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芳华  第169页

解闷罢。”她起身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我该走了,就不耽搁你看歌舞了。你继续。”
  牡丹已走到门口,潘蓉突然叫住她:“阿馨她真的有身孕了?她很不好么?”
  “她身上瘦得全是骨头,一个人躲在别院里,想找人说话都找不到。”牡丹严肃地看着他:“她把所有人都赶出去,躲起来哭……而你却在这里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你觉得她过得好不好?至于有没有身孕,你这个做丈夫的,难道不该更清楚么?你口口声声说着她高不可及,瞧不起你,实际上你无时无刻不在践踏她,把她踩到尘埃里。”
  潘蓉的脸色瞬息万变,抬眼看向面前的琉璃盏,沉默不语。阿馨也会这样么?她不是无坚不摧的?长大以后,他只看到过她流过一次泪,就是潘芮死的时候,她一直默默地流泪,那个时候,他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温言安慰,但他知道最不配的人就是他,是他夺走了她的一切。他只敢远远地偷看她,偷看他的父母,甚至羞愧得不敢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从不曾想过会娶到她,成亲以后,他就没看见过她流泪。不管他做了什么,从不曾见过,她就坐在那里,淡淡地看着他,无悲无喜。他觉得是她看不起他,看不上自然不会伤心,也不会流泪。他曾经最渴望看到她流泪,可她终于流泪了,他却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
  牡丹见潘蓉这个样子,知道自己也就是能做到这个地步了,便朝贵子和恕儿比了个手势,大步走了出去。走到楼梯口,但见玛雅儿斜倚在扶手上,媚眼如丝地看着她笑,操着一口带了些怪腔调的官话道:“奴家以为适才你该泼我酒才对。”
  牡丹默了一默:“我只泼该泼的人,泼你做什么?”
  玛雅儿笑道:“的确不该泼奴家呀,该泼的是男人。”她神色一肃,道:“请问您可是开香料铺的何家么?奴家只听说何家有六位郎君,就不曾听说过有位何七郎。看到了才知道,原来是位美娇娘。”
  恕儿觉着她的举止行为实在是太过轻佻,也见不得她与牡丹搭话,便皱起眉头,拉拉牡丹的袖子,示意赶紧走人。牡丹朝玛雅儿点点头,抬步往下走。
  玛雅儿跨前一步笑道:“六郎出手可大方,他就在这后头呢,七郎您要不要奴家替您去叫一声儿他?奴家也好讨几个赏钱做件衣裳穿。”
  牡丹皱起眉头看着玛雅儿。她那日把事情和岑夫人说过之后,二郎和五郎去悄悄查过铺子,生意没有原来好事实,但金钱货物确实是没出什么大问题;六郎仿佛也是察觉到不对劲了,便不再经常外出,小心得很。二郎和五郎弄了一回,让人跟了几次,到底也没抓住他的现场,便只是旁敲侧击地说了一说,他不服气,还与二郎、五郎拌了几句嘴。
  杨氏守着岑夫人掉泪,大意是二郎和五郎趁着何志忠不在家,故意为难六郎,排挤六郎。二郎和五郎有些心寒,便想着反正铺子里管得也严密,又有老掌柜盯着,索性不再管六郎,只小心提防不提。没成想,今日倒让她给碰着了。
  玛雅儿见牡丹皱眉看着自己,不由微微一笑,勾起指头指指楼梯下方的一道非常不显眼的小门,低声道:“要不,七郎您自己去唤六郎?”
