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是从哪里来的,其实非常简单,悄悄儿拿到外头铺子里去一打听,总能知道点什么。”
老夫人便收回了目光,淡淡地道:“先问问她身边的几个人罢。看看她们都知道些什么。”
杜夫人还想说什么,老夫人已经不高兴地道:“怎么义儿和他新媳妇还不来?!”
这便是不想再说这事儿了,大管事便行了礼,接过绿蕉手里的托盘,退了出去。行到院门处,正好遇到蒋长义和萧雪溪,大管事赶紧行礼问好:“三公子,三少夫人安。”
蒋长义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漆盘上,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笑道:“这是做什么?”
大管事谨慎地瞟了萧雪溪一眼,低声道:“是柏香。”
蒋长义的瞳孔一缩,对着大管事挥了挥手。
萧雪溪便问蒋长义:“柏香是谁?”
蒋长义淡淡地道:“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替萧雪溪扶了扶花钗,笑道:“我祖母的年纪大了,脾气有些不太好,你可要宽宏大量一点啊。”
萧雪溪抿着嘴没吭声。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帘下,只听老夫人气呼呼地道:“真是晦气!”
蒋重低声道:“罢了,兴许是意外。”
萧雪溪一听,立刻上了精神头,什么事儿大清早的就喊晦气?什么意外?却听身边有条银铃般的声音欢快地道:“三公子和三少夫人来了……奴婢请三公子,三少夫人安,大喜!”接着帘子被打起,一个圆脸圆眼睛的大丫鬟笑眯眯地看着二人。
蒋长义好心地介绍:“这是祖母身边的绿蕉。”
萧雪溪便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嬷嬷稍后准备看赏,然后仰着头进了屋子,一一扫过面前的众人。照例的,她率先看到的还是坐在蒋重下手的蒋长扬,蒋长扬穿着件家常的棕红色圆领缺胯袍,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淡淡地扫过她的脸,落在她身旁的蒋长义身上,微微露出一个笑。而牡丹,穿着丁香色的披袍,配着群青色的抹胸罗裙,腰间系着条银泥裙带,发间绾着一对紫玉钗,笑吟吟地坐在蒋长扬身边,犹如小鸟依人。
萧雪溪自动忽略了牡丹,看着蒋长扬,她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她是最恨蒋长扬的,可是他笑得真好看。蒋长义不轻不重地拉了她一把,她回过神来,挺起腰杆,笑眯眯地,温柔大方地,端庄典雅,夫唱妇随地跟在蒋长义的身后,对着老夫人拜了下去。
老夫人还记恨着昨日的事情,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命红儿给了她一对玉钗做见面礼。老不死的,摆什么架子?萧雪溪忍着。
蒋重倒还亲切,但重点说的是要她如何严守妇道,温厚端方,约莫是因为做贼心虚的缘故,萧雪溪硬生生听出了许多针对性的讽刺来,一时说不出的难堪和厌恨。
杜夫人倒是没什么多话,笑盈盈地赏了她一对玉蜻蜓赤金结条钗,道是从宫里头出来的款式,然后让她早日为蒋家开枝散叶。但萧雪溪记着前日自家嫂嫂回家后说的那些事情,又想着就是这个女人会一直压在自己的头上,会害蒋长义和自己,于是自动把杜夫人划入敌对阵营。于是不咸不淡地笑着,盈盈谢过。
轮到蒋长扬和牡丹,蒋长扬只和蒋长义说话,牡丹也只有一句话:“恭喜。”送的礼物更是没什么出巧之处,就是一对做工精美的银镶珍珠镯子,不曾越过老夫人和杜夫人去,却也拿得出手。
倘若是从前,萧雪溪对蒋云清这样的小庶女只会面子情,但她却不敢不认真对待这个小姑子,因为出门前蒋长义特意问了她给蒋云清准备的是什么见面礼。于是她僵硬地笑着,和蒋云清说了几句亲切话,送了蒋云清一对花钗。蒋云清稳稳重重的谢过,恭喜之后就静静地退到了牡丹身边。萧雪溪立刻看出来,这个庶女姑子喜欢牡丹胜过她,当下就不服气起来。暗想蒋云清一定是嫌她送的见面礼轻了,也不知道何牡丹这个全身铜臭的商贾之女送了什么贵重的。便盘算着过后要去打听清楚才好。
却听杜夫人呵呵笑道:“还有两个人,你也一并来见见。”
一个面黄肌瘦,看着比杜夫人还老许多的病歪歪的女人讨好地看着她笑,一个额头上有个疤瘦叽叽的可是精神抖擞的女人模式化地看着她笑。这两个人都规规矩矩地站在杜夫人的身后,头上戴的,身上穿的,都不似主子,又不似下人。萧雪溪瞬间明白了,这是蒋重的两个妾,其中一个还是蒋长义的亲娘。不由鄙视起蒋重来,堂堂一个国公,竟然有这么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哪儿像她父亲,家里送人的妾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这两个好上十倍。
杜夫人指着那病歪歪的老女人道:“这是线姨娘。她常年病着,今日特意出来见你的。”线姨娘的脸上那个讨好的笑容更明显了,她热情地把用绣帕包着的一对金耳坠递给萧雪溪,忐忑不安地道:“三少夫人大喜。”
萧雪溪本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蒋长义的生母,可看到这样子,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忍着行了个礼,接了过去。妾是什么?特别是丫头出身的贱妾,猪狗一样的存在。可是她却要给这人行礼,她好难受。倘若蒋长义不是庶出,她又怎会……?她听见自己的内心深处轻轻叹息了一声。
杜夫人继续热情地把那个额头上有疤,可是精神抖擞的女人介绍给她:“这是雪姨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重重地咬着那个“雪”字,听得萧雪溪一个激灵,随即愤恨不已。一个贱妾,竟然和她用了一个名字。脸上就有些不好看。
