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也没想到那刘元海竟敢惹下了这样的孽债,恨得一劲儿的打着自己的脸,说自己有眼无珠。还有刘管事,带着刘元海现在二门里跪着,春俏爹娘也在二门里跪着。”
“唉!”
李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沉默了半晌,声音平稳的吩咐道:“让兰芷跟她娘回去家里,这亲事,就算了,春俏爹娘,也让他们先回去吧,那两个,就在二门里先跪一夜吧。”
周夫人急忙点头答应着,让人吩咐了下去。
李小暖做了一夜噩梦,第二天早上,很早就醒过来,呆呆的看着帐子顶,茫然着不知身在何处。
冬末和兰初侍候着李小暖洗漱干净,换了衣服,往瑞萱堂请安去了。
周夫人早上没过来瑞萱堂,几个人陪着李老夫人吃了早饭,古萧去陈先生处上课,古云姗和古云欢告了退,李老夫人留了李小暖,示意她坐到榻上,屏退了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看着李小暖,温和的问道:“春俏这事,你事先可知道?”
李小暖看着李老夫人,慢慢站起来跪到了地上,点了点头,李老夫人伸手拉了她起来,低声说道:“老祖宗不是责怪你,你别怕,我只是想着,你是个聪明伶俐的,你院子里的事,只怕瞒不过你,你也是个肯担当的性子,所以才这么问你。”
李小暖眼泪滴了下来,抬手用帕子按着眼角,低声回道:“老祖宗,这事都是我不好,一知道这事,就该过来禀报了老祖宗,不该让她回去找刘元海,这事……”
李老夫人轻轻拍着李小暖的后背,慢慢的说道:“你知道这事,就让她去找刘元海,也是好心,可你想想,刘元海若是个好的,指婚那会儿,就该明说了,那个时候既然瞒下来了,再找他说,能有什么用?”
李小暖想了想,点了点头,李老夫人低头看着她,接着说道:“你放她回去养病,是想让她去了那孽胎,再从头做人,可这人做错过事,只能在错处爬起来,不能装看不见绕过去,绕是绕不过去的。”
李小暖仰头看着李老夫人,慢慢点了点头,李老夫人低头看着她,顿了片刻,接着说道:“这事,若是你知道的时候就跟我说了,也不过就是把春俏指给刘元海,再打发两人去庄子上做几年苦力,给兰芷再另行指婚,何至于有昨天那样的惨事?”
第六十四章 静心
李小暖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她的思维、她的想法,和这个世间有太多她没有意识到的差距,潜意识中,她把春俏的事,不过当成一场识人不明的失恋罢了,背叛了就须抛开,自己检讨了,再重新来过就是,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这个世间的男男女女,只有婚姻,没有恋爱早知如此,她应该让春俏去找刘管事,而不是刘元海。
李小暖双手拧在了一处,身子微微颤栗了下,看着李老夫人,悲伤的说道:“"老祖宗,是我害了春俏。”
“这也怪不得你,说到底,都是她自己不尊重,女儿家把持不住,坏了规矩,哪个不是最后害了自己的?这事,你也别想太多了。只是,以后若是再有什么事,记着跟老祖宗说,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出了什么事,该哪能处置就要哪能处置,你今天包容下一个春俏,明天别人有了错,你是罚还是饶?若只一味宽容,这家里上上下下几百口子,岂不乱了套了?你以后出了嫁,做了当家的主妇,这赏罚上头,也要依着规矩,分明着了,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
李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李小暖,温和的交待着,李小暖垂着眼泪,站起来跪在榻前,仰头看着李老夫人,低声说道:“老祖宗的教导,小暖都记下了。”
李老夫人伸手拉起李小暖,拉着她坐到榻上,叹了口气说道:
“你虽聪明,到底年纪小些,凡事自然要长辈多教导着些,才能明理懂事,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你也别再多想去!”
李小暖耸拉着肩膀,垂着头,沉默了片刻,仰头看着李老夫人伤感的说道:“老祖宗说的我都明白,可我心里还是难过的很,春俏……”
李小暖顿了顿,咬了咬嘴唇接着说道:“我一想起她,心里就针扎一样的难过,老祖宗,我想给她做场法事,去寺里看着给她做场法事。”
李小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李老夫人慢慢叹了口气,拉着李小暖的手,声音和缓的说道:“毕竟侍候了你这几年,想去就去吧,你就去灵应寺住两天,静静心去,让寺里给春俏做几场超度法事,你也不必看着给她做这法事,折了她的福份倒不好,灵应寺离这里不远,吃了午饭,让孙嬷嬷和魏嬷嬷陪着你一起过去!”
