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  第36页

了不少心思的。

郡守家的小君办宴,但凡脑筋正常的人,肯定是要给面子的,虽然刘远现在并没有大开杀戒,自从来到颍川郡之后,所作所为也当得上仁厚二字,但谁也不会这位新任郡守就真是什么无害的小白兔了,乱世之中,人命本贱,阳翟无论贫穷富贵,所有人的性命可都攥在他手里呢,这个面子不给不行啊!

实际上,自打刘远得了颍川郡,大家都是战战兢兢,行宴取乐的事情也大大减少了,就怕一不小心就被捉去当典型咔嚓掉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聚在一起玩耍,大家自然也都打起精神,一面暗暗嘲笑刘家暴发户不知道会闹出什么笑话,一面又暗暗期待雀跃。

于是到了宴会举办这一日,郡守府车水马龙,宾客盈门,街道堵塞,一时竟呈现出多日未有的繁华景象。

刘桢同样期待这场宴会,因为这次姬家也在邀请之列。

以往姬家常常都是郡守府的座上宾,如今虽然郡守府换了新主人,但如果她与姬辞的婚事能够顺利,而她老爹的位置也能坐稳的话,姬家与郡守府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密切。

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姬辞,刘桢的心就止不住小小地飞扬起来。

“小娘子,今日还穿曲裾吗?”桂香问。

“嗯?”刘桢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大门处的喧哗声越过重重墙隔与树影,都隐隐传到这里来了。“你方才说什么?”

桂香掩口,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刘桢想了想,“不,穿襦裙。”

现在也是有襦裙的,只不过时下还是比较流行曲裾深衣,所以襦裙出现频率不高,这个时候的襦裙样式也跟后世熟知的不太一样,不过总体变化不大,上襦短下裙长,刘桢这一身正好裁到脚背,既不会影响走路,又能衬托裙身的优美。

当然,一个九岁小女孩不管穿什么,充其量也只能称为可爱,而不是什么优雅或妖娆。

“小娘子这一身好看得紧!”

桂香依旧为她梳了个总角,嫩黄色的丝绦垂落下来,与上襦裙的颜色相融合,下裙则是宝蓝的料子,裙边还用白线绣了桂枝一类的花纹,正好将上半身的飞扬跳脱沉淀下来,令人眼前一亮。

腰间系上同色系的绢带,裙边再压上青玉,活脱脱一个端丽的小佳人,可不正是好看得紧?

刘桢抿唇一笑,摸摸头上的包包头,难得像一个符合身体年龄的小女孩那样,步履轻快地走出门去。

她是刘家长女,按照惯例是要陪在张氏身边接待宾客的,刘桢起得也很早了,奈何有人为了巴结刘郡守一家,来得更早,所以待她用完朝食再去张氏那里的时候,张氏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作为女主人,又是高位者,张氏不需要亲自到门口迎客,但是也要端坐厅堂,跟每一个宾客寒暄。总而言之一句话,既要端着架子,又不能失礼于人。

寒暄还要有讲究的。

譬如说,对待宋谐的家眷,肯定要亲热之中再带几分恭敬,最好还要让别人能看出来,以示刘远对宋谐的态度;又譬如说,对待那些不太肯跟刘远合作的,就不用太客气了,最好是能在寥寥几句话里就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这个分寸实在太难把握了,饶是张氏经过紧急培训,一张脸也笑得快要僵掉了。

刘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大一小坐在那里,小半个时辰下来,水也没喝几口,身心俱疲,只能相视苦笑。

宴会被分隔为两个场地,女宾在张氏这里,男宾则在刘远那边,眼下刘远正带着刘楠,十有八、九也在干着同样的事情。

原本宴会并没有那么大规模,邀请的也只有女眷,后来刘远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临时改了主意,于是就变成今天这样,人流量足足增加了一倍,好在郡守府不小,宋谐之前也是时常在这里行宴的,再来多点人也能容纳得下。

一墙之隔,男宾那边的喧哗热闹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郡守府请来的临时杂技团已经在院中空地开始表演上了,倒立、柔术、弄丸、跳剑、舞盘,现代人司空见惯的杂技表演项目,在两千多年前再现了,虽然花样可能没有后世那么多,不过也已经很精彩了。

这时候是一人一案一席的,不是大家团团围坐在一起,张氏的食案在上首,刘桢其次,两人挨得比较近,刘婉和刘妆她们则在另外的厅堂里,由韩氏带着,招呼那些与女眷同来的,跟刘婉她们差不多的同龄人。

张母和张氏的两个妹妹虽然是张氏的至亲,但她们没有什么身份,在场随便一位女眷拎出来就足以秒杀她们了,所以三个人的座次都被往后安排在不太起眼的位置,刘桢扫了一眼,发现她们似乎被孤立了,周围的女眷没有一个主动跟她们说话的。

这也是难以避免的。如果不是张氏,张母她们连进郡守府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刘远都不大被人瞧得上,更不要说这一大串亲戚了。

少顷,便有侍婢匆匆来报,说公子豹携眷前来,郡守让小君前去迎接。

张氏连忙站起来,从神情来看并不意外,估摸是刘远提前和她说过了,但刘桢不知道这位公子豹是何方神圣,趁着跟在张氏后面出去的时候,就悄悄问张氏:“阿母,公子豹是何人?”

