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打趣,善保也不矫情,笑道,“可不是,嫁我起码有一桩好处,绝不纳妾。”
“你可别说这大话,天下诸多名花,富贵牡丹,空谷幽兰,各有美态,难道就守着根狗尾巴草过日子。”乾隆虽没给他指婚,不过赏了他俩个美人儿,福康安在善保面前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嗬,这还不知道娶谁呢,就成狗尾草了?”善保道,“小心以后给你岳父听到赏你俩大嘴巴。”
“你还小呢,到时自然就明白。”
福康安是个心思灵动的人,忽然问,“善保,我阿玛是内务府总管,这些胭脂水粉,宫里女人一日都离不开,不如我跟阿玛说,让内务府到咱们铺子里采买如何?”
善保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摇头笑道,“别,咱们就是闹着玩儿开个铺子。伯父一个示下容易,却挡了别人的财路,能得内务府采办的,都不是普通货色,谁家没个靠山?平白结仇。再者,你别忘了这铺子也有你的份子呢。有心人说伯父以权谋私,又是一场官司。那些小人自然是没个脸皮不怕的,伯父却是不同,位在中枢,到底伤脸。”
福康安心里发暖,善保开铺子自然是为了赚钱,却能为了他福康安,放弃大好的内务采买的机会,怎不令他心潮难平,感动暗生。
富察夫人哪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对这些小事素来不留心的,问了福康安,得知是善保的好意,叹道,“真是难为他了,既要念书,还留意这些俗务。”
福康安坐在母亲身边,拿了瓣桔子剥了送到额娘嘴边儿,“善保向来心细。”
富察夫人笑着咽了,拍拍儿子的脊背,“自己吃吧。我瞧着善保是个好脾气的,你跟人家相处,可别欺负他。那孩子,不容易。”
“对了,还有一盒香。”福康安从里头单挑出来,描银雕花的盒子,做得十分精致,即便富察夫人也赞叹有加,打开来,是一对镂空的拇指大小的银珠子,一股异香扑面而来。
“好香。”
福康安取出来,笑道,“里面装的是香料,戴在身上,衣裳都是香的,省得再去薰了。史上就有荀相留香的典故,这一对,一个给额娘,另一个阿玛若是愿意,戴在身上也不赖。这香是取自兰花的香味儿,不知道怎么配出来的。只配这一料,也只供额娘用,不卖别人。”
富察夫人笑,“这是怎么说的?可别因此影响了生意。”
“不是。是善保说的,香料难配,没必要满大街的卖。一种香一个客人,卖得就是这种尊贵。”福康安解释,“独一无二。”
“阿弥陀佛。”富察夫人道,“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哪儿来的这些点子,读书人我也见过,没一个有善保的机灵。”忍不住旧话重提,“可惜我这辈子,虽福气不小,只是没女儿福,不然定招善保做女婿。”
福康安笑道,“虽说现在善保还未出人头地,嫁给他还真有几分福气,不说别的,他家有一样跟别人不同,他阿玛在世时没纳妾,他叔叔也只他婶婶一位嫡妻。有时开玩笑,我听着善保的口气,不是个花心的。”
富察夫人真琢磨上了,“你姨妈家的二妞倒是跟善保年纪差不多,不知道大后年选秀结果如何?要是落选,我还真想做个媒呢。”
“额娘,您算了吧。我姨妈您还不知道么?心高的很,话里话外只想二表妹嫁什么王爷贝勒呢,能瞧上善保?”福康安并不喜欢姨妈,眼角眉梢的透出势利,最让人瞧不上,“二表妹那样骄纵,倒糟蹋了善保呢?”
富察夫人哭笑不得,打了福康安一巴掌,“胡言乱语。”
28
28、潭柘寺路上的偶遇 ...
重阳节。
钮祜禄家因有善保中举的喜事,过得格外热闹。
庄子里孝敬了几大篓子螃蟹,小花园里在开春时就种了几丛菊花,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开得也好。
中午,君保尚未从衙门回来,余子澄便命侍女收拾了螃蟹,叫了善保来一道吃酒。
善保抱了一小坛酒来,笑道,“去年酿的菊花酒,不知道味道如何?”
余子澄是个风雅之人,每年重阳都会酿酒,善保羡慕,也跟着学了,自己酿了二十坛,用泥封了,上头写好封签,放进地窖里存放,早想着今年重阳拿出来喝。
“你也太急了,放个两三年更清洌甘甜。”余子澄摇头笑道。
“先尝尝,我头一遭酿酒,实在等不急了。”善保拍开泥封,拽出塞子,俯身闻了闻,抬头一脸不解的望着余子澄,余子澄问,“怎么了?”
“味儿不大对。莫不是坏了,也没听说过酒会放坏哪。都是越放越香的。”善保倒出一壶,一股酸味儿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余子澄拿起酒壶,皱眉闻闻,对着壶嘴抿了一口,盯着善保懵懂的脸,蓦然大笑起来。
善保给他笑得莫明其妙,“怎么了?酒是不是不对啊?”
余子澄抚着胸口,一手将酒壶哆嗦着递给善保,笑道,“尝,自个儿尝尝,哈哈哈,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遭……哈哈哈……”
“到底怎么了?”善保自己倒了一小杯,舔了舔,呜,不但闻起来酸,尝起来也是酸的,皱眉嘀咕道,“怎么跟醋一个味儿哪?”
