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  第39页

…”

“放肆!”长房老太太闻言,低斥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休要听你娘胡说。”

说着,她已是恼了。蒋氏自个儿无用,竟还在年幼的女儿面前说三道四,没得教坏了孩子。好在她自己心中有所计较,才没叫蒋氏将谢芷若一道带去了扬州。若由得她去,谁知来日会成何样。

“乖乖坐着,回去了祖母再同你详说,这会切莫胡闹。”见谢芷若瘪着嘴,似委屈,长房老太太才缓和了脸面,放柔了声音道。

谢芷若点点头,果真乖巧地坐着不再说话了。

而另一边,谢姝宁也已在长房老太太忿然的时候,跟着宋氏进了端王府的后堂。

金漆的门,上头一只兽面摆锡环。

她牵着宋氏的手,仰头望天,只见栋梁、斗拱处皆是彩色绘饰。进了里头,便见窗枋柱刷着黑油,入目之处,极尽富贵。又走了一会,终到了地。门上挂着的水色撒花软帘被守门的婢女轻手撩起,谢姝宁屏息跟着宋氏进去,一眼便瞧见地上铺着的碧绿凿花地砖,晃人眼。

眼花缭乱之际,白氏笑着亲自迎了上来,俯身轻轻抚了抚她头顶的发,道:“这孩子,竟生得这般好。”

宋氏拽着谢姝宁的手一紧,颇有些不知所措。

白氏是聪明人,立即便瞧了出来,便起身复去抓她的手,口中道:“福柔?”

“白姐姐。”宋氏见她叫出了自己的闺名,莫名松了一口气,“好久不见。”

因了一声福柔,两人间原本略带尴尬的气氛登时消失无影,寒暄也变得容易起来。

谢姝宁紧紧跟着宋氏,想要仔细听听二人要说的话,却听到白氏吩咐人领着她去暖阁里同白氏的女儿一道玩。她无法,只得听话地应了,跟着王府的婢女退下去。然而临走的那一刻,她仍是耳朵尖的听到了一句话。

白氏说,你哥哥可还好?

多年不见的手帕交,在重逢的这一刻,未说几句话便先问起了对方的哥哥,可见此人在她心中分量不轻。

谢姝宁便想起了自家舅舅那张清俊的脸来。

看来,母亲想要借白氏的助力,并没有她们想象中的那般艰难。

没一会,进了暖阁,谢姝宁便见一个生得同自己早先一样圆滚滚的白胖小姑娘,四仰八叉地躺在精致的榻上。听到有人禀报,她便一骨碌坐起身来,两手撑着身下的榻,笑得眯起了眼睛,扬声问:“这是谁?”

她边上伺候的婢女忙解释:“是谢家的小姐。”

“哦?”小姑娘瞪圆了眼睛,望向谢姝宁,“你叫什么?快上来一块玩!”

她开了口,立即便有婢女抱着谢姝宁上了榻,坐在了她身侧。

“我叫阿蛮。”谢姝宁挤出一丝笑来。白氏只有一个女儿,名叫纪桐璎。前世她同这位小郡主,从来没有交集,却也听说过她脾气不佳,性子暴烈。如今坐在她身旁的人虽还是个小姑娘,她却已经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正想着,纪桐樱已经朝着她靠了过来,“你会翻花绳吗?”

谢姝宁不动,任由她靠近,“会一些。”

纪桐樱便笑了起来,让人取了染了七色的花绳出来,缠着她玩耍起来。

两人翻着花绳,时间倒是飞逝起来。谢姝宁心中装着事,心不在焉的,纪桐樱却浑不在意。端王的子嗣少,正妃无所出,侧妃白氏也只出了个小郡主跟今年才一岁多的儿子。儿子年纪还太小,对纪桐樱来说,同弟弟玩,倒还不如只她一人呆着畅快。所以她平日里,其实极孤单。今日好容易见了个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姑娘,顿时便缠着不肯放了。

等到白氏同宋氏话别,前往园子时,使人来带谢姝宁,纪桐樱便已开始抱着她不肯撒手了,口中嚷着:“她花绳翻得比你们好,让她留着陪我玩,不要走!”

几个婢女都没了法子,好说歹说,才在谢姝宁抹着额角的冷汗答应她明日再来陪她玩后,终于答应放行。

好容易回到了宋氏身旁,她立即便发现了形势的不同。

早先英国公夫人几个还在用嘲讽疑惑的眼神看待宋氏,到如今却已全都换上了一副殷切模样。能同白氏交好的人,不攀一攀简直没有道理。尤是林远致的母亲长平侯夫人,落座时便故意坐在了宋氏几人边上。

台上戏开了场,她装作听着,嘴里却时不时同宋氏轻声搭起话来:“六太太也是延陵人士?”

