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氏低声道:“好像有点眉目了。爹请人在西市四处打探,有人识得那日跟了秦三娘外出的侍从中有一个是景王府的人,其他人却是眼生不识得。现下就是拿不准人到底和景王府有没有关系。”
景王?这个名字有点熟悉。牡丹沉思片刻,猛然想起这就是先前蒋长扬所说的那位养了许多好花匠,据说名不见经传的大闲人。假如秦三娘真的与景王府有关,那么她是怎么靠上景王府的?在王府里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地位?牡丹不禁微微摇头,人生果然变化莫测。
一旁白氏与李氏眉目传递了半日,方由李氏道:“前两日,李家父子二人上门来赔礼道歉。”
牡丹默了默,道:“怎么说?”
李氏笑道:“还能怎么说,人家小意上门赔礼,爹和娘还能将人给赶出去?自然是还做亲戚,留他们吃饭喝酒,欢欢喜喜地送出门去,还约定了二十六那日要来替爹和你哥哥他们饯别。李家表舅说了,那孟孺人的事情被宁王知晓,怒斥责骂,被降了品级,成了正六品媵,不得自由出入府邸。府中的奴才们也被处置了一大批。”
牡丹不由有些奇怪:“那罚得还真重。”原本白夫人曾同她说过,此事可大可小,就看宁王怎么想,如今看来却是果然应了汾王妃的话,是按着最重的责罚来。但处置大批奴才却绝对不会是为了自己这事儿。
白氏笑道:“杀鸡儆猴,数罪并罚,具体是为什么,李家表舅自然也不会和我们细说,但想来她那样的人,自是不可能只做这一桩坏事。至于其他奴才们么,依我说,早就该好生整饬一番了,乱出来一个庄子里的小管事,都敢胡来,作威作福,更何论其他人。”
提起邓管事的事情,牡丹便想起了那时李荇说过,那事儿牵涉到宗室间的一些事情,不由胡乱猜测,说不定这番也是如此,宁王不过借机处理一批人而已。但宁王府和她,李家之于她,此刻便隔得几乎天和地那么远,牡丹很快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进了后院,见过岑夫人,闲话过后,牡丹大致说了一下芳园的情况,言明想挑几个机灵能干有责任心,人品端正的小厮去跟着李花匠学着打理花木。岑夫人道:“这有何难?挑几个家生子去,前几日好几个人都和我说,儿子大了,要讨差事,稍后让你大嫂拿了名册,你挨个儿去挑,挑了之后不够的,又另外去买。”
岑夫人话音刚落,甄氏就道:“丹娘,我的陪房潘五家的正好有一对小子,一个七岁,一个九岁,精灵着呢,手脚也干净,正好跟了你去。”
她才一开头,白氏和孙氏等人便都有些意动。都想着芳园那里的活轻松,开春就可待客,去的都是有钱人,只要人机灵,少不了丰厚的赏钱,又是从家里去的家生子,去了还不得做个管事什么的,最妙的是,若是芳园果然好赚钱,手下的人习得一手好手艺,将来那便是个发财的途径,因此自是都想往里面塞自己的人。
牡丹却是早就料到会有此种情形出现的,早想好了对策,便都爽快地一一应承下来。见她毫不作难地应下来,其他人便都纷纷开了口,有些还不是何家的人,甚至还有人问牡丹芳园有没有总管事,人数转瞬间便凑到了十多个,还有继续往上涨的趋势。
岑夫人疑虑地看着牡丹:“你用得了这么多人么?”这已经不是她挑人,而是别人替她挑了,这些人拿去能用么?卖身契不在她手里,什么时候被人来个釜底抽薪,她还不倒霉去?只岑夫人不好当着几个有私心的儿媳说这话,只能是间接地提醒牡丹。
牡丹笑道:“芳园那么大,当然用得着,买人的钱再多几倍我也出得起,也养得起。但只是,嫂嫂们替他们打算,我却生恐他们不肯答应呢。毕竟芳园不比城里,清苦寂寞,不见繁华,还得挖土担水,施肥除草,做到头也最多就是个管花木的管事,哪里比得城里面去铺子里做伙计好,既能学本事,又有前途。我正愁没人跟我去呢,幸亏嫂嫂们替我推荐。”
甄氏一听,不由睁大眼睛:“什么买人的钱?”
牡丹含笑看着她,理所当然地道:“李花匠和我说过了,要他教导徒弟不难,但必须是签了死契给我的人,否则他不教。这老儿脾气古怪倔强,经常还要我听他的,不听就要作气,偏生又有一门好手艺,离他不得。而且我新进招的几个花匠,都因为只是签的短契,很不听我打招呼,我便下了决心,这之后,凡是要进芳园栽种牡丹花的,必须都是死契。最后呢,我是不好意思白用家里和嫂嫂们的人,哪儿能不给钱呢?亲兄弟明算账,这钱是必须给的。”
甄氏原本就是怀了二心的,只想着将人借给牡丹,身契还在自家手里握着,如今听牡丹这样说,却是有些不情愿了,便干笑道:“丹娘说得有道理,这事儿还得先问过他们娘老子,省得怨我拆散骨肉。”
“正是这个道理。”牡丹低头吹了一口茶汤,若无其事地饮了一口茶,又问白氏和孙氏等人:“嫂嫂们要不要也先问一问?”
