无声的吃着,吃罢,将碗放在炕桌上一并端走,不由分说,将她抱回了西屋。
  宝如以为季明德夜里没个够,还要再来一回,吓的几乎背过气去。盛暑之中,忽而就打起了冷颤,斗大的冷汗珠子从额头往外崩着。
  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床对面,蓝布衫衬着张俊白的脸,笑起来酒窝深深,看起来温润可信,与昨夜野兽般的样子判若两人。两只修长白净的手按在一处,轻轻摩梭,叫她喉头莫名一痒。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
  “咱们虽是贫寒之家,可我会努力考进士,将来你依旧可以回长安。”季明德说的极慢,语调平静沉稳,听起来极有慑服力:“我和我娘都会待你好的,我没有什么大男子脾性,若你有恼有不痛快就说出来,我都会改的。”
  也不过平平淡淡几句话,自去年十月回秦州,从未哭过的宝如忽而就泪流满面。她揉着方帕子,腿太疼,也不太能坐得稳,默默点了点头,抬头的瞬间,叫季明德的目光捕到,捉了个正着,有过鱼水之亲的两个人就这样成夫妻了。
  饭来伸手,衣来张口,宝如连这间屋子都几乎没出过。季明德也不出屋,温顺的像只老山羊一样,就在西屋临窗的小桌子上,对着块青砖习字,偶尔回头看她一眼,宝如便往床里缩一缩。
  只等日头落下瓦脊,他啪的一声丢笔入笔洗,直接就过来了。
  方才还是老山羊一样的温绵,不过转眼之间,随着日头一落,他就变成头狼了。宝如哭哭啼啼,指着自己的大腿道:“破了,破了,疼。”
  季明德停了停,忽而一笑:“那让我看看?”
  宝如觉得羞,可又无法拒绝,五百两银子于一个财主富户来说,也许九牛一毛,可于这习字连毛边纸都没有的男人来说,也许是他的全部身家,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就这样,翻来覆去,又是一夜的折腾。
  暖洋洋的天时,杨氏蒸了一锅大白馒,底透焦黄,上面还点着鲜红的朱砂,一包四个。另有两只用药材香料卤成焦黄的大肥鸡,还有一兜子鸡蛋,一挂膘足有一寸厚的肉,一扇小肋排,琳琅满目的挂在驴身上。
  杨氏拿围裙揩着双手,一样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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