雪姨娘恍若未见,送了她一对银耳坠,说了几句恭喜的话,表现得比线姨娘还大方得多。萧雪溪勉强忍着,表情说不上好看,却也比昨日好多了,因为她知道,老夫人一直在盯着她看。
待到吃饭的时候,她悲哀地发现,牡丹坐着不动,应景儿似的挑了两筷子,就放下了。可是她却要伺候着。这是什么规矩?她悲愤了。杜夫人微微一笑:“雪娘啊。”
萧雪溪根本没反应过来是在叫她,只当是在叫雪姨娘,直到一家子都盯着她看,她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顿时差点没炸毛,咬着牙笑道:“对不起母亲,儿媳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叫儿媳。儿媳家里人都叫儿媳溪娘的。”
杜夫人点了点头:“哦,我记得了。”随即从善如流:“溪娘啊,你大嫂有了身孕,你……”巴拉巴拉说了一串,反正意思是要她照顾着牡丹点,不要和牡丹比……萧雪溪感觉到她随时随地都不忘在提醒自己嫁的是个庶子,又觉着分外酸楚。
萧雪溪一点东西都没吃下去,没其他原因,又累又堵得慌,气得差点没发疯。好容易回了二人的新房,她甚至不耐烦看新房里的摆设如何,直接就甩了鞋爬到床上去睡着生闷气。陪嫁丫头过来问她蒋家人给的见面礼怎么收拾,她怒气冲冲地把牡丹送的镯子砸在了地上,正要砸其他东西时,蒋长义走了进来,目光如水,温柔地道:“捡起来。”
她竟然就砸不下去了。她憋着气,就是不捡。还是采莲善解人意地捡起来,替她收好。蒋长义挥手叫丫头们出去后,走到她身边,轻轻道:“这滋味不好受?很委屈?想不想这样过一辈子?”
萧雪溪抬眼看着他,许久才轻轻摇头:“一天也不想过。”
蒋长义笑了:“采莲,端饭菜进来。”
夫妻二人和和睦睦地吃了一顿饭,喝了几盅酒。碗筷尚未放下,就听见松香在帘外轻声道:“公子,夫人来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挑拨(二)
一听说杜夫人来了,蒋长义立刻起身规规矩矩地迎到门口,看着仿佛是突然变了个人。萧雪溪诧异不已,却也只得耐着性子慢吞吞地走上前去相迎。
杜夫人含笑看着这对新婚夫妻,她看得很分明。蒋长义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心谨慎,萧雪溪却是不以为然,一脸的忿忿不平。她再看看桌上吃剩的饭菜,微微笑了:“怎么,适才没吃好?饭菜不合胃口?”
蒋长义尴尬地道:“是儿子……”他没想到杜夫人会跑到他的新房里来,要不然他宁肯让萧雪溪饿着。
萧雪溪听他似是要替自己遮挡,便淡淡地抢了一句:“以后会慢慢习惯的。”在自己家里吃顿饭都要小心翼翼的,这过的什么日子?
杜夫人体贴地道:“你刚来,不习惯也是有的。就是要这样,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要和你大嫂一样记得说出来,别闷在心里,饿着了不好。”
萧雪溪听这话似是话里有话,便细细琢磨起来,这意思是何牡丹在府里竟是横着走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过后得让人好生打听一下才是。
萧雪溪和牡丹本来就不和,这杜夫人今日总拿牡丹挑着萧雪溪,居心实在险恶。蒋长义按捺下心中的不喜,打岔道:“不知母亲有何吩咐?”
杜夫人笑着坐了,道:“我来是有两件事。第一件,我前日和你说的那位太医,已经说好了,他过两日会来替线姨娘诊断,但我彼时不在家,要去烧香,到时候就由溪娘来招呼线姨娘了。”
“母亲太过操劳了。溪娘一定会把这事儿做好的。”蒋长义戳了萧雪溪一下,萧雪溪听这意思就是要自己去伺候蒋重的妾了嘛,心中非常不满,却又不能不忍着,只得含糊应了一声。蒋长义不满地偷偷瞟了萧雪溪一眼,随即又有些黯然地垂下了眼帘。
哪个高门大户出来的嫡女肯纡尊降贵去伺候一个丫头出身的小妾?就算是夫君的生母也不行。这是正室和嫡出之人心中恪守和千方百计维护的礼法,不容乱套。萧雪溪一定非常难过。杜夫人看在眼里,心里十分舒坦,继续道:“不知溪娘对这屋子可还满意?你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就和我说。”
萧雪溪便知她要背着自己和蒋长义说第二件事,便行了个礼,退了出去。转眼就给身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她自己则跟了采莲和松香一起去参观自己的新家,一路向这二人打听牡丹在家都是怎样的,松香才等她一问就说了牡丹在映雪堂设了个小厨房,单独开火,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又羡慕地说,这府里只有老夫人有这待遇云云。萧雪溪便盘算着,她也要弄这样一个厨房才好。
萧雪溪一出了门,杜夫人立刻就把脸沉了下来,板着脸道:“柏香死了。”
蒋长义早有准备,沉稳地道:“儿子听说了。”
“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没了,真是可怜。”杜夫人盯着他,沉痛地叹了口气:“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没有?”
怎么没的,你自己最清楚不过,还问什么?蒋长义的心里有点乱,还有些恨,他想冷笑,可对上杜夫人的眼睛后,他又平静下来,坦然自若地轻轻摇头:“儿子没有……”
杜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没有?事到如今你还狡辩!”见蒋长义脸色变了,方恨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