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  第443页

青黛送了人回来,眉开眼笑地到了沈雁身边:“想不到奶奶在娘家时看着跟个小姑娘似的,这才一嫁了人这奶奶的派头就有模有样地出来了!我们几才方才还担心着奶奶被韩家的丫头压了势头呢!”

沈雁抬起两腿架在榻下绣墩儿上,说道:“老太太本就疼世子,她身边的丫鬟也不会欺我。但明儿若见着太太,自然就不同了。你们可得仔细管好自己的手脚嘴巴,千万别落了把柄在太太手上,她也许不敢对我怎么样,但对你们就不一定了。”

胭脂青黛面面相觑,几个人站成一排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沈雁扬手道:“那就去拿笔墨来吧,我要写写字,顺便等世子回来。”

春梅这里回到慈安堂,老夫人还没睡,正盘腿在炕上捻着佛珠。

春梅一进门便笑道:“恭喜老太太,得了位体贴温顺又识大体的孙媳妇!”

老夫人闻言睁开眼,春梅便将方才经过一五一十说了给她听。“奴婢瞧着大奶奶那行动作派,真是一等一的端庄大气,再瞧瞧那相貌,也是肖似太夫人年轻时的画像,奴婢不敢描绘主子容貌,但端底是百年沈家出来的姑娘,光那气派就华光四射了。”

老夫人呵呵笑道:“那是说明咱们世子眼光好。”

话语并不多,但说完望着前方,不知为何微吁了一气,欣慰之余眉间又凝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愁来。

这一夜的韩家基本未眠。

也许不止是韩家,包括沈家顾家等等都在内的朝臣几乎没有几个是能够安睡的。皇帝从韩家回宫之后立刻奔赴长乐宫,皇后吊在梁上的模样狰狞恐怖,幸存于世的几个宫人一面跪地流泪一面细诉着郑王行凶之经过,皇帝望着尚有剧毒的茶壶,两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魏国公当机立断派人前去中军营调兵一路北上追赶,而他终不忍新婚的韩稷忍受这离别之苦,只让他带兵封锁了皇宫四处城门。

诸阁老连夜召集大臣在内阁集议,下发了捉拿郑王的檄文。各部大臣连夜上衙门里通宵坐镇待命。皇帝醒来后头件事便是下旨带两位年幼皇子来见,显然在宫中频生变故之后保护这两名宫姬所生之子也成为了他的重中之重。

这一夜的宫中确然非一个乱字了得。

天绽亮时沈雁很有些支撑不住,歪在榻上就此睡着,胭脂没忍心吵醒她,给她盖了被子,她却陡然惊醒,张口道:“外面怎么样了?”

胭脂道:“辛先生刚才来过,说中军营里的王将军已经率领五千人马前去追赶,而顾世子也连夜北上去了后军营准备在去辽王府的必经之路进行截击。世子爷奉命镇定四道宫门,估摸着天亮后兵部调派过来,便能够回来了。”

沈雁听说韩稷没出城去,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胭脂道:“要不还是到床上歇会儿罢?回头还得起来敬茶呢,若是精神不济瞧着也失礼。”又叹道:“皇后这一殡天,宫里必定又要下旨有爵之家一年内不许筵宴音乐,说句不好听的,还好是赶在拜过堂才殡的,不然的话可不就正趁了皇帝的意,不让咱们两家结亲了。”

沈雁心以为然,不过眼下庆幸这些又显得不大合时宜。

一看漏刻上时间还早,便就移到床上闭起眼来。但却又怎么都睡不着,突然发生这些事,都是需要时间来理清的,郑王这一起变,究竟会是带给朝局更大的祸患还是给予韩稷他们替陈王平反以及复立废太子更好的契机,眼下着实不好说。

再又想起天亮后便要与韩家人面对面接触,这之中她最熟悉的也只有个韩耘,鄂氏她不熟,老夫人更不熟,这位宽厚仁慈的老太太听起来是很睿智的,那么对于鄂氏与韩稷之间的矛盾纠纷,她当真只是当成一般的矛盾,还是也曾经深入追究过呢?

她究竟有没有怀疑过韩稷的身世呢?

这些近在眼前的问题又占据了她的大脑。

等到终于有了睡意,便觉才合了双眼,青黛便将她摇醒了起来。

“奶奶,该起来了。”

爬起来一看,窗外果然已经大亮了。便一骨碌下了地,说道:“怎么没早叫醒我呢?”

胭脂道:“奶奶别慌,一大早老太太便差人来告诉了,说今早国公爷和世子爷都不在,昨夜里又害奶奶担着心,受委屈了,又说奶奶还小呢,特地嘱告让奶奶多睡会儿。是奴婢怕耽久了让下人们说嘴,这才做主唤了您起来的。”

沈雁哦了声走到屋中,白天里看来屋里更为亮敞,窗外种着好些银杏合欢紫藤等碧水院常见花木,两面墙上皆嵌着镂花长窗,屋里除了她的嫁妆外,又有些烛台花架等物,样样俱全,又不重复,于是偌大的屋子丝毫也不觉空旷。

她在窗旁妆台前坐下来,洗漱完,福娘便引着厨娘走进来,厨房先行了礼,而后从食盒里一样样拿出膳食点心来道:“奶奶请慢用。”

沈雁一看几色点色竟全是地道的金陵风味,不由道:“你还会做金陵菜?”

