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节,婚丧嫁娶,长幼嫡庶的,中间多少讲究,多少规矩呢!若不跟着学个三年五年的,哪里弄得清楚?姑娘趁着这会儿,多学些东西,往后,不管嫁到什么样的人家,也都能就会得来了。”
李小暖哀叹着往后倒去,用手掩着脸说道:“我哪里管得了往后,我只想着明天,想着后天,想着接了这差使,往后得有多少烦难,多少难为、多少闲气生!”
冬末笑着看着李小暖说道:“姑娘就算不管这差使,也一样有那些烦难,难为和闲气生着!”
李小暖坐直身子,看着冬末,认真的说道:“冬末姐姐,我现在,至少,没生过什么闲气,若是接了这差使,就是再豁达,想得再明白,可当在事中,这口闲气总是要生一生,烦难些,苦些累些,清苦些,我都不在乎,可就是不愿意惹闲气!”
“姑娘再怎么说,老祖宗已经吩咐下来了,姑娘也没法子了不是?”
冬末摊着手说道,李小暖窒了窒,苦着脸,肩膀耸拉了下来,“那姑娘就别多叹气了,有这精神,还是好好打点打点哪能少生点闲气吧。”
李小暖垂着头,无力的点了几下头,“冬末姐姐你说得对,我今天累了,明天再打点吧。”
冬末抿嘴笑了起来,斜睇着李小暖,笑盈盈的打趣道:“姑娘在这几烦恼,我看哪,那些个以为大小姐出了嫁,往后就能偷奸耍滑的,还会儿才该烦恼着呢!”
兰初赞同的点着头,想了想,低声说道:“姑娘可要留心些周嬷嬷,凡事小心,别让她抓了把柄去。”
李小暖皱着眉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周嬷嬷这事,真是一路无妄之灾到现在,冬末脸上微微掠过丝懊恼,李小暖歪着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兰初说的是,凡事多小心些总不为过,周嬷嬷跟咱们院子,八字犯冲,也是没法子的事,往后,能解便解,不能解就随她去,咱们虽说不能怎么着她,可她也没法子怎么着咱们不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冬末点了点头,兰初仿佛想起了什么,轻轻吐了吐舌头,李小暖伸着胳膊倒到床上,又叹了口气。
“好了,我今天不想看书了,我要睡了,唉!”
冬末和兰初笑着起身,侍候着李小暖睡好,仔细盖了被子,放下账子,吹熄了灯,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李小暖闭着眼睛,听着两人出去 ,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帐子顶,怔怔的想出了神。
她到这个世间,仿佛一眨眼,已经四年过去了,小暖十岁了,再过六七年,最多七八年,她就得嫁为人妻,然后过个一年两年的,就要为人母了,她要为人妻,为人母了!
李小暖莫名的有些激动起来,她曾经那么努力的想要为人妻,为人母,唉,到这里,就要是补偿她这个的么?
李小暖眼睛亮闪微笑起来,她要好好打算,好好想想要嫁个什么样的人,不要显贵,显贵之家她攀不上,那显贵的日子也非她所愿,不要太富贵,钱不是越多越好,够用就是最好!
这个世间,嫁人就是嫁给那个家,嗯,要找个和睦温暖的人家,婆婆要慈爱,公公要大智若愚,要会装糊涂,有小姑小叔子也行,不过一定要可爱,丈夫嘛,一定要忠厚,但不能傻,要专一,要知道疼人……
李小暖兴奋的盘算着,就嫁在这上里镇好了,她喜欢这里,静谧富足的水乡小镇,如画中一般美丽着。
在这样的镇子里,做一个美丽温婉的妻子,李小暖满足的眯起了眼睛,嗯,就这样。
第七十五章 学步
第二天一早 李小暖刚起来洗漱了 古云欢就打发小丫头过来 笑嘻嘻的禀报道:“表小姐 我们姑娘差我过来说一声 让表小姐别忘了今儿要过去翠薇厅听事儿。”
李小暖一口气堵在喉咙里,闷闷的点头答应着 打发了小丫头回去,带着兰初,去瑞宣堂请安去了。吃了饭,周夫人温和的交待着李小暖,“别怕,你先跟云欢学学。前些日子,怕云欢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已经打发了周嬷嬷每日过去帮衬着。如今还是让她每天过去着,府里的规矩旧例她都熟,你们两个若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她就是。”
李小暖急忙站起来,恭敬地垂手听着,屈膝答应了。又辞了李老夫人才和古云欢一起,往翠薇厅去了翠薇厅榻上。原来古云姗的位置坐了古云欢,李小暖坐在古云欢原来的位置上。
瞟了眼腰背直挺的站在古云欢旁边的周嬷嬷,周嬷嬷神情依旧端庄着,脸上仿佛带着丝阴沉,仿佛没看到坐在旁边的李小暖。
婆子一个接着一个,小心翼翼的上前回着事,古云欢接了账目明细,转手就塞给李小暖。“小暖你对对这数目。”
李小暖接过一张张账目,核对好数目,又吩咐兰初取了历年账册子过来,再对上一遍,核清楚出入,才点着头或摇着头,将账目明细交给古云欢。
周嬷嬷目光阴沉的盯着一张张仔细核对着的数目,比照着旧例的李小暖看了一会儿,才转过眼神,一个个扫过垂手侍立着等着回话的婆子。
管事婆子呈了厨房采办单子,禀报着下个月的米菜等各项用度,李小暖按过古云欢递过来的单子,核对了数目,又去了账册子核对了,微微皱起眉头,转头看着古云欢说道:“二姐姐,大姐姐上个月出嫁,这个月林先生也辞馆回去了,这碧梗什么的,用度倒还和从前一样。”
古云欢转眼看着管事婆子,婆子飞快的瞄了周嬷嬷一眼,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这做菜做饭的,哪能可这头做帽子的?总要留出些富余来,不能委屈了各院大小主子不是?!”