  难怪得好几次有人跟着他进来最后都跟丢了,原来是在那里藏着的。牡丹一笑,朝玛雅儿抱了抱拳:“不必了,我还有其他事儿。谢您了。”
  “谢倒不必,有朝一日我若是求上了七郎,七郎可莫要翻脸无情。”玛雅儿将手抚上牡丹的肩头,含情脉脉地一笑,仿佛牡丹真是个俊俏的少年郎一般。
  牡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但只怕我能帮上的忙有限得很,会让您失望。”
  玛雅儿笑道:“不会太为难您的。只是讨个小人情而已。”她目送着牡丹下了楼,收起脸上的笑容,怔怔地看着牡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酒肆门口。忽听身后脚步声响,她回头一看,但见潘蓉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她也不留潘蓉,朝潘蓉挥了挥手绢:“二郎你最好先回去换身衣服,洗漱一下再去哦。否则只怕是还会被再泼一盆凉水,这寒天冷地的,可不是耍处。”
  对于她这般的体贴与周到,潘蓉见怪不怪,“嗯”了一声,快步下楼,急匆匆地叫人牵马出来,上马就狠狠抽了一鞭子,将小厮扔在身后,径自去了。
  牡丹与贵子、恕儿从附近的房檐下走出来,牡丹领着恕儿往何家香料铺子的方向去,贵子则转身又进了酒肆,要了一壶酒,几碟菜,就在楼梯附近坐下静等观望。
  牡丹去了铺子里,六郎果然不在。她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掌柜的说闲话,得知六郎这段日子心情好得很,时常春风满面的,近日请铺子里的伙计们连着吃了好几次酒。
  那便是手气很好,赢得够多了。若是有人做套,那必然是先要让他赢个够本,叫他放心大胆的,手脚越放越开,之后才好猛地给他一击,一击必中,只怕难以翻身。牡丹忧心不已,只好再三拜托老掌柜的多看着点儿。老掌柜的笑道:“娘子您放心,没事儿,我时时都盯着的呢。”
  冬天里天气黑得早,眼看着很快就要闭市,贵子还迟迟不来,牡丹索性辞过老掌柜的,起身领了恕儿往外走,打算先回家,等贵子探听明白又再细说。
  主仆二人即将行到市场门口时,忽听有人在后脆生生地喊道:“前面的是何姐姐么?”饭粒儿穿着身簇新的桃红锦缎袄裙,笑眯眯地跑将过来。
  牡丹忙勒住马,笑道:“你又来帮张五哥算账?”
  饭粒儿笑道:“是呀,不过如今天气冷了,斗鸡的人也走得早了些。早早就散了。”
  “那这是要回家了?张五哥呢?”牡丹往饭粒儿身后张望,却不见张五郎的身影。
  饭粒儿道:“别看了,他没来。他不要我跟着他一起回家呢,让我自己先走。”她瞟了瞟牡丹的马,眨眨眼道:“我没骑过马,您能带我走一截么?天要黑了,待我走到坊前只怕快要闭门了呢。”
  牡丹见她一双眼睛转得叽里咕噜的,一边暗想这小丫头也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一边弯腰伸手给她,拉她上马,道:“张五哥真是的,这会儿才让你一个小姑娘独自走。要让你回家也不知道早点儿。”
  饭粒儿充耳不闻,只顾使劲儿拍着马脖子兴奋地笑:“呀,真好玩儿。那日我让五哥也买马来着,偏他不肯买。说是养我一个就够费钱的了,没地方养,还费钱。”
  牡丹笑道:“待你学会了,爱骑便来我家里牵马去骑就是。”
  饭粒儿回头望着她笑:“真的?”
  牡丹点点头,“当然是真的。随时来都可以。”
  饭粒儿认真的看了她两眼:“你人还不错。”
  牡丹失笑:“让你骑马就不错啦?那你也太好收买了。”
  饭粒儿垂下眼沉默片刻,扬眉笑道:“何姐姐,外面都在传,明年春天会办牡丹花会,您有多少把握夺魁呀?”
  牡丹道:“我也不知道呢,你问这个做什么?”
  饭粒儿朝她挤挤眼:“下注呗,你也可以买自己赢,只要你听我的,一定能好好赚上一笔。人家都说洛阳吕家一定能夺魁,但我想着你才该赢。”
  这丫头真学得快,这么快就从斗鸡开始向别的行业发展了?还真是一通百通呢。牡丹看向饭粒儿那双灵活的眼睛,见她满脸的期待,不由起了逗她玩儿的心思:“那你倒是说说看,我该怎么办才好?你的计划是怎样的?”
