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
窗外,细雨随风恣意的飘洒着,滋润着这新朝的新春,雨中,还夹着雪花,渐渐的,雪片越来越密,越来越大,急急密密的飘洒下来,这样的大雪,下上一夜,到明天,就能把这京城内外银装素裹起来,白茫茫大地,是送旧,也是迎新。
诚王妃关上窗户,出了门,站在檐廊下,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落在院子里素白灯笼上,落在青石地面上,飞快的堆积起来。
诚王妃慢慢下了台阶,站在院子里,雪花不停的落在头上、肩上,当值的丫头急急的撑了伞出来,掂着脚,小心的将伞举过了诚王妃头顶。
诚王妃却转过身,两步走上台阶,淡漠的吩咐道:
“叫金翎和羽箭过来见我。”
小丫头急忙答应着,转身疾跑出去叫人了。
诚王妃回到屋里,抬手止住端着灯进来,正要侍候她换衣服的丫头婆子,伸手接过小丫头手里的灯盏,掀帘进到内室,爱怜的看了看熟睡的女儿,轻手轻脚的出来,将灯递给小丫头,转进东厢,由着丫头婆子侍候着换了干爽衣服,盘膝坐在榻上,喝着杯热茶,静静等着自己的两个心腹陪嫁大丫头――金翎和羽箭。
不大会儿,金翎和羽箭急匆匆的进来,诚王妃挥手屏退了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放下手里的杯子,转头看着两人,示意两人坐到了榻沿上,
“你们两个,七八岁上就跟了我,我心里拿你们当姐妹看着。”
金翎和羽箭惊讶的相互看了看,诚王妃看着两人,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道:
“跟着我,也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如今,又要连累着你们没个活路。”
“王妃这是哪里话?!能跟着王妃,侍候王妃,是我和金翎的福份,就是死,死就死了,谁不死呢!”
“就是,王妃怎么说起这个话来?真到那时候,我和羽箭护着你和姑娘逃出这京城就是!”
金翎干脆的说道,诚王妃嘴角露出丝笑容来,压低了声音,直截了当的说道:
“我想明天就离京去太原府找王爷去!”
金翎惊讶的挑着眉梢,张嘴想说话,忙又看着羽箭,羽箭皱着眉头,看着诚王妃低声问道:
“带不带姑娘?”
“带上,她得跟着我。”
“那大少爷?”
“就是为了他!”
羽箭眼神里闪过丝明了,转头看着金翎,金翎拧着眉头,看着诚王妃,又看看羽箭,羽箭笑着拉了拉她,
“姑娘要带咱们掏狼窝去。”
金翎眨了几下眼睛,想了想,才明白过来,转头看着诚王妃问道:
“那西院那个呢?也带着?”
“带她做什么?”
羽箭责怪的看着金翎说道,诚王妃深吸了口气,慢慢吐出来,眯了眯眼睛,停了半晌,低低的吩咐道:
“明天你们两个留在府里,悄悄点几个能打能杀的,准备好,明天等我回来,咱们就动身,悄悄儿的,不能惊动了人。”
金翎和羽箭答应着,起身告退出去了。
诚王妃端坐在榻上,又坐了小半个时辰,才进了内室,贴着女儿睡下了。
雪下了一整夜,到天明时,渐渐停了下来,宫里已经清扫干净,堆了无数大大小小的雪熊、雪鹿、雪人来,又是一天哀哭舞拜,天色渐黑,诚王妃瞄着李小暖,带着女儿不远不近的跟在李小暖和汝南王妃身后,到了宫门口,各自上了车。
李小暖疲倦的歪在车里,打了个呵欠,烦恼的算着还要哭上几天。
车子突然顿了顿,停了下来,蝉翼忙掀起帘子,正要询问,诚王妃裹着件粗布斗篷,斗篷帽子严严的掩着脸,伸手推开蝉翼,对着李小暖,低声说道:
“是我,上车说话。”
李小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急忙示意着蝉翼,蝉翼连斗篷也顾不得穿,急忙跳下车,往后面一辆车和玉扣几个坐着去了。
诚王妃跃上车,放下帘子,将帽子推下,看着李小暖,轻轻呼了口气,苦笑着问道:
“吓着你了?”
“倒是唬了一跳,王妃这是有什么急事?”
“嗯,也只好找你帮一帮。”
诚王妃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的说道:
“我要去太原府,找我们爷回来,想跟你求个路引。”
李小暖一时呆怔住了,诚王妃看着她,接着说道:
“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了你和汝南王府,你也是母亲,该懂这做母亲的心,不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咱们什么不能做?!”
李小暖心内五味俱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呆了片刻,下意识的伸手拉了诚王妃的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劝起,又如何去劝,诚王妃用力捏了捏李小暖的手,
“我带婉若走,若回不来,求你照应些世远,就让他隐姓埋名,只求个平安。”
第三三七章 疾驰
李小暖直直的看着诚王妃,半晌才长叹了口气,低声建议道:“要不,让婉若过来和絮仪做个伴吧?”
