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德侯府  第184页

几天,夜晚你就莫烦神了,多歇一会养养神。”
  宣仲安本来有急事要去跟人吩咐,听了这话止了步,回头抱着她:“怎么舍得放我出去了?”
  “拦不住啊。”许双婉把下巴搁在他肩上,道。
  “怎么拦不住了?”
  “拦得住你的人,拦不住你的心啊。”许双婉说着顿了一下,又道:“那里才是你要呆的地方,我也不想拦。”
  就算操劳会折寿,折寿就折寿罢,他不痛快,多活几年又如何?
  他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她也不想用她的小心翼翼,寸光鼠目去束缚他。
  她说得很平静温柔,但宣仲安听出了她话下那些藏在止水下面的深情。
  “我要是有一天突然走了,离开了你,长眠于地下,你会如何?”静然的气氛当中,宣仲安突然想问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看时间,你要是走得急,望康他们还没长大,那我要多等几年,把他们安排好了再去找你,你要是能多陪我几年,那我的日子就要好过了,你活到哪天,我就陪你到哪天……”她丈夫所问的,是许双婉这段时间天天都在想的,她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人也就淡定了下来,再说起生离死别,她也就平静了,“不过不管如何,不管你在哪,你都在我的心里。”
  宣仲安被她说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年纪尚小的时候,以为自己冰冷缺失温情的心终其一生都暖和不起来,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过了,他连生死都无畏,也就不怕过得孤冷些。
  但现在,他还是变了。
  她填补好了他所缺失的温情,也抚平了他身上最冰冷尖锐的一角。现在这个站在朝廷上能周旋前后上下的左丞相,比起当初那个心中藏着无数戾气的两部尚书要真正地温和多了,他不再被轻易激怒,也不再被狂怒左右,他很有耐性地做解决着每一件棘手又得罪人的事情,哪怕最后的功劳算不到他头上,哪怕最后还是会失败,他都不再去为那些结果忧心。
  他知道,就算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承认他的成就,肯定他对于世道的努力与探索,但她能,且还会陪着他。
  “我还是多活几年罢。”末了,宣仲安道,又急步上了床,把被子拉着盖到了头上,拦住了他泛红的眼。
  许双婉转头笑看着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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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元六年,大年初五白雪纷飞,天还没亮,京城一大早的鞭炮声就接连不断,归德侯府的门前洒扫仆人一出来把侯府前面的路清扫干净,天刚亮不久,他们正要归府,就听见马蹄声朝侯府这边过来,几个仆人连忙小跑着到了路边,给来者之人让路。
  前来之人是凉州都督景亮之子景甘,侯府这几天前来拜年的人太多,不是谁都能放进门去,门子都是由着云鹤堂的人在守着,一见景甘就是不认识,也认出了他和他身后之人身上的气势来,便朝景甘一抱手道:“请尊客奉上大名。”
  景甘抱手一回:“洛州都督府景甘奉家父之令,前来与左相大人拜年。”
  原来是洛州景都督的儿子来了,门子当下就道:“还请贵客前堂大殿入坐,我等即刻就前去通报主子。”
  “有劳。”
  景甘入了地龙烧得正旺的“明公殿”,一身寒气没一会就褪了下去,正谢过侯府管家带人奉上的茶,就听有人在门口“呀”了一声,一道清朗的儿童声音在门口响起:“我听说有个大将军来了呢。”
  说着,门口有只小儿的腿迈了进来,景甘还没看清他的脸,就见这身着湛新锦袍的小儿回过了头,与他身后的人招手道:“你快一些,哥哥牵你。”
  “哥哥快。”
  “是你慢了。”宣望康牵到了提着裙角跑过来的妹妹,叮嘱她道:“是大将军呢,”
  景甘闻言微赧。
  他乃洛州都督嫡次子,大韦十来年没有过什么大战事了,他没上过一次战场,他是托父亲高位之福才在军中当了要职,这大将军之名说来有名无实,他平时还不觉得被人称为将军如何,但被这小儿带着景仰的口气一叫,颇有些尴尬。
  宣望康带了粉雕玉琢的妹妹一进大殿,两个通身贵气的小儿一入明公殿,只要是明眼人就能一眼看出他们的身份来,景甘一对上那好奇看着他的侯府小长公子的眼,他就起了身,朝他们抱拳道:“可是侯府望康小公子与郡公主?”
  侯府之女宣钰君两年前被圣上皇后收为了义女,加封为了郡公主,可见眼前这个小贵女所受的宠爱之深,景甘不敢对她有所怠慢。
  “正是。”望康见人给他行礼,忙松了妹妹的手给他回礼,小儿郎有模有样地拱手躬身,“归德侯府望康,携妹妹钰君,见过景大将军。”
  “见过大将军。”钰君提着裙,微弯了下腰,她好奇地抬着头,看向了身上穿着薄甲的景甘,因看到闪亮的银甲,小女孩眼睛一亮,“哇”地一声感叹了出来。
  “哥哥。”战服!钰君侧头就看向兄长。
  望康也看到了,他脸上一片喜悦,忙牵了妹妹,朝景甘走去,“景大将军,您坐呀,我爹他正在园子里给我娘摘梅花呢,他磨磨蹭蹭的得选半天,我看我们还是说着话等他来的好。”
  景甘愣了一下,见小长公子还朝他摆手让他就座,便失笑坐了下来。
  望康先是抱着妹妹坐到了椅子上,随后才在妹妹身边落坐,看了眼桌上冒着热气的茶,小公子老成地跟景甘道:“大将军一路来辛苦了罢?路上可冷?”