白氏和孙氏对视一眼,笑道:“自然要问。问过以后再来和丹娘说。”
牡丹微微一笑,晓得此事这算是基本揭过了,之后不会再有人胡乱伸手。她倒也不是生防死防,毕竟旁人若是要学她种牡丹,只要能出得起钱就能请得匠人去,根本不缺这些小花匠,而这些小花匠中,十个中若是能出一个出类拔萃的,她便感谢得很了。只是,她要求她手下的人和她都是一条心的,以她的命令和利益为主,这乱七八糟的去了一帮人,各有各的主子,各有各的利益,势必会影响大局。
第一百三十六章 父女谈心
卢五郎一直在何家坐到日暮时分,暮鼓响起才告辞离去。牡丹见前面散了,忙去前面寻四郎商量,请他在走之前领了她去请托张五郎,借助张五郎手下的人放话出去,说她在此时便要预定明年的接头,借以试探一下曹万荣的态度。
何志忠等人虽知牡丹回来了,却是还未曾见着,见牡丹进来,很是欢喜,便都叫她坐下,问长问短。何志忠更关心那什样锦接得如何了,开口问的便是什样锦,之前牡丹尚不觉得,此时听来却有些异样的感觉,便含含糊糊地应道:“接了,长得极好,蒋公子也还满意,他又帮我寻到一个好花匠。”然后迫不及待地岔开话题:“爹爹此番带哪几个哥哥去?要去多久啊?”
何志忠见她眼神闪烁,很不想细说的样子,心中有数,心知急不来,便顺着她的意思,笑道:“我此番带你大哥、三哥、四哥一同去,留你二哥、五哥、六哥在家。你有事多与他们商量。去的时间么,多则年余,少则七八月,总会回来。”
牡丹很是不舍:“去这么久?都要经过哪些地方?”
何志忠叫她往前在他身边坐下,一一告诉她:“由广州东南海行200里到屯门山,往西二日到九州石,又往南边,二日到象石,西南再走三日便到占不劳山,拐南行二日又至陵山;再走一日,到门毒国;又走一日,到古笪国;然后半天可以到奔陀浪洲,过两日,到军突弄山,继续前行,五日后就到海峡。海峡北边是罗越国,南面是佛逝国,然后还要继续往前……”
牡丹听得满头雾水,她根本不清楚这些古国名哪里是哪里,只听到七拐八弯一直走,便道:“啊呀,我记不住,爹爹告诉我最远可以到哪里就是了。”
何志忠捋着胡子笑道:“若是风向好,去得远了,从广州出发约有87天便可到乌剌国,若是还想去得远,可以换小船,然后陆行千里一直到大食国都城报达。”
大食国都城报达,牡丹却是知道的,乃是今天的巴格达。没有想到何志忠会去这么远。这时候的海船可没有现代那么坚固,她有些担忧:“去这么远?”
何志忠笑道:“当然不去这么远,这是说给你听着玩的。我们不去报达,就在沿途的国家采买一些香料和珠宝,若是天气好,风向好,很快就回来了。”
大郎笑道:“说不定我们回来的时候,你的芳园已经赚得够本了呢。到时候可要好好敲敲你的竹杠,非得让你花点钱好生招待我们一回不可。”
牡丹笑道:“哪儿有那么快?我算了一下,要拿回本钱最少也是三年以后的事情。”
六郎道:“那也不一定。若是遇到贵人去游园,看着喜欢了,一次赏赐千金万金也不是不可能。我听说张五郎弄斗鸡,每日里进账不少,每每遇到贵人子弟们去看热闹,少不得要下场去亲自弄一回,他便替人家选斗鸡,赢了也能分到不少彩头还能得到赏赐。”
牡丹道:“坐等贵人赏赐那终究是虚无缥缈的事,不能算进去,还是要靠实打实的来才准得数。”
何志忠便说六郎:“你听听你妹妹怎么说的。我早和你说过多少遍,莫要总盼着天上掉金子,休要说不能,就是真掉了,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福气,会不会给砸死!为人还是要踏实点的好。”
六郎无所谓地道:“知道了,我就是那么一说,这不是盼着丹娘能交好运很快就能挣着钱么。”
何志忠皱眉道:“我们去了,你要好好跟着你二哥、五哥做事情,没事儿别到处乱晃,多陪陪你媳妇。”
趁着何志忠教训六郎,牡丹拉了四郎在一旁商量去寻张五郎帮忙的事情。四郎笑道:“这个简单得很,明日一早我便领你去寻他。”
六郎本就是敷衍何志忠的,竖着耳朵到处听,听说四郎要领牡丹去寻张五郎,立即来了兴致:“我也去!”
何志忠皱眉道:“你去凑什么热闹?”如若不是六郎至今没有子嗣,他此番便是要将六郎带了去学本事长见识的,哪里会留他在此?
六郎陪笑道:“从前东市这边的香料铺子一直是四哥打理着的,我人头不熟,只怕有人欺生。张五郎在这东市中本就混得熟,我若是与他交好,那些不长眼睛的东西自不敢多来,我这也是为了生意。”
何志忠听了也觉得还算有理,但始终不放心,威胁道:“总而言之,我是先和你打过招呼的,若是你自己不成器,可莫要怨我不念父子情分。”
六郎闻言十分不悦,不由半是撒娇半是埋怨地道:“爹爹莫要总是想着儿子贪玩,儿子已是这个年纪,轻重缓急都是晓得的,您手把手教出来的,还不放心么?再说了,不是还有二哥和五哥盯着我么?”
何志忠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回头看着牡丹:“我不在家,你自己要多小心,莫要太劳累,没事儿的时候多陪陪你母亲。”他顿了顿,爱怜地摸摸牡丹的头发,低声嘱咐道:“罢了,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有数。咱不刻意高攀,却也要别委屈自己,若是人好,该把握的就要把握好了。”
牡丹一时忍不住,抬眼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