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  第96页



沈宓抬起头,目光炯炯。

沈雁咬了咬唇,接着道:“有些话也许不该我说。可我还是觉得母亲之所以会成为府里人任意拿捏蹂躏的对象,主要还是跟太太容不下她有关。有句话我想问您很久了,假如照此发展下去,我是说假如,有一日当母亲的生命受到威胁,父亲会怎么做?”

沈宓神情凝重起来,“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雁望着面前烛台,说道:“我虽然年纪小,可是这府里的事,我从旁看得一清二楚。都知道二房有钱,父亲自身条件又这么好,这次是三婶敢明目张胆地打母亲私财的主意,那么下次会不会有人为了做父亲的填房而直接害了母亲的命?”

“我怎会允许你母亲被人这样伤害?”沈宓眉头紧结,目光里泛着广阔的痛色。他站起来,望月沉凝了片刻,回转身道:“我一直在愧疚当年为了娶你母亲,事情做的太急了,以至于这么多年太太还以此为把柄时刻针对她。”

“我不能再重来一次,只有尽力去周旋去弥补,希望时间能够冲淡一切。你该相信我,假若有任何人敢伤害你母亲,我都会拼出这条命去护她,护你。”

沈雁放了筷子,双手搁在膝上,问他:“假若这个人是太太呢?你会怎么办?”

“太太?”沈宓咀嚼着这两个字,眼望着她,像是入了定。

沈雁也不动,就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与他对视。

屋里默了半晌,沈宓一手扶着窗台,身子微微抻直,“我说过,不管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不光是你母亲,还有你。你们是我的责任,我只害怕我不能更周全地保护你们,而从不害怕如何去替你们挡风遮雨。

“不过,太太兴许不喜欢你母亲,但她没有理由去杀害她。雁姐儿也许是想多了。”

沈雁对着饭桌静默片刻,忽然下了地,说道:“父亲既有这番话,不如我们打个赌。我赌十日之内二房必有意外发生。究竟是不是我想多了,到那时自然会见分晓。”

“十日之内?”沈宓蓦地蹙了眉。

刘普顺利归府之后,刘氏可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为了早日得到沈夫人承诺的那笔银子,于是这两日她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研究二房上。为了掩人耳目,沈夫人也还是将她留在上,由得她私下里去琢磨。

但是刘氏观察来观察去,她却发现二房里竟然固苦金汤,不但华氏身边侍侯的全是她的人,就连二房里当差的别的人,也都因为她素日里宽厚大方,而尽皆对她惟命是从。这样莫说毒死她,就是在她身上下点痒痒粉都是不容易的事。

趁着夜里无人之时,刘氏一面给沈夫人卸妆,一面说道:“儿媳想过,最方便的法子莫过于下毒,但是根本没有机会,要不然,咱们找个什么名目,设个宴局什么的,在宴上下手?”

沈夫人道:“在宴上下手,你这是恨不得别人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刘氏一凛,垂下头来。


109 深入
沈夫人看着镜中,说道:“要想不着痕迹,只有让她死得顺理成章。你就不能想办法,让她自杀么?她自杀而亡,才是最有利的事情,你我皆不用担干系,也不怕华家上门闹事,懂吗?”

“自杀?”

刘氏怔住了。

华氏活的这么滋润,谁会相信她会自杀?

沈夫人皱了眉,“可以逼得一个女人自杀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仔细想想!”

刘氏默语,不敢再作声。

回房之后她倚在床上又开始郁闷。可是这事由不得她偷懒,她不办好,沈夫人的钱她就拿不到手。她手上没钱,庞氏便还会借着别的事拿捏她,――等她有了钱,迟早也要把她弄死!让她再也没办法对她勒索敲诈!

想到这里她浑身又滚热起来,就冲着这个,她又有什么理由懈怠?

她跳下床,掀帘去到最东侧的阁楼上,推窗望着二房方向,每天夜里二房的灯总是亮的最早,熄的最晚,据说这是华氏下的命令,说是傍晚的光线最伤眼睛,所以每到夕阳收去最后一道光时,她们屋里的灯便点起来了。而直到屋里的人全部都歇下,那灯才会熄去。

可是最近这些日子,华氏屋里的灯早早便就熄了,因为她借坑害沈宓来图谋华氏财产的事情令华氏耿耿于怀,沈宓因为心存愧疚,也羞于见她,所以这几日二人竟是分房住着。

府里有人开始私下猜测二房里夫妻感情出现了危机,可是她却知道,华氏对沈宓的情意绝不会变,沈宓对华氏也绝对是一心一意,如果他们在沈夫人的压制下这么多年还能够保持着融洽恩爱。又岂会因为眼前这件事而伤了感情?

沈夫人说的是对的,华氏只有自杀,这件事才算干净利落。而对于与丈夫感情极为深厚的华氏来说,要自杀的理由岂非真的很多!

一个女人在什么时候会心灰意冷的死去?

只有在她深爱着的丈夫不再爱她的时候,不是吗?

华氏也许不会因为家财尽失而寻死,但如果沈宓放弃她了呢?

她望着灯火通明的熙月堂,忽然笑起来。

翌日早起。她与替她梳妆的秋满道:“二房里你可有熟悉的姐妹?”

