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香  第84页

悲无痛,没有怨恨和遗憾的,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了,透过他英俊威严的眉眼,她恍惚还能看到那个灿烂温暖的笑脸,那是她此生见过的,最为高贵美好的灵魂。
面对沈阙的疑问,她摇了摇头,语气静静的:“没有。”
沈阙也不再追究下去,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伸手撩起了她的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梳理着:“等会儿要去公子湛那里赴宴,你随我一起。”
他的动作不见得有多温柔,微凉的手指穿过银发,却令人莫名的感到舒服,绯悠闲静默的点头,心中却在想着另一件事情。
公子湛先前是沈阙的挚友,然而在幻梦长空之境里,沈阙质子的身份已被公子昭代替,这样一来,他和公子湛的关系将来会如何发展,就不得而知了。她虽然是妖,且从不过问朝政,然而从太子殿下这些天对沈阙的态度来看,他是铁了心要与沈阙结成同盟,只是不知沈阙会如何选择。
她正想着,就被突如其来的喧闹声打乱了思路,一个衣冠楚楚的少年大大咧咧的跑到屋内,惊喜的喊道:“王兄!”
沈阙梳发的手一顿,转过身清淡和缓的笑了:“王弟,你来了。”
绯悠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来人大约十二三岁模样,眉目间与沈阙有几分相像,皮肤白皙,衣着华贵,举止虽然冒失了一点,但依旧掩不住作为王室皇子的风范。
公子昭掀开珠帘走到内室,见到绯悠闲一愣,片刻后看向沈阙问道:“王兄,这位姐姐就是你前几日遇到的大美人么?”
沈阙并没有否认,只是不动声色的把梳子放回桌上,语气甚是清淡:“你先出去,我与王弟有话要说。”
绯悠闲站起身,朝着沈阙和公子昭静默的颔首示意,随即不紧不慢的走出了房间,脚步迈出门槛的时候,就听公子昭很是不乐意的抱怨道:“王兄,你怎么才来啊,居然五年都不来看我!”
她的身子顿了一下,微微侧首,又听沈阙带着笑意,声音听起来和缓,却也有些淡漠疏离:“我这不是来了么?父王十分想念你,遣我来迎你回去。”
绯悠闲不作迟疑,迈步离开了房间,她走到别馆的花园中坐了下来,旁边是一株杏树,正在往下纷纷的掉着花瓣,飘落在衣袂和裙摆上,竟有种如在画中的超凡脱俗之感。
她单手撑着下巴,望着远处的竹林边有两个人打打闹闹的走过来,男的一袭素白的衣袍,拎着身旁小姑娘的衣领,另一只手拿着折扇朝她脑袋上猛敲,虽然看上去气势汹汹,不过见那小姑娘手忙脚乱、假哭求饶的样子,应该力道不大。
她不动声色的勾唇笑了,这两个人,还真是有趣呢!
他们走近了,云初末不受控制的打了几个喷嚏,皱着眉瞥了一眼杏树,一副很不爽的样子,云皎顿时对着绯悠闲露出眼泪哗哗的表情,奋力挣扎想要从云初末的手中逃出去,委屈的求助道:“姐姐姐姐,你快救救我,云初末他要打死我啊啊啊……”
云初末拎着衣领把她拽了回来,轻飘飘的白了她一眼,又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收回折扇慢条斯理道:“你再废话,我现在就打死你。”
云皎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愤怒的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了,可怜巴巴的眼神里满是仇怨,自从云初末的伤好了以后,对她的态度就越来越差,现在在外人面前更是连一点面子都不留给她,饶是她脸皮再厚,也是要尊严的好不好?回想这几天遭遇的非人虐待,简直是气死人了!
云初末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直接忽视云皎的愤怒和不满,对着绯悠闲说道:“我来是为提醒你,那个人类的过去已被更改,日后会发生何时,已不在我的控制之内。”
绯悠闲稍怔了片刻,才默然颔首,淡淡道:“多谢。”
云初末交代完自己想说的话之后,又面无表情的拎起云皎转身往回走,云皎见此连忙扑腾着挣扎,差点痛哭流涕的求饶:“云初末云初末,你温柔善良又体贴,是不会跟可怜可爱又无辜的我计较的对不对?”
