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可闻。
彭叔清清喉咙,开口道:“我好像忘记说了一件事――”他面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公爷和姑娘生了气,至今气还未消,这事儿想必贵府也是知晓的,公爷人年纪大了气性也大,他老人家不开口发话,府里是没人敢管大姑娘之事的。这事禀了上去,公爷就说了三句话。”
他顿了顿,又道:“第一句,他不相信自己女儿会做这样的事。第二句,沈奕瑶既然是严家妇,她的事沈家不管。第三句,如果你们威远侯府真认定此事是沈奕瑶做的,就休了她,他绝无二话。”
沈奕瑶身子一晃,忍不住颤抖起来。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今日之事,实在发展的太让人出乎意料了,简直是峰回路转,让人始料未及。
“原来你们不是来谈条件的,是来耍无赖的!”
半响,老夫人蹦了这么一句出来。说完之后,她似乎意识到不对,涨紫着脸又道:“你们着实欺人太甚了!”
彭叔微微一晒,道:“老夫人何出此言?没有人想耍无赖,也没有人想着欺辱与谁。”
是啊,人家以势压人了没有?
没有!
人家胡搅蛮缠了没有?
也没有。
人家什么也没做,更没有多做辩驳,甚至说出了休了绝无二话之言,又何来的以势压人?
可,可这和他们当初所想完全不一样!哪怕是镇国公府不依不饶,要求再查,他们也不会惊讶,甚至直接蛮横来一句‘你们想怎地’,也不会让人吃惊。关键是别人很淡定,丢出一句‘这儿媳妇要是不满意了,休了也成’,这让他们怎么接?
真休?
这是不可能的,至少此时严霆根本没有休妻的打算。
不休?
那刚才所说的话不是在自己打自己嘴巴?之前的种种不就成了他们唱大戏,别人看笑话的行径了?
并且此举很绝,将老夫人的路完全堵死,一点台阶也没给留。
话说完后,彭叔没去管旁人的脸色:“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这就走了?
众人皆是一噎。
“彭叔――”
彭叔转头看了一眼如今早已为人妇,在他眼里却还是个小女孩的大姑娘,没有去看她眼中的求助,隐隐叹息一声,却是没有停步,径自离开了。
沈奕瑶面若死灰,身体止不住的抖颤起来。
***
这一会儿之间发生的事,已经让威远侯府的人接受无能了。
管家彭叔先是铺垫说了一大堆,最后丢出一句‘镇国公府现在不管沈奕瑶,你们爱咋滴咋滴’。当然别人言语肯定是经过修饰了,但大体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不管这个女儿了?
可要说不管也不对,不管又怎么会拉她起来,还关心受不受凉?可以说这是彭叔的个人行为,与镇国公府无关,可谁敢说就真的无关?毕竟下面人可是揣测着上面人的意思过日子的!
但镇国公的意思也非常明白,这个女儿我不管了,你们不满意,休了也成,他绝无二话。
皮球被踢了回来,就看他们怎么接了!
老夫人胸腔里堵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严霆这会儿脸色也不好了。其他人则都在装死,低着头在地上找蚂蚁。
突然,薛氏的声音响起,“三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的了?”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靠门处墙边站了两个人,严嫣和严陌。两人也不知站了多久,看了多久,满屋子的人居然没一个发现的。
“回来有一阵了,见长辈们在谈事情,便没让人通报。”
老夫人并没有去关注严嫣,她还在想怎么从这个台阶上下去。
严郅眼光闪了闪,站了起身,“既然没什么事,娘我们就先回去了。”
薛氏错愕,“怎么没事呢?这不还没……”很快她眼神一转,笑着转口,“也是,多大点事值当我们如此兴师动众的,也不过是个姨娘,小产就小产了,妇人胎没坐稳小产也挺正常的,什么都不怪只怪她自己不当心。”
她嗔笑着凑到老夫人身边,一脸亲热,“娘你也是,听风就是雨,听了下面丫头们说了几句,就闹得阖家不得安宁,这会儿也累了吧,儿媳送您回荣安堂歇息。”
大房两口子突来的这一出,让人着实反应不及。可转念一想,这明明就是在给老夫人递梯子。
虽是薛氏无耻了点,将之前赵妈妈去查,常大夫的断言都抛去九霄云外了,可很多时候会粉饰太平,有那个脸皮装作无事,也是一种本事。
老夫人借坡下驴,浑然忘了自己刚才是多么义正言辞的让沈家给个交代,也忘了自己如何骂沈奕瑶是个毒妇,祸害了严家的子嗣。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累,“也是,这年纪大了,熬会儿子就受不了了。赵妈妈,你等会回去给我按按。”
赵妈妈清脆应声,俯身去另一边扶老夫人起来。
严嫣实在忍不住了,声音不显的嗤了一声。
“祖母,我看这会儿你还不能回去歇息,事儿还没完呢,怎么就歇着了。”
几人动作一滞,俱抬头去看严嫣。
严嫣一身大红色刻丝翻毛皮斗篷,衬得小脸洁白如玉、艳若桃李。她含笑着看着众人,可这笑与眼中的火光相对应,却多了几分诡异。
薛氏赶忙走过来,一边对严嫣使眼色。
“哪里还有什么事啊,三姑娘你也赶紧扶你娘回去休息,天也不早了,外面也凉。”
薛氏的想法是让所有人都借坡下驴算了,这事怎么来说都与沈奕瑶有关,闹大了不光沈奕瑶没好处,对严嫣也是。有个名声不好的娘,做女儿的以后出嫁可是难事。
可她忘了一点,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又如何粉饰太平?