  饭粒儿认真的肃了神色,正要开口,忽听张五郎的声音炸雷似地响起来:“死丫头!这会儿还在这里溜达闲逛。不是中午时候就叫你回去了的么?”
  饭粒儿回头看了一眼,见张五郎的圆领袍子领子散着,斜斜地翻在胸前,面如锅底,眼似铜铃,端的好吓人。便抖了一抖,也不管马儿还在行走中,抓住马鞍就飞快地往下溜,唬得牡丹赶紧勒住马,腾出一只手去扶她:“慢点儿。”
  饭粒儿的脚还未落地,就又被张五郎一把提住衣领,抓得腾空而起。她拼命地踢着脚,看着牡丹大喊:“何姐姐救命,今日回去他定然会打我,不给我饭吃的。”一边说着,眼圈儿果然红了。
  牡丹虽然不信饭粒儿所言,但见张五郎提着饭粒儿,果然如同老鹰抓着小鸡仔儿似的,便劝道:“有话好好说,别吓着孩子。”
  张五郎气得吹胡子:“我能吓着她?你不知道她,我就没见过这种能来事儿的破孩子!我要是稍微松活一点儿,她就能把我的胡子全拔光了。她又找你做什么?我一看她的样子就是不怀好意!你可别上了她的当!这死丫头,这些日子越发不像话!”
  饭粒儿大急,忙拼命朝牡丹挤眼睛,示意牡丹别把她刚才的话说给张五郎听。
  她那样子太过滑稽,牡丹与恕儿都忍不住笑起来,牡丹故意道:“也没说什么,就是和我商量怎么做生意,怎么发笔财罢了。”
  饭粒儿翻了个白眼。懒得看牡丹,将头歪到一边去了。
  张五郎疑惑地道:“做什么生意?发什么财?”
  牡丹笑道:“听说是牡丹花会可以下注的,买我自己赢,还可以赚钱。”
  张五郎一怔,随即“啪”地一巴掌拍在饭粒儿的头上,骂道:“好的不学学坏的,年纪小小就弄这些歪门邪道,这是要做女赌棍了!”
  饭粒儿不服气地道:“怎么了?我就跟你学的,我不偷不抢,人家自愿的!”又白牡丹:“你不肯就算啦,干嘛出卖我?”
  话未说完,又挨了一巴掌,张五郎又气又笑:“你能跟我学?我这是没法子的事情。你跟着我不学好,将来怎么嫁个好人家?还出卖你了?这是为了你好。别人才懒得管你!”
  饭粒儿吼道:“谁要她管啊?”
  牡丹含笑看着饭粒儿:“你做得我就说得,反正你不偷不抢,都是自愿的,我说说又怎么了?”
  饭粒儿被她堵住,无话可说,低着头撅着嘴生闷气。张五郎望着牡丹笑道:“你莫理她。”言罢提着饭粒儿大步去了。二人走了老远,牡丹还瞧见饭粒儿不时抓扯张五郎一下,踢他一脚,张五郎怒极了又拍她一巴掌,如此再三之后,饭粒儿才算安生了。
  恕儿笑道:“这饭粒儿可真倔。奴婢先前见着张五郎的样子,果然以为他会打她的,谁知会如此忍受。”
  牡丹道:“不是他惯的,这孩子便只会忙着求吃饱穿暖了,哪儿会这样大胆?”
  这一日贵子不曾归家,六郎也不曾归家,就只派了个小厮回家来说,他遇到往日一个生意上的朋友,要与人家说说话,坊门关闭前回不来。牡丹也不与岑夫人说,只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第二日将近中午时分,贵子才回来:“一直都有人往那道门里面走,小的几次想混进去都没成。听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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