云初末的脸色阴沉得像臭鸡蛋,语气却很是平静:“你不是说我温柔么?来,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你慢慢见识我的温柔。”
“我才不要!”已经被拎出老远的云皎愤怒的吼出声,死缠烂打的抱上了云初末的腰,整个人都黏在他的身上,又委屈祈求的嗫喏道:“你就原谅我一下下吧,我下次真的再也不会说错话了……”
云初末稍稍顿步,不可忍受的闭了闭眼,直接迈步向前,把云皎拖呀拖的带走了。
杏树之下,绯悠闲望着他们的身影,冰冷的容颜里勾出微不可查的笑容,喃喃的声音轻念道:“这样也不错呢,长离。”

江山日暮远(三)
公子湛的府邸外,两辆华贵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公子昭首先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下来,蹦蹦跳跳的走到前面一辆马车旁,凑过去喊道:“王兄王兄,王府已经到了。”
沈阙这才不紧不慢的伸手撩起了布帘,在地上站稳挥了挥衣袖,又听公子昭不乐意的道:“王兄好生偏心,现在有了王嫂,居然都不愿与王弟同行了。”
绯悠闲此时已经跟着下了马车,站在沈阙的身旁,容颜绝世冷艳,若不是那一袭银发太过诡异,当真是与沈阙郎才女貌,神仙眷侣一般。
其实绯悠闲只算得上是沈阙的侍妾,说难听点,仅比宠姬的地位高一些,还担不上公子昭“王嫂”的称呼,不过对于这样的琐事,沈阙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费神纠正的,只是清清淡淡的答了一句:“进去吧。”
公子昭见他这般不咸不淡的模样,有些受打击,他从七岁就被送到楚国来,在这个地方举目无亲,已经有五年没见过自己的家人,此次见到王兄,当然会格外兴奋一些了。其实对于这位王兄,他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生在王室中的孩子,即使年龄再小,也会懂得一些明争暗斗,他深知,自己的五王兄更是明争暗斗里的典型。
由于心里在想事情,所以他的脚步慢了不少,绯悠闲跟在沈阙的身后,路过公子昭的身边,脸色依旧冰冷,却偏过头对他冷淡淡的说了一句:“走吧。”
公子昭立即抬起头,对着绯悠闲灿烂明媚的笑了,坚定的嗯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跟上了自家王兄的脚步。
公子湛喜好结交朋友,此番邀请沈阙来赴宴,自然是少不了那群王公子弟的,王府的庭院中,光是酒案就摆了上百桌,众人推杯把盏,一副繁华喧闹的场景。
绯悠闲不由想起一百年前的燕雀楼,那时候也像现在这般,只可惜没过多久公子湛就死了,树倒猢狲散,那些王公子弟们,与楚太子政见不合者,均被抄家或是流放,更有甚者,被诬陷为与公子湛密谋造反,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匆匆百年,弹指一挥间,人间却早已物是人非,不似当年。
她下意识的侧首望了望身边的沈阙,他静默的端坐在酒案旁,对眼前的景象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这么多年在王室中的历练,他早已练就了喜怒不行于色的本事,然而在不动声色打量着酒宴上的人的同时,潋滟温和的眸光中恍惚划过一抹算计之色。
觉察到绯悠闲的目光,他的唇角勾起懒洋洋的笑意,一只手撑着头,侧身伸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饰,动作闲适自然,丝毫觉不出尴尬来,落在旁人眼中,还以为他们是相敬如宾、鹣鲽情深的新婚夫妻。
“翌王殿下还真是会怜香惜玉呢!”不远处传来些许不悦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墨衣男子在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脸色阴沉的瞥了沈阙一眼,似乎对这位齐国公子很是不满。
公子湛连忙从首座上站起来,迎接上去道:“臣弟参见王兄。”
来人正是楚国太子,这些天他为了结交沈阙,一连送了好几辆马车的珍宝,可惜沈阙似乎不太通人情,只收了一支镶玉烤蓝的凤钗,又把其他的东西尽数退了回去。作为楚国堂堂的太子,他在沈阙这里坐了冷板凳,而公子湛却邀请沈阙入府赴宴,还一邀一个准儿,怎能不令他心生忌惮?
楚王早就有另立太子的打算,公子湛更是他的头号大敌,见到沈阙似乎有意与公子湛交好,所以他一听到消息就急忙赶来了。
楚太子的脸色有些阴沉,看了一眼沈阙,目光又在沈阙旁边的绯悠闲身上顿了一下,才转向公子湛阴阳怪气道:“王弟在府中设宴,居然都不邀请王兄,此番情由,还真是让人猜不透呢!”
公子湛听到他的话,心知太子是在暗指自己结党营私、图谋不轨,他连忙解释道:“父王正值病中,王兄朝政繁忙,臣弟不敢前去叨扰王兄。”
由始至终,沈阙都没有说话,别人家的兄弟阋墙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且这件事关乎楚国的朝政,他更不会明着去趟这一场浑水,倒是公子昭,自宴会开始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到现在还见不到人影。
宴会上平白多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十分讨厌的人,原本欢乐的气氛陡然肃清了不少,众人皆是谨言慎行的喝着闷酒,埋着头不敢吭声,楚太子阴毒的目光一遍遍扫过前来赴宴的客人,好像要把公子湛的这些爪牙全都刻进脑子里似的,这个举动令宴会的氛围又紧张了不少,甚至有人在喝酒的同时,还不忘哆哆嗦嗦的抹着额头的冷汗。
沈阙只觉得好笑,唇角泛起清淡的笑意,不紧不慢的轻抿了一口酒,再放下酒杯时,就见公子昭偷偷摸摸的溜了回来,小心翼翼的挪到自己的酒案旁,做贼似的迅速抓过一只烧鸡,自以为没人发现的揣进衣摆下,又急色匆匆的退回去了。
沈阙的目光跟随他一直到庭院的拱门旁,直到公子昭的身影一蹦一跳的消失在视线中,才安泰自然的收回来,又听楚国太子带着一些醉意道:“今日良辰美景……翌王……不知可否请你的侍妾献舞一场啊……”
这句话说出,四周一阵寂静,众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沈阙,太子殿下的为人本就肆意妄行,如今酒醉嘴上更是连个把门的都没有,绯悠闲现今已是沈阙的侍妾,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献舞,岂非是在打齐国公子的脸?
沈阙淡淡的瞥了楚太子一眼,见对方倾身靠在酒案上,朦胧迷醉的眼神望着绯悠闲,举止之间都带着醉态,他不甚在意的勾了勾唇,不紧不慢的端起面前的酒杯,并着手指闲适自在的一饮而尽,连客套的回答都没给上一句。
“沈阙!”楚太子见他居然无视自己,不由大怒,连着这些天在沈阙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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