李小暖看着她,笑着只不说话,只歪着头看着古云欢,古云欢脸色沉了下来,把账目单子重重的掷到了地上,盯着婆子,恼怒的问道:“那姐姐出嫁前,你们都是可着头做的帽子?!府里统总七八个主子,如今去了两个人的份例,这数目字竟不用动!是从前克扣了哪个?还是如今死撑着做帽子的?”
婆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周嬷嬷动了动,笑着说道:“二小姐且静静心,我倒隐隐约约听厨房的人说过几次,各院多多少少都抱怨过厨房送的饭菜总是不怎么够。”
古云欢眉梢挑着起来,转身看着周嬷嬷正要说话,周嬷嬷急忙笑着接着说道:“厨房送的饭菜,主子们吃必定是有余的,只是咱们府里一向待下宽厚,主子身边贴身侍候的丫头们,多是和主子们一处吃些,来来回回,难免就不够了,如今府里也不少这些小钱,就宽厚些,也是咱们府上的风范。”
李小暖笑盈盈的看着周嬷嬷,又转眼看着古云欢,古云欢脸色阴沉着看着周嬷嬷,侍琴看了眼捧画,转头看着周嬷嬷说道:“嬷嬷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院子里,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姑娘有姑娘的份例,我们自然也有我们的份例,你去问问大厨房,我们这些个人,那一顿没到大厨房去吃的?嬷嬷总不会说我们都是要吃了两遍的吧?”
李小暖面无表情的垂下了眼帘,兰初看着李小暖,也跟着低眉顺目,安静的垂手侍立着。
古云欢挑着眉梢,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嬷嬷,周嬷嬷尴尬着,有些恼怒起来,古云欢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转过头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咱们府上这个风范,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从前姐姐在家时,她那里咱们去得多,我可从来没看到珍珠、玉翠她们跟着姐姐吃过饭,我这里也没有这样的规矩,你们松风院呢?冬末和你一处吃饭的?”
李小暖笑着摇着头。“除了病着的那一阵子,我都是在瑞萱堂吃饭的。”
古云欢转过头看着周嬷嬷,慢腾腾的说道:“这府里,我和姐姐都是刻薄的,没你说的这宽厚规矩,小暖和古萧一向是在萱瑞堂吃饭的,我倒不知道,你说的这个惯例,是哪个院子里的?“
周嬷嬷脸色紫涨起来,呆怔了半响,紧紧抿着嘴,不再说话,古云欢笑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移开目光,盯着俯首伏在地上的婆子吩咐道:“你回去对对清楚再来。”
婆子急忙磕了个头,拣起地上的账目单子,小心的退了出去。
李小暖端着杯子慢慢喝着茶,瞄着脸色青紫的周嬷嬷,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李小暖苦恼着忙碌起来,每天早上去瑞萱堂请了安,就直接和古云欢一处到翠薇厅听婆子们回事,这家务,不管不知道,管起来,大大小小的琐碎事,一件接一件,一点也不轻松。
从翠薇厅回来,换了衣服,就得去瑞萱堂,吃了饭,陪着李老夫人到后面小佛堂,抄一会儿经,然后就是整理那些旧册子、旧日文书、往来信札,诸如此类的故纸堆。
也就是晚上吃了饭回到松风院,还能看上一两个时辰的书,李小暖哀叹着调整着自己的节奏,什么时候才能自己安排自己的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呢?
今年里,李小暖的身量长得快了起来,也比往年显得更消瘦了些,李老夫人眼看着一天比一天灵秀漂亮的李小暖,越发怜爱起来,只要见到时新些的衣服样子,就吩咐人做了给李小暖和古云欢两人穿,这一春一夏,两人的衣服足足比份例多出好几倍去。
过了端午,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李老夫人午睡的时候稍长了些,李小暖抄完经有些空闲,就跟古萧打听了陈先生正在教授的书和文章,找出来跟着看了起来。
夏日午后,李小暖穿着件白色对襟雪绢上衣,一条白底绣着淡绿兰草的绡纱十六幅百褶曳地裙,这是今年京城的新款裙子,坐到小佛堂旁边的厢房里看着本文集。
这是两浙路现任学政钱继远的文集,字句瑰丽,奇峰迭出,都说文如其人,这钱继远必定是个有才而古怪的文人才子。
李小暖郁闷着放下手里的文集,看这样子,陈先生是打算让古萧明年就下场考试了,古萧的文也和他的人一样,敦厚有余,灵性不足,要学钱继元这样的文风,只怕有心无力。
李小暖站起来,走到北面窗下,透过绡纱窗,看着后院郁郁葱葱的花草枝蔓,自己这样的想法,要不要和李老夫人去说?
正怔怔的发着呆,翠莲进了厢房,笑着招呼道:“表小姐,老祖宗醒了。”
李小暖急忙转过身,笑着谢了翠莲,急步进了东面厢房。
李老夫人正净着面,李小暖忙上前接过靶镜捧着,侍候着李老夫人净了面,秋实捧了茶上来,李小暖接过给了李老夫人,李老夫人接过,慢慢喝了两口,看着李小暖,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