宋氏不认得她,略说了几句便专心看起戏来。

长平侯夫人上上下下悄悄打量着她,又将视线转移到了谢姝宁身上。

“娘亲。”谢姝宁不喜她,又见她如此看人,不由烦躁,轻唤了宋氏一声故意往她身后躲了躲。这般一来,宋氏便也察觉到了,不禁对长平侯夫人心生几分厌恶,将谢姝宁护得牢些,再不理会长平侯夫人。

看了几场戏,白氏说乏了回去歇着。

众人便也开始三三两两地告辞走人。

长房老太太便也笑着来同宋氏一道请辞,上了马车回北城。

到谢家下了马车,她终于满面堆笑地问宋氏:“你既同王妃相熟,怎地先前从未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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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局定

宋氏面色如常,恭敬地回她:“是年少时相熟的姐姐,许多年未见了,今日才重逢。本是交情浅薄,所以也不敢胡乱提起。”

“交情浅薄?”长房老太太笑着摇摇头,若真是浅薄的交情,从不在春宴上单独请人说话的白氏怎会破了例,这不论怎么看都是在专程为宋氏作脸。她略一想,便故意露出腕上戴着的南珠,笑得愈发慈和亲切,道:“你送的这串珠子极好,我很喜欢。”

谢姝宁听着,只觉眼皮一跳,下意识抬头望了过去。

夸人的话,从来都没有胡乱说的,尤其是在长房老太太这样的人口中。

她当即明白了其中用意。

这世道,果真比她想得更加直白势利。

宋氏则温婉笑着,一路将长房老太太送至长房,才敛起唇边笑意,带着谢姝宁回了芝兰斋。一进门,桂妈妈便急急问道:“太太,如何了?”

谢姝宁率先笑了起来,另一手去拉桂妈妈:“王妃娘娘生得十分美,小郡主也生得好,只是瞧着竟比阿蛮还胖些。”她“咯咯”笑着,模样天真欢快,霎时逗得桂妈妈没了紧张之色,忍不住抱着她颠了几下,又冲着宋氏道:“这可真是太好了呀太太!”

宋氏也难得露出愉悦的笑容,颔首道:“这一回当真是运气了。”

便是她自己,接到名帖也是唬了一跳,更不必说旁人了。

只是今日一行,她倒是隐约察觉,白氏过去对哥哥应是有心的。只可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多久,她便嫁入了端王府,从此再无联系。哥哥如今也已是妻儿俱全,有些事,都早已过去了。

白氏却比她想得更念旧情。

出人意料,又叫人欣喜不已。

且不止宋氏喜,长房老太太亦是又惊又喜。

她脚步微匆地回了梅花坞,堪堪坐定便让人去请今日休沐的谢二爷来。

不巧大丫鬟珊瑚才走出梅花坞,便撞见了大太太王氏。王氏见她走得急,便问:“这是上哪儿去?”

珊瑚墩身行礼,应道:“老太太吩咐奴婢去请二爷。”

“只请二爷一人?”大太太闻言不由蹙眉。

珊瑚眉眼不动:“是。”

大太太微蹙的眉头似是强行被她舒展开去,换上了一副笑模样:“既如此,就快去吧,莫叫老太太等急了。”然而等到珊瑚人影一不见,她便沉下了脸,冷声自语:“老太太眼里可真真只有他的好二儿子呀!”

她说完,犹自恼恨,遂甩袖回去寻谢大爷,将这事说了一通。

可谢大爷性子软,又未进仕途,只管着家中庶务,平日里说话便没有什么分量,如今便是听了大太太的话,也无可奈何。他劝了大太太几句,大太太却愈加恼火,嫌他无用。谢大爷无法,只得去梅花坞求见老太太。

谁知老太太这会心挂要事,又知这事同大儿子多说无益,知道他来,只推说乏了,让他无事便先回去。

谢大爷不由诧异,心中膈应。他有心进去瞧瞧究竟在说什么,却又怕惹恼了老太太,只得颓然回去。大太太见了,登时火起,争执怕伤了夫妻情分,索性扭头便去寻了自己长女的晦气。

而梅花坞内,长房老太太便屏退了众人,只留下儿子说话。

她往身后的大红方胜纹靠枕一倒,看向谢二爷,沉声道:“依你看,端王爷同皇上关系可佳?”

谢二爷吃着茶,闻言一惊,忙四处看了一圈才压低了声音反问:“母亲何出此言?”他在朝中钻营多年,心神一定,便隐约想到了些关窍,忙道:“母亲今日去端王府赴宴,可是碰见了什么事或人?”

“老六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同端王侧妃是旧识。”长房老太太抬头,脱下腕上南珠搁在一旁的炕几上,眼神灼灼地看着谢二爷。

谢二爷往炕几上扫了一眼,心头讶然,带着几分疑惑道:“便是旧识,又如何?”

长房老太太端起热茶呷了一口润了嗓子:“老二,我瞧着她同侧妃的交情怕是不浅。照我说,三房那点糟心事也不必纠缠下去了,正室之位,她恐怕是当得起的。我们早先小看了她,如今趁早助她一臂之力,也算是送了个人情。”

当今圣上性子软弱无用,端王虽蛰伏多年,两人瞧着关系甚佳,但夺位,怕是迟早的事。

这一点,在朝中摸爬滚打多年,现如今又身居高位的谢二爷自然更是清楚明白。故而长房老太太的话一说完,他心中便有了决断,但本着小心,他仍旧问道:“母亲,您可是确信了?”

若插手了三房的这桩事,那谢家便是提前站队了。

可要是这一回是长房老太太想多了,想错了,来日要想撤,便是不可能的了。

“我虽老了,但眼未瞎耳未聋,有些事还是看得分明的。”长房老太太思量着,语气逐渐坚定,“老六是三房的儿子,可到底也是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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