“这是你的好意,多谢了,你是个明理之人,我只能带她走。”
诚王妃想笑,悲伤却从心底涌起,这笑与悲在脸上冲撞汇聚,诚王妃面容抽动着,忙用手捂住了脸,片刻,才放下手,满脸绝望的摇着头,“你知道,她只能跟我走。”
李小暖低低的叹息着,没有再劝,周婉若不跟着她走,如何取信于诚王?她们夫妻,毕竟不是她和程恪。
“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
诚王妃微微抬着下巴,抑回了眼泪,面容微微平静下来,暗暗松了口气答道。
“嗯,一个时辰后,我让人去找你,你留个凭信给我吧。”李小暖想了想,低声说道。
诚王妃略一思忖,抬手解下脖子上戴着的一枚小巧却莹润异常的缠藤玉葫芦,递到了李小暖手里,李小暖接过,握着还留着诚王妃体温的玉葫芦,抬头看着她,关切的低声嘱咐道:“别硬来,先慢其心,找好机会,别伤了自己,你还有婉若呢。”
诚王妃惨笑着,目光凄然的看着李小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答话,低下头,抬手裹上帽子,转身掀帘下了车,李小暖忙往前挪了挪,将车帘挑起条细缝,看着诚王妃挺直的背影转眼间就消失在街巷转角处。
几乎是立即,蝉翼轻巧的跳上车,满脸关切的看着李小暖,李小暖手里紧紧握着玉葫芦,往后靠到靠枕上,细细思量了半晌,低声吩咐道:“跟母亲说一声,我要去趟爷那里,让她先回去歇着吧。”
蝉翼答应着,跳下车,过去传了话,回来吩咐了车夫,才跳到李小暖车内随身侍候着,跟着李小暖出门的长随、婆子在车后跟着,调转车头,往程恪军营去了。
诚王妃连转了几个弯,才跳上等候在僻静街道处的一辆极普通的马车,周婉若忙从车内掀起帘子,让着母亲进来,手指颤抖着帮她解着斗篷,诚王妃温和的按下周婉若的手,低声说道:“母亲自己来,没事了。”
周婉若舒了口气,往后挪了挪,接过诚王妃脱下的斗篷,翻转过来,胡乱团着塞到了车子角落里。诚王妃长长的舒了口气,往后靠到靠枕,闭上眼睛,随着车子的晃动摇晃着,凝神思量着下面要做的事。
车子进了府门,在二门里停了下来,诚王妃下了车,羽箭上前扶着诚王妃和胳膊,贴近她,低低的说:“都好了。”
“嗯,找个妥当的婆子,去西院,就说爷来信了,让她过来一趟吧。”
羽箭答应着,转身叫了个婆子过来,贴耳吩咐了,婆子答应着,一溜小跑往西院传话去了。
诚王妃气度安然的回到正院,由着金翎和羽箭侍候着换了利落的短小骑装,周婉若紧跟着母亲,也换上了骑马装。两人刚收拾停当,门口传来婆子的禀报声,徐氏已经进了垂花门,诚王妃抚着女儿的脸颊,轻松的笑着吩咐道:“到屋里去,别出来,一会儿咱们就启程。”周婉若乖巧的答应着,转身进了内室。
羽箭征询的看着诚王妃,见她点了点头,悄悄挥手屏退了屋里侍候的众丫头婆子,只自己和金翎一左一右侍候着。
婆子掀起帘子,徐氏脸色青白中带着期盼,脚步急急的进了屋,羽箭半垂着眼帘,引着她进了东厢,诚王妃一身利落的短打扮,端坐在榻上,见徐氏进来,也不多说话,瞄着金翎,垂了垂眼皮,金翎从东厢门后闪出,抖动手里的鲜红丝绳,紧紧的缠在了徐氏脖子上,羽箭上前一步,一脚踹在了徐氏膝盖后,徐氏两只手死命抠着脖子里的线绳,两只眼睛突出着扑倒在地,诚王妃端起杯子,看着徐氏,慢慢喝了口茶,淡淡的说道:“爷来信了,让你殉节。”
徐氏脸色紫涨的仿佛瞬间大了一倍去,拼命挣扎着盯着诚王妃,羽箭一脚踩在她头上,金翎用力收紧红绳,徐氏舌头长长的吐了出来,腿直直往后蹬了几下,就没了气息,诚王妃深深的透了口气,放下杯子,冷漠的吩咐道:“填到后院井里去。”
金翎和羽箭默然答应着,从门后抽出早就准备好的布袋,一人张着袋口,一人将徐氏装了进去,羽箭扎紧了袋口,和金翎一起抬起袋子,轻悄的出了门,转到正院后院子里,出了角门,又转了个弯,放下袋子,金翎走到一口枯井旁,推开上面压着的青石,两人抬着徐氏扔了进去,听到一声沉闷的‘扑通’声后,金翎看了羽箭一眼,两人将青石抬到原处,拍了拍手,转身回去正院复命了。
诚王妃长长的舒了口气,静默的端坐在榻上,闭着眼睛思量了半晌,吩咐羽箭取了笔纸过来,拎着笔,满脸悲伤的思量了半晌,下笔如飞,细细交待着周世远,细密的宣纸一张张翻起,诚王妃细细交待着周世远,越交待越不放心,越不放心越交待,直写了二三十张,还没有半分了结的意思。
外头的心腹婆子引着个裹得严严紧紧的婆子模样的人,进了垂花门,羽箭急忙接过去,也顾不得传话的婆子,只盯着那婆子模样的人,低声问道:“世子妃那边的?”婆子模样的人似有似无的点了点头,羽箭大喜,忙挥手屏退了婆子,引着那人进了正屋,诚王妃还在不停的写着对周世远的交待,羽箭声音里带着喜意,低声禀报道:“王妃,人来了。”
诚王妃依依不舍的住了笔,闭了闭眼睛,一边收着笔迹越来越零乱的几十张纸,一边点了点头,羽箭曲膝退下,引着婆子模样的人进了东厢。那婆子模样的人脱了外面的斗篷,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