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在这儿草率封妃,到底是委屈夏姑娘了。大礼不成,则日后难免有人懈怠于她,岂不使夏姑娘在宫里尴尬么?
“那依你之见呢?”
“还是回宫册封为妥。”福康安叹道,“这几日皇玛嬷身子不大康泰,不过是晚几日,想来夏姑娘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
乾隆虽面有不悦,也未多说,只道,“太后那里,你也去说一声吧,就说朕同意了,封妃一事暂缓,待朕回京再议。”
福康安自龙船出来,整整衣襟,再去太后那里说话儿,这回没带着善保,太后身边儿也没留他人。
福康安将乾隆的意思说了,太后犹自忿忿,“到底是个妖女。若真入了宫,怕后宫之中永无宁日。”
“皇玛嬷,只要皇阿玛答应暂缓,后头的事自然好办,不是吗?”福康安轻声道,“先保住皇阿玛的名声要紧。一个民女,皇玛嬷何必为她跟皇阿玛生份呢?”
太后在宫中多年,自然明白,笑着拍拍福康安的手,“我知道这事让你为难了,你一个当儿子,哪里好管老子的私事。”
福康安笑了笑,“我跟皇玛嬷是一样的心,总要以皇阿玛的万世清名为先。”
太后赞同的点了点头,“夏氏的事,你不必再插手了,哀家再处置。”
福康安两头儿都安抚妥,回到房里,先挨了善保一脚。
善保早等着他呢。恶狠狠的笑,“把别人往粪坑里推,自个儿当好人,啊!”
福康安揉着小腿,皱眉笑,“越发野蛮了,我这不是为了让你在皇阿玛跟前儿表表忠心么。”
善保冷笑数声,一甩袖子要走,福康安眼疾手快的拽住,善保怒,“放开!”
“不放。”福康安心情正好,笑道,“要不,咱们拿刀砍断,正好来一场断袖。”说着就从怀里摸出匕首要砍善保的袖子,善保闷了一肚子的火,袖子抽不回来,又见福康安装模作样没个正经的开玩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脚下摆开弓字步,腰腿发力,双手向前猛的一推福康安。
善保到底是个小男人,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福康安脚下一歪,结结实实的闹了个屁墩儿。
“你,你来真的!”福康安从没这样丢脸的摔过,一手扶腰,一手撑地,爬起来,嘴里直抽冷声,瞪善保,“摔死我了。唉哟,唉哟。”摸着后面叫疼。
“活该!自找!报应!”善保撂下评语,出了半口气,转身走了。
87、傅大人的善意点拨 ...
福康安是真摔着了,走起路来都有些不大顺当。
小喜子要宣御医,福康安想着受伤的位置不雅,忙拦了,“还不够丢人呢,去找些活血散淤的药来抹上几天就是了。”
乾隆有感于儿子对自己的理解,时不时召福康安去用膳谈心。福康安坐在硬板凳上直冒冷汗,乾隆看他脸色不好,关切的问,“可是身子不适。”
“没事儿没事儿。”福康安矢口否认,“是吃的热了。”
乾隆笑,“又不是在外处,何必拘谨。小路子,服侍七阿哥去了外头的马甲。”
福康安起身,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乾隆心里有数,俩父子继续用膳。直到用完膳,乾隆唤了福康安到舱内卧室说话儿,见福康安脚步滞涩,打发了宫人下去,方坐在椅中问,“你到底怎么了?”
“就,就前儿不小心摔了一下。”福康安脸上微热。
“摔着了怎么不传太医!”乾隆就要传召,福康安道,“快好了,皇阿玛别惊动太医了,摔着后面了,还要给人瞧不成。”
乾隆一愣,盯住儿子,福康安脸都红了。
摔到屁股,又不是摔着命根子,有什么不好给太医瞧的?
乾隆自来内裤都是宫人伺候着给穿上,他不太相信福康安会有这方面的羞涩,他想的是,莫不是这傻东西主动献身给善保,被人攻了!
乾隆死活要看福康安的伤,福康安死活不给瞧,最后乾隆拿出杀手锏,不给瞧就宣太医,福康安才勉勉强强的点头同意。
“你小时候光屁股跟我睡,我都看得不爱看了,这会儿做什么害羞样儿。”说着命福康安趴床上去,解开福康安腰间的汗巾子,可不是么,屁股上两大块乌青。
见儿子没被采花,乾隆老心放下一半,随手拍一记,吩咐道,“摔成这样,还藏着什么,小路子,宣胡太医过来。”
福康安忙拽开被子捂好,摸索着提上裤腰,就要下床,“我这就好了,不用看。”
“老实躺着,要不朕赏你几板子,再传太医,也师出有名。”乾隆一推福康安,福康安跌坐回床,压到伤处,嘴牙咧嘴了好一阵。
乾隆冷笑,“好好儿的,怎么会摔跤?这摔跤也怪了,怎么会摔到后面?摔到后面也就算了,摔成你这个程度的,怕是被什么武林高手迎面推了一掌吧?要不要朕召小喜子来问上一问?”
福康安蔫儿了。
乾隆恨铁不成钢,戳福康安的脑袋,“你跟善保虽交好,也要有些分寸!”
福康安敷衍道,“他也不是故意的,吓坏了,我怎么也得替他遮掩一二。”
“罢了,他也是你外甥女婿,不是外人。”
“知道了,有空我跟善保提一提。不是说大姐姐想多留永儿几年吗?”
