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直起身,又去搀沈奕瑶,“娘,你也真是,祖母这会儿嘴忙着,你就不要傻乎乎的蹲着了。”
这句话差点没让老夫人嘴里的茶喷了出来,即是如此也忍不住呛咳了起来,赵妈妈赶忙去给她抚背,又是拿帕子擦嘴。
严嫣将沈奕瑶按坐在椅子上,瞄了一旁的丫头,让她们拿了两个小墩子过来,和严陌坐在沈奕瑶身侧。
一回府就先给了兰姨娘一个下马威,是因为严嫣知道这个兰姨娘这两年在府里很是得意,颇有些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之势,所以敲山震虎就是想给那某些人看。她想着老夫人应该不会这么蠢,会自找没趣的。没想到几年不见,人越老越糊涂。
“祖母,您也是,急什么急,我娘知道您体恤她,不用说也知道。”又对沈奕瑶说:“娘,你看祖母为了出声让你起来,都呛着了。”
沈奕瑶低眉顺眼,“都是儿媳妇的不是。”
严陌半垂着头,使劲憋着笑。阿姐现在越来越有骆大哥的风范了,偶出惊人之语,实在让人捧腹不止。
老夫人好不容易顺过气儿,“阿嫣长大了,人也更加漂亮,没想到小嘴儿如今也越来越甜了。”
“那是,孙女知道,谢祖母夸赞。”
老夫人又是一窒,顿了顿,她道:“且脾气也越来越大了,怎么在门口就教训起祖母的丫头?”
沈奕瑶想出口解释,被严嫣一个眼神制住,只见严嫣一脸怒色,宛如连珠炮似的话就出口了。
“祖母你还别说,如今这府里的人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娘刚回来,急急忙忙就带着我和弟弟来向您请安,她们居然敢耽误。这是您院子里的人,阿嫣不好插嘴,换成我凝香阁的人,孙女非好好抽她几鞭子,让她长长教训,免得出去给孙女丢人。”
话音刚落,她对一旁侍候的丫头竖起眉头:“怎么着?眼睛都是瞎的?看不到夫人坐在这里,连奉茶都不会?”
不去看那丫头如何,矛头又指向赵妈妈,“赵妈妈不是我说你,你这把年纪了,就该服老,不行就回家好好养老去,这荣安堂的下人就让你调教成这个样子了?你可别仗着是祖母陪嫁,就倚老卖老,祖母是人老年纪大了,我这个做孙女的可不是个瞎的。”
这一番又是打鸡又是撵狗的,借着训赵妈妈之言,实则在说老夫人又老又瞎又糊涂,可实在让人无法反驳,总不能自己对号入座说自己又老又瞎又糊涂。
顿时老夫人脸成了紫茄子,赵妈妈忙局促笑了笑:“三姑娘说哪儿的话,奴婢可不敢。最近荣安堂换了一批丫头,确实有些不太懂规矩,等会儿下去奴婢一定好好教教她们。”
又指使一旁的丫头,“都别傻站着,快去奉茶,给三姑娘四少爷上糕点果子。你说教了你们那么久,还这么木讷。”
明明是老夫人给沈奕瑶母子三的下马威,被严嫣归咎于赵妈妈能力不行不会调解丫头。做晚辈的当面数落长辈自然不行,荣安堂的下人可不是长辈。
老夫人维持不了装相的笑,表情似怒非怒,“阿嫣你这脾气要得改改,怎么一回来就在祖母这荣安堂里打鸡撵狗的!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好说亲!”