张氏也悄悄回她:“据说是魏王之弟,来要东西的,你阿父嘱咐不可怠慢。”

刘桢就努力开动脑筋回想,陈胜造反之后,他的一个部将叫周市的,原先是魏国人,就拥立了原来的魏国公子魏咎为魏王,这个魏豹就是魏咎的弟弟。

按理说这个人不是什么如雷贯耳的知名人物,可刘桢偏偏觉得对方的名字熟悉得很,可惜怎么都想不起来,只好暂且作罢。

二人迎出去,便正好瞧见一名年轻女子在侍婢的搀扶下出了牛车。

真是个大美人!这是刘桢的第一眼印象。

喔,再仔细看看,其实也就是一般。这是第二眼印象。

之所以会造成这种印象,是因为对方的肤色十分白皙,比刘桢所见过的张氏那位肤白貌美的妹妹还要白,肤如凝脂这四个字用在她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俗话说一白遮三丑,这一乍看,自然而然就被震撼了。

但其实再仔细一看,女子的容貌也只是中上,算不得倾城之色,这其中还有肤色的加成分数,不过如果不要以那么苛刻的标准来看,也能算上得美人了。

“这位是公子豹之妻,薄姬。”不必张氏询问,侍婢便主动道。

听到这个名号,刘桢一震,不由张大了嘴巴,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如果说魏豹这个名字只是让她觉得耳熟,那么薄姬二字简直就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了。

薄姬不是薄氏的名字,这个时代对有些身份的年轻女子,一般是某姬来称呼的。薄氏之所以史书留名,并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因为她生了一个好儿子,汉代“文景之治”的开创者,汉文帝刘恒。

薄氏现在的丈夫是魏豹,但历史上汉文帝的老爹当然不是魏豹。魏豹原本投奔了刘邦,听了相人许负说自己的老婆将来是要生下天子的,这货大喜过望,直接就叛逃刘邦改投项羽,结果最后当然成了炮灰――老婆确实生了天子,却不是跟你生的!

由此,刘桢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公子豹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之情,这人的运气得有多坑爹,才会被坑成这样?

此时,所有的一切还没发生,薄氏还只是魏豹的老婆,原本应该在魏王宫的她,因为夫君被魏王委派到颍川郡来寻求结盟,就跟着过来了。

魏豹那边自有刘远去招待,张氏则将薄氏迎了进来,这时大家也都知道是什么人来了,纷纷起身相迎,薄氏一一见礼,行止婉约,隐露风致,张氏站在她旁边,简直成了活生生的参照物。

薄氏之母出身魏国宗室,不过薄氏却不是婚生子,所以薄氏一直是随母亲生活的,直到嫁给魏豹。魏豹对她疼爱有加,虽然之前哥哥魏咎还没当上魏王,大家都是庶人,但薄氏也没有因此吃什么苦,现在锦衣玉食养出来了,气质更上一层楼,坐在那里不说话,别人也知道这是个贵人。

多了一位薄氏,座席就得重新分配,刘桢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她则退往下一席。

这倒也就罢了,有了刘远的嘱咐,张氏怎么都得好好招待薄氏的。

结果这一来,席上宾客,杂技表演也不看了,大家都一窝蜂巴结起薄氏了。

有人夸薄氏貌美,有人夸薄氏头上的簪花别致,衣服好看,有人夸薄氏出身高贵,举手投足也比旁人高贵几分,怨不得公子豹对她如此爱护有加。

薄氏看上去有些不善言辞,对这些溢美之辞一律都是微笑收下,但这并没有让众人的热情冷却下来,你一言,我一语,很快把薄氏捧成了天仙一般的人物。

作为女主人的张氏反倒被冷落在一旁,甭提有多尴尬了。

就在张氏坐如针毡的时候,大家的话题已经从赞美薄姬转移到宴会上去了,有人就道:“未知薄姬昔日在魏王宫,可有时常参与宴乐?”

这种指名道姓的问题,薄氏自然不能再微笑沉默了,她回答道:“也有行宴。”

对方又问:“魏王行宴,当以歌舞为多,还是杂耍为多?”

薄氏道:“歌舞为多。”

对方道:“以薄姬之见,是魏王宫中的歌舞好看,还是郡守府的杂耍好看呐?”

这种明显带有陷阱式的回答,连张氏都能听出来,薄氏当然也不会上当,就道:“二者不同,何能比之?各有所长。”

对方见薄氏明摆着不往下跳,撇撇嘴,也就没有再往下说,可还没等张氏松口气,又听见有人掩口笑道:“不说这歌舞杂耍了,我却听闻一桩昔年秦相吕不韦府上的旧闻趣事,说与你们听罢。”

从古至今,人人都爱八卦,一听还是吕不韦的八卦,大家就更来劲了,纷纷催促她快点说。

那人就道:“听说吕不韦有一爱妾,出身贫贱,又深得吕不韦喜爱,有一日这姬妾去他人府上赴宴,宴毕,婢女奉上柘浆,哪知这姬妾正好口渴,问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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