“多留几年又如何?永儿能不嫁?”乾隆意有所指。
福康安心里难受,哑了。
乾隆原就只是想拿话点一点福康安,并未再多说,待胡太医一到,看了伤,开了药,外敷里服一应俱全,乾隆瞧了瞧药方子,点头命人去煎了药来。
福康安奉旨在屋里养病,傅恒找善保喝茶。
“昨儿得了些好茶,想来你是读书人,应当喜欢。”傅恒温雅的坐着,看着善保泡茶。善保其实对茶水没研究,他喜欢玉器,如今条件好转,淘换了一套白玉壶白玉盏,清绿的茶汤悠悠的栖在盏中,润着玉石特有的色泽,安静而美好。
善保分出两盏,先奉予傅恒,笑道,“难得大人得闲儿。”
傅恒微挑眉,他尚未说,善保似已知来意,便先抿一口茶水,清香幽远,才缓缓开口,“我刚从七阿哥那里过来,他身上不大好。”
“那天我不小心推了他一下,好像摔着了。”善保并无隐瞒,神色冷淡。
傅恒是聪明人,见善保直接,他也不绕弯子,问道,“因为七阿哥提议让那位夏姑娘认为你家里的事吗?”
善保沉默,算是默认。
傅恒笑了笑,“夏姑娘出身的确有碍,不过,凡事有一利便有一弊,这事可以加深你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再者,这事只是一提,那位夏姑娘是到不了京城的。”
善保疑惑,“皇上对她可是……”连老娘都不要了。
傅恒道,“当年夏雨荷都没能入宫,何况这个只是略似夏氏而已。”
善保兀自摇头,“不可能,皇上已经负了夏雨荷,怎会再辜负夏盈盈。”
傅恒一笑道,“你虽然聪明,到底不是在宫中长大。御驾快回宫了。有一句古话,叫做‘天高皇帝远’。”
善保微有吃惊,这回也没皇后哭着喊着写血书啥糟心事儿,怎么这样快就回去呢?此事暂搁一旁,善保思及傅恒的来意,顺势问道,“我幼时便出入大人府邸,大人看着我长大,从大公主处算,我还要叫您一声舅公呢,只是我生来腼腆,与永格格尚未大婚,实在羞于启口。若有什么不得体之处,还盼大人教我。”
你若腼腆,这世上就没大胆的人了。傅恒不与善保计较口头官司,浅浅一笑,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知是否看错,你应该对七阿哥无意。”
善保苦笑,“瞒不过大人的眼睛。”
善保“扑哧”一乐,“大人这话真是一针见血。”心里已明白傅恒的意思。
傅恒悄声道,“可别往外说,大不敬。”语气里却并不以为然。
“以前倒不知大人这样风趣。”
“自万岁登基,我便在军机处当差。外戚出身,年纪又小,生怕被人小瞧,又怕当差不利给姐姐丢人,只得板起脸来装老成,”傅恒坦然而从容,端近了细看玉盏上的莲枝花纹,“做的好了,是无负圣恩。有了差错,难免背个纨绔的名声。君恩深重,几十年战战兢兢,偶尔也要放松放松。”
“当年,想必许多人羡慕大人少年得志吧。”善保只管顺着傅恒的话往下走,不着痕迹引出傅大人当年风采。
傅恒摇头,“当初张相和鄂阁老是先帝留下的顾命先臣,俩人死不对眼,芝麻大的事都要吵的天翻地覆,我开始在军机处做章京,时不时被他们叫来做裁判。”
“两面不讨好。”
“是啊,只好不开口。后来见我还老实,倒是不大理会了。”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张相的话总是有几分道理的。”傅恒见善保通透,不禁笑道,“我好歹还是国舅,到时你的处境怕比我还要艰难。”
善保心内大惊,忙谦道,“我哪里会有大人的造化。”不知傅大人是真正在指点他,还是在给他画饼。
傅恒笑笑,另换一个话题,“御驾回京时,夏盈盈后头的安排,你不要沾手。哪怕万岁问起,你也要推出去,不过不要推到景阳宫那边儿。”
善保自然允诺,他十分感激傅恒能来给他透个口气。想来,夏盈盈是真的难到京城了。
太后好不容易得到乾隆暂不册妃的话,为免夜长梦多,说自个儿梦到先帝,只管催着乾隆回京,要去太庙给先帝上香。
夏盈盈要咋办?
乾隆跟傅恒嘀咕了半天,傅恒不冷不热,态度谦卑,“护送的事好说,留下八百护军,待御驾先行一步,再让他们悄不声儿的护送夏姑娘进京。”
“八百人,要怎么悄不声的?”
“那不如让杭州知府安排吧,奴才瞧着,这次接驾他很有些才干,对杭州也熟悉,夏姑娘家里的事总要安排好。”
傅恒这话公允,乾隆点了点头,“多安排几个可靠的丫头才好,”眼睛瞟向傅大人的神色,笑道,“这一路,千里迢迢。盈盈一个弱女子,竟要吃这些苦,朕每想起,心疼的觉都睡不安稳。”
“那奴才去宣太医给万岁开副宁神的汤药吧。”又问小路子,万岁歇息时可有点安神香。直把乾隆噎的翻白眼儿才作罢,继续说正事,“万岁,依奴才愚见,这些内宫的事,还是要由太后皇后处置为妥。夏姑娘日后毕竟是要在宫里生活的。”
“小春儿。”乾隆唤一声,几分无奈几分薄怒,道,“看你这模样,根本对朕身边的人无动于衷,当初还说什么‘只想朕与你在一起’的话,不会是哄朕的吧。”
傅恒沉默。
乾隆指责,“你就一点儿都不吃醋吗?”
“奴才这个年纪,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已经不大好看了。”傅恒一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