严嫣冲她灿烂一笑,“祖母您还不知的,孙女就这脾气,改不了了!更何况孙女也是为了祖母好,免得来个贵客怠慢了别人,人家笑我们威远候府没规矩。至于说亲就更不劳您担忧了,孙女总不至于嫁不出去,就算嫁不出在也没关系,弟弟还小,我娘又是个老实的,阿嫣索性在家里陪着他们,免得那些牛鬼蛇神出来作怪,我想家里总不至于缺我这口饭吃。”
“阿嫣,可不当这么说。”沈奕瑶忙喝止道。
“女儿这不是在和祖母解释嘛,免得祖母夜不能寐的担忧孙女。再说了,祖母压箱底子那么多,到时候多贴孙女一些,总是有人愿意娶阿嫣的。”话说到最后,口气中带了一点撒娇的味道,严嫣笑盈盈的看着老夫人。
几年不见,这死丫头更难缠了。
你来个下马威,人家根本不接招,暴力瓦解,甚至扭头拿大帽子扣你。扯到最后,居然扯到她的压箱底子。不提这些还好,一提老夫人就觉得人生真是了无生趣。更何况她的压箱底怎么可能贴给这个死丫头!
“你娘那么多嫁妆,你就惦记祖母这点儿了?”
为了不让自己气死,她不再去看那个讨债鬼,面向沈奕瑶:“既然回来了,就住下吧,府里几个丫头都要说亲了,你也上上心。都退了吧,我也累了,如今年纪越来越大,身子骨也不行了,不能久坐。”
一行人纷纷福身告退。
临出门的时候,严嫣扭头看看一旁刚才那丫头,回头对老夫人说:“祖母,这丫头要不给我,我帮您训训?孙女屋里有个妈妈,训导下人很有一手,保准几日下来让人刮目相看。”
那丫头可怜巴巴的,“老夫人……”
“就不劳嫣丫头费心了,你这也不小了,又要说亲又要备嫁,哪能让你来。”
严嫣眼光一闪,笑道:“那好,就有劳赵妈妈了,不过你也过点儿心。以后要是再出现类似这种丫头不懂事的事发生,我可就有一个算一个喽!”
人走后,屋里哑然无声。
一群丫头们俱是神色恐慌,都知道老夫人想为难夫人,可老夫人必然不会亲自动手,那么只能是下人顶缸了。
历来这种手段在后宅里就不少见,例如你来请安,让你在外面站上一个时辰,等进去后主子会说,都是丫头不尽心,耽误了或者体恤自己还未起身什么的。明明是自己想为难人,为了不撕破脸皮只能往下人身上推。
被为难者碍着面子只能吃个闷亏,有苦无处诉,可碰到三姑娘这种直来直去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却是没办法了。人家也不揪着上面人说理,只揪下面丫头不懂事说事儿,三姑娘的凶残之名已深入人心,说打你板子就往死处打,谁敢招惹。
刚才不就是教训!
“老夫人……”
一行丫头嘤嘤哭着,看起来非常可怜。
老夫人气得胸口疼,对赵妈妈连连道:“我就说不让回来,不让回来,你瞧瞧这一回来就是为了来气我的,我上辈到底是欠了她什么债。”
赵妈妈叹了口气:“不也是侯爷说三姑娘要说亲了,更何况府里这几个姑娘都要说亲,没有个当家主母领着,怎么好出去与人交际。”
老夫人也知道这个理儿,她抹着老泪:“好不容易过了几年舒坦日子,老二眼见也出息了,又把这个丧门星弄回来给我添堵,我上辈子到底欠谁了了!”
她越哭越觉得自己委屈,一旁丫鬟婆子见老夫人这么哭,赶忙上前又是劝又是哄的才歇下。
“老二回来了,让他来荣安堂一趟。”
这是又准备找儿子诉苦了,可要是有用沈奕瑶几人也不会回来了。
……
出了荣安堂大门,陈氏和薛氏便一一与沈奕瑶告别了,薛氏笑着说今日弟妹要安顿,明日去锦瑟院拜访,沈奕瑶也没拒绝。
三年来,薛氏一直没断过往汤泉庄子示好,就算是个石头也被捂热了。
回锦瑟院的路上,沈奕瑶说道:“阿嫣,你不用为了娘与你祖母针锋相对。”
“我不是为了你。”
知道女儿又嘴硬了,沈奕瑶表情软软的道:“她就算针对娘,娘也不会吃亏的。”
严嫣才不信呢,她娘历来就是个软性子,被人欺负死了,也只会笑着说没事,可她看不下去。想是这么想,话说出口却变了音儿,呛人的很。
“她不叫起,你就蹲着?她让丫头怠慢,你就受着?光忍着有什么用,到了现在你还想忍一时风平浪静,我告诉你从咱们回来这一刻起,就不可能会风平浪静!”