秋满顿了下。说道:“有一两个。奶奶是有吩咐?”

刘氏抚了抚鬓上的华胜,叹道:“二爷和二嫂近日分了房,这都是因我而起。我深觉对不住他们。想请他们院里的人过来打听打听,二奶奶如今究竟对我如何态度?我也好拿捏这份轻重,方不至于再冲撞了她。”

秋满吐了口气,“原来是为这个。奶奶不必太纠结。奴婢听说二奶奶最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她就是有火气也是当场就发了出来。事情过去好几天了。奶奶只要过去说两句好话,随便她说什么让她说便是,兴许就成了。”

刘氏道:“你还是把人请过来问问的好。”

秋满点头。遂到二房把跟平日来往的多的花蕊说明了来意。花蕊她们因着刘氏这事早受过了黄嬷嬷的叮嘱,原是不敢再跟三房的人往来的。听说刘氏要来给华氏赔罪,便就找了个借口,噔噔跑到正房去问华氏。

正好沈雁也在,听见这话便就说道:“你去吧,问你什么你就照说便是。”

花蕊去了。

华氏皱眉道:“我是不打算听她赔什么罪。你搭理她做什么?”

沈雁沉思了会儿,说道:“反正您的钱她又没坑走,她若要来,那就且看看她来说些什么。不过千万记得她给你的东西你万万莫收就是。还有她碰过的东西你一样别留。实在贵重的,就让人悄悄拿去验过再用。”

华氏尚不知道那三万多两假银票的事乃是她的手笔,事后在屋里也没曾查出假票来,所以对刘氏当真是气了几日之后火气就消了许多。眼下听她这么说,也就不深究了。但是她嘱咐得这么煞有介事却又很是奇怪:“你说的她好像要来害我的命一样。”

沈雁站起来,走到月洞窗下顿了顿,回头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哪。你是我亲娘,我当然要仔细。”

逆光下的她面容虽然还微带着稚气,但是那双眼眸,却不知不觉变得深沉莫测。

早饭后起了点风。在房里看了半卷书出来,原本还算明朗的天空就渐渐转阴,到午前传了饭,天空就下起了毛毛雨,院里的花木被秋风一卷,愈发显得秋意浓了。院子里平日悠闲漫步的猫儿狗儿到了这会儿,也都缩在墙根底下打盹儿。

这萧瑟的气氛,似乎预示着接下来的日子必然会有些不太平。

花蕊打三房回来便到了碧水院,把刘氏问的话都细细地交代了,沈雁听着都是些场面话,无非是问问华氏这几日日常起居以及精神状态,并透露着要来给华氏赔礼的意思。花蕊倒是机灵,只说了些二奶奶并不记仇之类的话。

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正常。

但是事情到了这步,越是正常则越是反常。

刘氏的每一步动作都具有她的意图,她叫花蕊过三房去,无非是投石问路,而当花蕊明确地告知她华氏的近况时,接下来,她只怕就会亲自打算到二房来“赔礼”了。――不接近二房,不接近华氏,她们要得手,谈何容易?

不过她倒是也有些期待刘氏到二房来的作为,她若不过来,她又怎么将守株待兔变成瓮中捉鳖?

午饭前正觉得今日菜式不合胃口,要去跟华氏说说即将有可能发生的意外,胭脂匆匆忙忙地进了房门,禀报道:“姑娘,昨儿夜里庞阿虎他们逮到了庞氏身边的丫鬟,这丫鬟是庞氏的陪嫁,昨儿晚上跟人在刘府后头与小厮私会,让庞阿虎他们逮着了。

“她似乎知道蛮多事情,现在请姑娘示下如何做!”

消息来的太急,胭脂也顾不上斟字酌句,直接把话说出了口。

沈雁扔了筷子站起来,“人在哪儿?”

“现在被庞阿虎带在坊外泥儿胡同一座空宅子里!”胭脂倒了茶润喉说道。

沈雁推窗看了看外头天色,只见雨已经变大了些,但庞氏既然能凭着那把柄稳稳地拿捏刘氏,那就说明这绝对是件了不得的事情,她又岂能不去?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管刘氏是不是杀死华氏的真凶,她与她都还有一笔帐要算。

“备车,我们去泥儿胡同。”

她在窗前转了身,朗声地吩咐。“再悄悄去送个信到衙门给二爷,请他过来。”

曜日堂这边沈夫人也没有午睡,她去了佛堂礼佛。

刘氏在廊下站了站,看着门庭下一树李叶被秋雨浇得泛出片片冷光,活似一把把冰冷的小匕首跳跃在树梢上。她让秋满拿来了木屐,套着往二房去。

她让秋满去请花蕊,不过是往二房里递个信号,探探华氏对此反应如何。自打胡嬷嬷她们被撵去庄子里,二房里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异己,她就不相信秋满去到二房,会没有人告诉华氏。但是华氏仍然让花蕊前来,这就表示秋满说的不错,华氏果然已经消了些火气。

只要华氏肯让她进门,事情就好办。

她记得上次到二房来时她的脚

没有书签
内容由网友上传,版权归原作者
© 2024 aishu.online.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