整个威远侯府,从后院闹到前院,几乎府里一大半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可不是封口这么简单的。随便漏出去一句,沈奕瑶的名声就毁了。外人不清楚内里,见这种事都被压下来,只会说一句镇国公府仗势欺人。反之,威远侯府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在外人眼里,他们是镇国公府权势下的牺牲品。而裴姨娘,一个妾,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于薛氏来说,她能对沈奕瑶伸以援手,那是在没有影响自身情况之下。而且确切来说,他们大房以后还是在老夫人手底下乃至严霆手底下吃饭,严郅也姓严,向着自家是并没有什么错。
那么沈奕瑶呢?
此时这个女人已经浑身颤抖,站都站不稳了,却依旧强撑着。
严嫣和严陌呢?
有这样一个道貌岸然,心思狠毒的娘,以后还怎么说好亲事!
镇国公府呢?
那是躺着也中枪!
严嫣有时候就想不透了,凭什么你们说怎样就是怎样?你们想唱大戏,就唱得高潮迭起,你们不想唱了,就强制落幕?
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第70章
严嫣眼神掠过在场所有人,老夫人与严霆难看的脸色尽收于眼底。
她昂首立于堂中,目光平视众人,声音锵然有力。
“我娘从小教我,做人要行的正坐得直,方能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既然事情发展到如今这地步,不查清楚也不能以服众人,匡正名义。没道理一个当家主母已经被提上桌面要被休弃了,还能佯装无事,粉饰太平的。这以后让我和阿陌怎么做人?我是女儿家,名声坏了,大不了以后不嫁人。可阿陌是男丁,他以后如何出去行走,如何做人!”
一字字一句句,斩钉绝铁,撼动人心。
一个细弱却同样坚决的声音响起,“我和姐姐是同样的想法。”
是严陌。
这是幼小而病弱的他,第一次站出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即使他的身板还很小,说话声音也不够大,但这一次他不再让姐姐总是站在身前为他遮风避雨。
严嫣毕竟是个女儿家,哪怕平时再怎么强硬,但说起话来却不若男丁有用。严陌虽然还小,但他是威远侯府唯一的嫡子,如无意外严家以后是他当家做主,他的意见就不能让人忽视。
两个俱不过十岁的小儿,竟然是将所有人都逼上了绝路。
沈奕瑶嘴里含糊不清一笑,抹干眼泪,走到两个孩子身前站定。她面色惨淡,形容狼藉,却一脸决然之色,目光灼灼。
“查清楚,如果是我做的,是休是罚,随你们处置。”
沈奕瑶第一次在人前露出这样强硬的神态。
一直以来,人们都感叹沈家这个女儿养得真是与沈家人画风大不相同。镇国公府的人刚毅、霸道、敢作敢当、行事干脆果敢。而这个女儿却像是一颗菟丝花,柔弱纤细,温婉贤淑,连与人大声说话都不会。
当年沈奕瑶十来岁现身京城上流贵女圈子,着实让人大跌眼镜。这样一个贵女是镇国公府里养出来的吗?
可事实上,她确实是。
沈奕瑶从小被保护的太好,家里人宠着,下面下人敬着,真可谓是含着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前面都有爹有娘有哥哥们撑着护着,需要什么了,直接有人捧上来送到手边,甚至有时候不用自己想,便有人事事替她考虑周全。
说句不怕人笑的话,她与大哥沈栋年纪相差许多,大侄儿也就小她两岁。侄儿刚会跑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家女孩少,他要护着姑姑了。
就这样被哄着护着的人,她如何能成长。
其实沈奕瑶一直没成长,直至此时,她也依然还是没成长。
她的手在抖,心在打颤,满心仓皇,大脑一片混乱。
可她还懂得一件事――
那就是,她怎么样无所谓,可她不能让自己孩子担了这样的名义。有个名声不好的娘,她的孩子以后如何做人。
为母则刚。
这个词语沈奕瑶从来不懂。
不知道这个时候来,会不会晚了些。
严霆脸色顿时一变,他微叹了一口气,走到沈奕瑶身边,眼神柔和又含着愧疚的望着她。
“瑶儿,你先带着阿嫣和陌儿回去。为夫知道今日你受委屈了,可所有证据都指明是您做的,娘会生气也是能够理解的,你也知道娘有多么看重子嗣。我今日也是有些不冷静,居然让事情发展成如今这幅局面。现在大家都不够冷静,这样吧,明日我会让人好好彻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