厨娘笑道:“回奶奶的话,奴婢是金陵人。世子爷当初寻奴婢进府时,就指名要擅做金陵菜。奴婢后来才知道,原来我们的世子夫人也曾在金陵住过好些年。昨儿夜里晚饭时,世子爷就亲自来交代奴婢做几样拿手菜给奶奶开胃。”

沈雁心下一暖,人也情不自禁微笑了,让人赏了厨娘,便就低头吃起来。

饿其实不怎么饿,但韩稷这份体贴,却是又让人不忍心辜负的。

“让我们进去,我们要见雁姐姐!”

正低头吃着欢,忽而门外传来理直气壮的呼喊声。

青黛伏在窗沿上探出头,哟了声,说道:“是薛姑娘和耘二爷。”

沈雁抬起头,昨儿到现在她还没出过门,因而并不知道薛晶居然也住在府里。但听说他们两个,清寮了一早上的心情便也就轻松愉快起来,她说道:“让他们到厅里等吧。正好回头一道去给老太太和太太敬茶。”

虽说还没见长辈便先见了小叔子不大合规矩,但人都已经上门了,不见更不合适。

说话间这里梳好头到了前厅,便听薛晶韩耘并排站在门内,傻傻地睁大眼冲她望来。

沈雁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脸没洗干净么?”

“不是,”韩耘甩甩脑袋:“我明明上次在沈家还见过你,怎么现在好像你变了似的?”

“真笨。”薛晶横眼瞥他,“从前姐姐不上妆,而现在她是新娘,梳的头发变了,妆也变了,衣服也不同了,当然看着有区别了。”说完她又羡慕地冲沈雁道:“姐姐真好看。”

沈雁嘿嘿弹了下她的小丫髻,说道:“你现在该叫我雁婶儿了。”


504 碰壁
“没错,”韩耘绷着脸点头,也一本正经冲薛晶:“只有我才可以叫姐姐。”

“你也得改口叫我大嫂。”沈雁坐在堂上,扬眉端起茶来道,“不然你哥哥会不高兴的。”

二人同走过来:“可是我们不想改变。”

“我也不想。”沈雁摊摊手,笑眯眯道:“不过,我总得尊重我丈夫的意愿不是吗?”

两个人郁闷地垮下肩膀来。

韩耘和薛晶过颐风堂一来是为看沈雁,二来则是为蹭早饭吃的。

因为韩稷早就说过,沈雁过门之后要是她同意,韩耘是可以过来吃饭的。然而刚才来了几次沈雁也没起床,他们也就空着肚子等到了如今。

沈雁一面着胭脂去准备给老夫人和魏国公及鄂氏等人的见面礼,一面让丫头们再下去拿吃的。

看他们吃的差不多,虽说老夫人有话,但终归去迟了不敬,这里便就起身往正房来。

两个小的也立刻丢了碗筷跟上来,自告奋勇要当向导。

辛乙自是早打发了人去各房传话,沈雁到达正房正厅里时并没有人在,只有几个丫鬟在做着日常洒扫。她以为鄂氏暂且没到而已,于是便垂手立在门槛下等,然而等了一盏茶时分还没有见人来,遂差同来的小厮出去打听究竟。

没过片刻小厮便面色阴晴不定的回来,禀道:“太太有些不舒服,说请奶奶移步到太太房里去敬茶。”

沈雁听见这话便觉好笑,亏她鄂氏还是堂堂的国公夫人呢,哪里有才上门的新媳妇到婆婆房里去敬茶的?她既不是妾又不是通房,自该堂堂正正在正厅里当着天地君亲师行礼的。这是欺她年幼不懂事,还是故意让她难堪?

这昨儿还听说挺精神的呢,这会儿就突然不舒服起来了。

既然不舒服又还迫着她去房里请安,这是顺便让床前侍奉的意思?

想得美。

沈雁想了想,便呀了声说道:“原来太太不舒服么?那正是不巧了,原想着跟太太请了安再一道往老太太屋里去,既然太太不舒服。那我便不敢惊扰她了。你去回话给太太,就说敬茶什么的索性等国公爷回来吧,我们且上慈安堂去给老夫人请安去。”

小厮是颐风堂的小厮。受了辛乙的吩咐过来的,先前听见荣熙堂这边这模样时心下已是着急,正想着沈雁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怎么应付这茬去,没想她竟然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这么挡回来了。一时又是高兴又是担忧,高兴的是没想到新奶奶这么硬气,担忧的却是她该不会是一时冲动吧?

于是磨磨蹭蹭地出门去回话,到底还是不大安心。

沈雁等他走了,才与丫鬟道:“走吧!”在一屋下人们惊诧的目光里稳步出了门。

从某方面来说,她是理解鄂氏苦处的。毕竟韩稷这事儿魏国公瞒了她那么多年,但凡是个女人心里都不好受。但她苦处再多她沈家也没得罪她呀,新媳妇敬茶多重要的事儿。什么病弄得突然之间就下不了床出不了门?既然她不懂怎么尊重人,那么她自然也没必要在她面前伏低做小。

一行人出门往慈安堂去。

荣熙堂里这里鄂氏听完小厮回话。一张脸又青又红,竟是半日都说不上话来。等他走了之后,她立刻冲一旁宁嬷嬷瞪去:“都是你干的好事儿!你当人家是傻子?这么点伎俩就能拿捏到她?人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丫头,她是重臣要员家的大家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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