她也没去看沈奕瑶的脸色,僵着声音:“凝香阁那边还有事没安排,我先走了。”
严陌瞄了一眼姐姐气冲冲的背影,又瞅瞅沈奕瑶:“娘,我也去看屋子理收拾好没。”
沈奕瑶叹着气,挥挥手。
等两人走后,翠巧才说了一句:“夫人,三姑娘说的没错。可不能性子太好,会被欺负的。”
沈奕瑶面色犹豫,“唉,我不是,我只是想可以换一种方式解决。”
“夫人,奴婢说一句不当说的话,这老夫人明摆着就是想为难您,又何必如了她的愿,这会儿可不如同之前,一忍下去就要忍一辈子。”
沈奕瑶哑口无言,想了想确实如此,看来她也得换个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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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霆本来喝得昏昏沉沉,出来冷风一吹,酒便醒了大半。
想着之前的场景,他还有一种几欲作呕的感觉。
男子风流些没什么不好的,哪个男人不好美色。可换成男风,严霆便觉得有些接受不了了。可许向荣好这口儿,他又怎么好说,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一路打马回威远侯府,夜里大街上有宵禁,碰到有官差巡逻,也没人拦他们这一队。回到府里,严霆想着今日是沈奕瑶回来的第一日,他多少也是要给她些体面的,便去了锦瑟院。
谁知锦瑟院不光熄了灯,院门也插上了。
这种情况要是换几年前是不可能发生的,哪怕他回来再晚,都给他留有一道门。严霆本就喝了酒,这会儿热血沸腾的,便借着酒劲儿踹了院门两下。
也没人给他开门,倒是隔着门有个婆子颤抖着声音说,夫人已经歇下了,有交代若是侯爷回来,可以去两位姨娘那里。
严霆皱着眉头,甩了袖子就走。
给脸不要,他本是想给她点体面,这会儿倒是被拒了。想着温柔多情的兰姨娘,严霆又绕去紫玉轩。
严霆回来时已经是子时,紫玉轩也熄了灯,不过兰姨娘这几年也了解他习性,每日不拉给他留门。
进了去,有守夜的小丫头上前请安,屋里那处的灯也逐渐亮起,等严霆进了屋,兰姨娘披着衣裳来迎他。
严霆是喝了酒的,这会儿酒劲儿上来,大脑昏昏沉沉,再加上刚才在锦瑟院受了气,此时到了紫云轩也不想再压抑。根本没注意兰姨娘腿脚有些不方便,压着她就往榻上去了。
一通发泄,严霆已睡熟,旁边的兰姨娘却是流泪流了一整夜。
无他,疼的。
她下午那会儿并没有跪够一个时辰,沈奕瑶从荣安堂回来,便让她回来了。即是如此,身娇体弱细皮嫩肉的兰姨娘也是遭了大罪,双腿红肿一动就疼,哪怕她在楼子里那会儿也没受过这样的磋磨。
这也就罢了,管事妈妈专门找了一个婆子送她回来,到了紫玉轩,那粗鄙婆子当着一众下人面训斥、告诫于她。
婆子们可不同那些小丫头,什么话都是说得出口的,那是将兰姨娘一通埋汰,什么难听捡什么说,兰姨娘也就在楼子里听过那些过气的老妓子们对骂,才会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