李小暖忙起身曲膝谢了,李老夫人又拉着她温和的安慰了几句,才打发她回去歇着了。
吃了午饭,李小暖带着冬末、兰初、小玉和秀纹四个丫头,在魏嬷嬷和孙嬷嬷的陪同下,带着四五个跟着出门的婆子,在二门里上了车,往灵应寺去了。
古萧闷闷不乐的将李小暖送到二门,依依不舍的看着车子出了大门,走远了,才垂头丧气的转回来,找林先生学画去了。
李小暖在寺院东边的一个宽敞院落里住了下来,孙嬷嬷去寺里找方丈安置超度法事,魏嬷嬷和冬末陪着李小暖,从大雄宝殿起,一起磕头进香,直到最后面的药王殿,又在寺里随喜了大半个时辰,才转回了借居的院落。
晚饭前,寺里传来悠扬的晚课声,李小暖站在院子里,静静的听着含糊静谧的颂经声,心里渐渐放松着安宁起来。
晚上吃了饭,李小暖拿着本经书,有些出神的歪在榻上,冬末掀帘进来,曲膝见了礼,侧着身子坐到榻沿上,低声禀报道:“我刚问了孙嬷嬷,孙嬷嬷说昨天晚上,周嬷嬷带着兰芷就去求见了夫人,老祖宗吩咐,亲事就算了。”
冬末顿了顿,脸上闪过丝感慨和悲伤,接着说道:“昨天晚上,刘管事带着刘元海,还有春俏爹娘,都到二门里跪着请罪去了,后来老祖宗遣人让春俏爹娘回去了,刘管事和刘元海在二门外直跪了一夜,咱们从瑞萱堂走后,老祖宗才让人带着刘管事父子进去见她。”
李小暖凝神仔细听着冬末的话,冬末重重的叹了口气,“孙嬷嬷说,刘元海头都磕破了,血流了满脸,刘管事自己抽着大嘴巴子,只说自己没管好儿子,求老祖宗恩典,说要……”
李小暖低声问道,“孙嬷嬷说,老祖宗很生气,也没多说,只说刘元海既要娶了春俏,她自然要成全了,等刘元海成了亲,就让他去北地的庄子干几年活去!”
李小暖垂着眼帘,沉默了半晌,春俏这会儿若是在天有灵,她可还愿意嫁给刘元海?老祖宗打发刘元海去北地的庄子吃几年苦,也不过如此,能罚的也不过如此。女人的报复,不过就是当着人的面,抹了自己的脖子!
冬末用帕子抹着眼泪,低声说道:“寺里正给春俏做法事,我刚去上了柱香,只盼着她下辈子做个好命的人。”
李小暖转头看着冬末,做个好命的人,什么样的人才叫好命?
第二天,李小暖早早就起来,默默的坐在窗下抄着经书,直到傍晚时分,才工工整整的抄完了一本本愿经,一张张仔细理好,用了块白绸布包了,叫了冬末进来吩咐道:“这是我给春俏抄的经,你拿去寺里,给她焚化了,也算是我的心意到了。”
冬末郑重的接过绸布包,曲膝退了出去,捧着经书往寺里去了。
李小暖站在正屋门口,看着她出了院子,转个弯看不见了,才低着头回到桌前,摊开纸笔,又取了本多心经,工工整整的抄了起来。
李小暖在灵应寺住了五天,每天只静心抄经,回去时,奉了一本抄写得极工整的多心经给李老夫人,李老夫人翻着李小暖抄的经书,叹息着揽了李小暖在怀里,半晌没有说话。
又是一年秋,接着又是一年冬,转眼就进了腊月,秋冬之间,古府因着络绎不绝的求亲媒人,显得热闹起来。
古家本就是越州名门,就是在两浙路,也是数得着的富贵之家,如今虽说没了家主,说起来一门孤寡,可周夫人娘家门第高贵,嫡亲的姐姐又是汝南王妃,李老夫人又是出了名的精明能干,古家的两名姑娘仍是整个两浙路名门旺族之家眼中最理想的媳妇人选。
李老夫人心里早有了考虑,有些直接委婉回了,有些话里有话的拖着,没答应也没回死,只等着心目中早就相中的那几家上门求亲。
进了腊月,李老夫人眉头就一天天舒展开来,先是台州府金家,上门给长子长孙金志扬求娶古云姗,李老夫人热情招待了媒人,仔仔细细打听着金家和金志扬的大小点滴,爱不释手却又不吐口答应下来。
李老夫人并没有为难几天,赵家就托了媒人,如李老夫人所愿,为长房嫡长子赵长琛求娶古云姗。
李老夫人和周夫人暗暗松了口气,眉眼间掩不住的喜悦笑意,耿家一直没有上门,李老夫人和周夫人也没多介意,周夫人打定主意,无论如何是不肯将女儿嫁入清贫之家吃苦去的。
接连不断的求亲,李老夫人和周夫人的欢喜之意,冲淡了古府上空的阴霾,府里上上下下欢喜着、热闹着,一边准备着好好过这个春节,一边喜气洋洋的偷偷议论著大小姐的亲事。
古云姗大大方方着,却有些苦恼起来,李老夫人将看中的几户人家私下里仔仔细细的和她说了,让她自己拿个主意,她犯着难,犹豫着,不想做主,可又不想不做主。
古云姗思来想去,犹豫着顺脚进了松风院。
李小暖忙迎了出来,古萧也跟在后面出了正屋,笑着问道:“大姐姐忙完了,不赶紧回去绣嫁妆,到这里来做什么?”
古云姗脸色泛起红晕,伸手敲着古萧的头,“你这是欠打呢!我的事,要你管?你那对子,对出来没有?当心陈先生敲你手心!”
“早就对出来了,不过几个对子罢了,陈先生夸我还来不及呢!”
古萧带着满脸的得色说道,古云姗推着他边往屋里走,边嗤笑道:“这会儿倒对出来了,是谁急得满园子转着找东西对对子的?”
李小暖笑盈盈的听两人斗着嘴,让着古云姗进了东厢,兰初奉了茶上来,古云姗斜睇着古萧说道:“你从林先生那儿回来就到这里了?还不赶紧回去换了衣服去,你看看你那个袖子,那沾的是什么?”
古萧忙拉着衣袖看着,李小暖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