“哈哈哈……”余子澄笑得直不起腰,拍着大腿,指着善保说不出话。
善保目瞪口呆,不能置信。
余子澄总算直起身子,眉眼间俱是笑意,“民间有俗语‘酿酒不成反成醋’,呵呵,这回真见着活的了。呵呵。”见善保厥着嘴,笑着劝慰他,“这也无妨,送到厨下做菜使么,一样的。”
善保哭丧着脸,郁闷道,“先生,我早上还让墨烟给福康安送了两坛子去呢。”
善保丢了大丑,这笑话让钮祜禄家里里外外笑了一个月。
就是福康安也特意来谢了善保一遭,“托你的福,我家三个月不用买醋了。”
“又不是故意的。”善保当天让墨烟带着余子澄酿的酒去忠勇公府上把他那几坛子醋换回来,福康安将酒留下,醋也没给,就打发墨烟回来了。
福康安笑了一回,道,“中午我们一家子吃饭,我特意把你送的酒打开给福长安他们几个小的喝,想着度数不高也没事,福长安喝一口就叫唤,问我怎么给他喝醋。我一尝才知道原来是一坛子醋。我阿玛都给你逗乐了,你派了墨烟过去,听了这等原由,我们全家都谢你呢。以前重阳从没这样热闹过。”
善保翻个大白眼,“过几天余先生还要酿酒,我再酿几坛子,我就不信酿不成?”话到此处,犹是气愤,“放得东西都一样,这回还是先生特意从潭柘寺拉回来的泉水,一定能酿出好酒来!”
“好呀,酿出好酒,明年再送我几坛子。”福康安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肚子里打跌,仍哄逗他,“没事,若是好醋,爷一样笑纳。”
善保直接把福康安撵了出去。
善保的正经事还是念书,不说叔叔和两位先生的期望,就是他自己也想试试。
任何时候,科举都是最正、最清贵的晋身之阶。
到了初冬的头一场大雪,屋里烧起炭盆,善保正在温书,外头传进话来,余子澄请善保去他院里见客。
善保撑伞,刚到院门口就听到屋里爽朗的笑声。到廊下跺跺脚上积雪,将伞递给丫环,在外禀了一声方才进去。
余子澄此时完全显示出了超厚的脸皮,对一旁坐着的五十岁上下,着浅青色缎子棉袍的长须老者介绍,“这就是善保,我到京城收的学生。善保,袁先生是我多年朋友,也是你的师长,他大名鼎鼎,你今儿能见到,真是福气不浅。”
袁枚是南方人的相貌,个子不高,眼睛里透出和煦透澈,笑眯眯的打量着善保。善保依礼相见,袁枚笑道,“元澈真是好眼光,瞧着就是个灵透的孩子。多大了,可曾科举?”
不待善保答,余子澄便摆摆手道,“唉,不值一提,今科侥幸。”脸上却满是自得,善保得中正是有他一份功劳在。
袁枚知今年是乡试之年,略为吃惊,摇头笑叹,“好你个余元澈,合着是向来我炫耀来了。”
余子澄大笑,袁枚笑对善保道,“我这次来得匆忙,听得你家先生在京,便来一见,也没带什么,一会儿我给你写幅字吧。”
“先生总说我运气较别人好几分,如今可是预言成真。”善保没漏看余子澄眼中的惊喜,再者,能自若说赠字的定不是普通人物,善保笑道,“我这就为袁先生备纸墨。”
袁枚笑,“以前元澈年轻时就是个促狭的,收个学生也不差,这么着急,怕我跑了不成?”
“哪儿能呢。如今天冷,那墨也要一会儿烤一会儿才不会涩滞。”
袁枚已近知天命之年,之前做过官,游历大半个国家,见过不少人物世情。善保自进屋便举止有礼,不媚不俗,不像八旗子弟,倒极有汉人书香门第世家公子的风范,心里不禁有几分喜爱。见善保出去安排,笑对余子澄道,“元澈真是好眼光。”
“子才兄过奖了。”余子澄笑道,“我不过是闲时收个学生,子才兄才是桃李满天下。”话到最后,多了几分郑重。袁枚辞家后,在家乡广收学生,为人称道。
袁枚与人有一点不同便是,他提倡妇女文学,与当下“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社会相悖,因收了女弟子,惹来不少非议。
两人多年不见,谈笑十分开怀,到晌午时分,善保进来笑道,“先生,午饭已预备妥当。用过饭,再聊天不迟。”
袁枚此时才知道善保是去安排饭食,忙道,“大公子太客套了,这怎么当得起。”毕竟满汉有别。
善保微微一笑,他在外多问了冯氏几句袁先生的底细,才知道这位个子不高的老头儿竟是几百年后都大名鼎鼎的随园先生,温声道,“袁先生太客气了,听闻您对美食颇有考究,少不得让他们拿出看家本事来,不要漏了怯。今儿又逢您与先生他乡遇故知,更该好好喝上几杯。”
余子澄笑,“正是,善保后生晚辈,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劳,本就该他来张罗。子才兄,你若今天吃得好,一会儿多赠一幅字给我就是。”心里还是很满意善保做事妥当,给他长脸增光,一托袁枚的手臂,笑道,“走,咱们去瞧瞧都安排了什么美食。”
袁枚只是一时拘束,马上也就放开了。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还跟善保打听了一味梅子酱的做法。
笔墨已备,趁着酒兴,袁枚醮了笔墨问,“不知善保想写什么?”
“先生就赐我幅楹联吧。”善保笑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两句。”
袁枚转头看了善保一眼,笑道,“善保这个年纪就悟出这番道理,前途无量。”挥毫而落。
善保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