  “还好。”见不过七八岁的小长公子像个小主人一般老成地招待他,景甘又是一愣。
  “东叔?今儿是你当差啊?”望康看向了门边朝他笑着作揖的仆人,道:“你带景大将军的随将去旁边小殿歇一会,搬个火盆去让他们烤烤脚,端点热食让他们先将就着吃点暖暖肚。”
  望康吩咐完,转头对景甘身后站着的几个随将送了个大大的笑容,又扬着笑脸对景甘道:“大冷天的,您家真是有心派您来给我们家拜年,望康在此谢过了。”
  景甘身为将门之子,他的嘴在家中可以说是很会说话了,所以才被他父亲派来京城给宣相拜年,这厢他见到了侯府小长孙,这一打照面可算是明白了,虎父无犬子,这宣相能生出这等孩子出来,也难怪他父亲对他心悦臣服,任其差谴了。


第150章
  望康对景家是极为熟悉的,可以说,归德侯府是站在洛州和凉州两个军州背后的人。
  宣仲安虽说是文官之首,但他从未有重文抑武之意。
  洛州和凉州本是先帝养在后花园的郐子手,那时候的臣子们心里都有数,那不是先帝养着打外面人的,他们是先帝拿来镇压威摄百官百姓的尖刀长枪,等到了宝络皇手里,这两个军州靠着要扶帝上位保持住了原本他们军州的地位,但文官也是没想到,宣仲安作为文官之首,这几年是不仅没有打压洛、凉州的兵权,削弱他们对圣上的威胁,而是更加让洛、凉两州兵权向外地扩张,现在这两个军州的人手因着宣相的重用,势力已经开始扩张到周边几个州府去了,西南与西北,华北与中北四地都归于了他们的麾下管豁。
  朝廷有人对此恼怒不已,但朝廷上要事不断,军权在其后反倒不是最重要的,他们也没法手上的事都没做好,却去挑起武官的怒火,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武官的地位和权力比过去还要有所上升,甚至快与他们不分伯仲了。
  朝廷这几年纷争不断,一年从头斗到尾,各派人马也是心力交瘁,但不可否认的是,国家蒸蒸日上,不过几年,百姓的日子要比以前好过多了,京城现在的繁荣,甚至可与高宗在位末年时候的盛景相之媲美。
  那些朝廷上还残留下来了的三朝元老见此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不过他们还能在朝廷上站到如今,那都是因着他们皆有着雄厚的真才实力和绝对的识时务,虽说食肉者鄙,他们拥有的富贵荣华让他们迈不开脚,眼睛也早已看不到以后,只想顾着眼皮子前的那些利益,今朝有酒今朝欢,但他们被朝廷新势力裹挟着往前,到这时候了,他们也只能在大势所趋当中俯首称臣,对宣派妥协,要不,他们就赶不上抢功劳分羹了。
  而宣仲安就是在这种形势当中,反而加大了两个军州的军权,把几个要地都分给了两州都督统管。
  景、楚两位都督最初被他都弄得有些不敢置信,但回过神来,不管是为着“死为知己者死”,还是为着“为国为民为君”,他们治军要比以前更严谨了起来,也怕大好的时机在他们手中错过,同时手上也放了一部份的权给圣上的人马插入。
  这种君臣都很好说话的契机促成了大韦西南、西北与华北、中北的一条统一的大防线,也造就了两府都督对宣相的亲近。
  不过,这是景府第一年,在正月的头几天就派了嫡亲子过来与侯府拜年。景甘是大年三天那天晚上在家里吃过团圆饭,父亲一下令,他就带着等候的人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来了京城。
  赶着这时间,也是一片心意。
  能说会道的侯府小长公子让景甘这个年长他要长十几岁的大人颇有些惊异,同时也让他态度端正了起来,不敢把他当个小儿看。
  而望康对景家还有凉州那边的楚家这两个将门世家却是极为仰慕钦佩,因着他父亲时常给他讲解大防线对大韦以后的影响,以及武将们对国家与朝廷的重要性,他觉得保家卫国,舍身忘死,威风凛凛的战士才是儿郎所为,如果他不是侯府的小长孙,他都要去当大将军。
  小长公子仰慕,小妹妹那也是随着兄长来了,对兄长尊崇的武将们那也都是景仰好奇的……
  这厢望康在招待着客人,他很是好奇景大将军和景大都督他们平日是怎么练兵对阵的,但他也知道这话说来太过于不客气了,等点心都上了,他们这边也上了茶水,他还带着妹妹给景甘敬了杯茶,跟他说起这几天京城的热闹景象来。
  “初八皇庙要开门为天下众生祈福,这次祈福大家都去呢,大将军要是那天还在,也可以去看一看,这几天百姓给皇庙敬的灯油都有上万盏了,诚心烁烁,闪闪发光,不可不看啊……”
  望康这头带着妹妹,跟洛州来的客人没完没了吹嘘着京城这几天里会发生的盛景,那头宣相总算给他家相夫人摘到了一枝无论是枝形还是花形都极具神韵美貌的梅花,小心地握着梅花回了屋子。
  这几天拜年的人多,许双婉起的也早,往往她一起来,枕边人也要跟着起,他一起来,两个住在旁边的小的一听到声响就要跑过来,一家人往往天还没亮就都醒了。
  醒了就都是她的事,但她早起是要吩咐打点一家的事务的,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府的人都在等着听她的令行事,许双婉没功夫理会他们,就只能找点事先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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