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第15页

是有事找小姐商量。”
  四小姐?陈滟?
  陈澜的面前倏地闪过陈滟跟在陈冰身后的模样――说笑的时候必定附和,不该开口的时候必定缄默无语,仿佛就是那位嫡出姐姐的影子一般,连笑该露出几分牙齿都仿佛是计算好的。想起今天陈冰那发狂的模样,她心中更是添了几分厌恶,正要找两句托词的时候,外间已经是传来了说话声。没奈何之下,她只得冲红螺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出去和沁芳一块陪着,随即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方才出了屋子。
  “三姐!”
  “四妹妹怎么来了?”
  陈滟一看到陈澜出来就立时迎了上去,随即嗫嚅着解释道:“母亲知道了二姐对三姐乱发火的事情之后,气得了不得,又犯了病,所以二姐暂时离不开,便差了我来给三姐赔罪。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二姐是急昏头了才会说错话冲撞了三姐,你大人有大量,一定原谅了她这回。”
  见陈滟一边说,一边竟是矮下身子要跪下,陈澜先是一愣,随即就给红螺使了个眼色。红螺连忙在旁边扶住了陈滟的胳膊,口中又说道:“四小姐这是什么话,这什么发火什么冲撞,咱们可都不知道,小姐一个字都没提过呢。必定只是小事,怎还劳动您特意走一趟?”
  “红螺说的是,我当是什么大事,那会儿乱得很,二姐不过是冲动而已,没什么值得特意来道歉的。”陈澜觑着陈滟的表情,发现不但她的眼睛有些红肿,下颌还依稀可见指印,顿时心中一动。等到红螺扶着人坐下,她方才在旁边坐了,又安慰道,“四妹妹回去之后多劝劝二婶和二姐,这事情还没个一定呢,二叔未必有事。还有,明日起咱们就要一块管家,你也好好休息,到时候可得打起精神来。”
  陈滟原本就垂着头,一听这话,那泪水竟是簌簌掉了下来。瞧着不好,陈澜自然连声安慰。谁知就在这时,陈滟突然站起身,插烛似的正对着陈澜跪了下去。面对这一幕,屋子里的人更是齐齐愣住了,沁芳连忙把丫头们都带了出去,只留着红螺。
  “三姐,有句话我不敢不说,从前,从前的事情是我不好,可我毕竟不是母亲亲生的,自然什么事都只能跟着二姐……那次四弟滑下池塘,也是二姐撺掇的东昌侯二公子。”陈滟一边说一边拿手绢抹眼泪,随即又可怜巴巴地说,“这次也是,听闻老太太叫了我和三姐五妹管家,母亲发了老大的火,二姐气急之下就给了我一巴掌!母亲还说,让我,让我看着三姐都做了什么,事无巨细记下来,以后她再理论,可我觉得实在是对不起三姐,想着一定要来说一声……”
  “四妹妹别哭了,我从来就没怪过你,你能对我说这些,我就很记情了!”
  看到陈滟说着说着就痛哭了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陈澜不禁扫了一眼她空空如也的手腕,心中想起了晋王妃赏她的那只翡翠镯子却在陈冰手上,不由暗自冷笑,面上却和颜悦色地安慰了两句,又把人扶将起来在椅子上坐了,随即示意红螺去打水。
  须臾,红螺就带着一个手捧铜盆的小丫头进了屋来,亲自服侍了陈滟洗脸,旋即又借口其头发乱了妆容不整,拉了其到里间梳妆。这时候,陈澜发现门帘外头有人,忙问了一声,旋即芸儿就钻了进来。
  “小姐,四小姐是找您表心迹的?”
  自打刚刚从苏木胡椒那儿得知今天发生的事以及陈澜要管家之后,芸儿的脸上就尽是飞扬之色,此时见陈澜轻轻点头,她不禁冷笑说:“以前欺负小姐的人里头,从来都少不了她一个,这次知道风向不对了才过来巴结,哪有那么轻易的事!小姐可千万别给她骗了,您是不知道,四小姐人可是精乖了,从前二夫人管家,有姐妹托到她头上去想寻个美差,她东西照收,结果事情没办成,她却硬说自己已经尽力说了一箩筐好话,还编排了人家老大一堆不是,最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人打发了配人。要说二小姐只是瞧不起人,也不像她最是没脸没皮!”
  “好了,少说两句!”陈澜对芸儿的尖牙利嘴很是无奈,瞪了她一眼之后就低声说道,“待会你送她两步,然后留心她是直接回紫宁居,还是去了别处地方。小心些,别让人瞧出了行迹。”
  “小姐您就放心好了!”
  不多时,红螺就领着梳妆一新的陈滟出了屋子。大约是重新匀脸上妆的缘故,陈滟刚刚那张蜡黄可怜的脸又恢复了光彩,衬上白绫小袄银红褙子,仿佛是一朵艳丽的桃花。她盈盈上前给陈澜行礼,千恩万谢,又说了好一阵话方才告辞离去,芸儿自然而然送出了门。
  等到两刻钟之后,芸儿就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带来了一个陈澜意料之中的消息。
  陈滟离开了锦绣阁之后,就去了三房的翠柳居,竟是去见了罗姨娘!


第020章 母女
  自打陈玖袭封了阳宁侯,二房所住的紫宁居前前后后大兴土木,若是很少来的旧年世交,就算站在紫宁居前,也很难认出如今这座轩敞的大院子就是从前那低矮不起眼的小院落。
  紫宁居正房五间,两侧是与厢房正房相接的鹿顶耳房,正房后头尤有后罩房,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屋子不下二三十间,使唤的有名头的下人比蓼香院少两个,但杂役听差的却是更多。马夫人自个是庶女出身,因而在排场上生怕有所不足,起居俱是规矩森严,上下婢仆稍有不如意就是一顿板子,平素除了陈冰还敢高声说笑,旁的人就连大声喘口气也不敢。
  平日里如此,如今就更是如此了。自打被人从水镜厅里抬回来,马夫人歇在床上缓过气之后,就立时让人往内外打听情况。待得知自家老爷书房里被人抄去了不少东西,蓼香院中老太太又轻轻巧巧夺去了自己的管家大权,她自是气得咬牙切齿,等玉芍前来知会,又要取对牌时,她按捺了又按捺,还是忍不住撂了几句讥诮话,可等到玉芍一走她又后悔了。
  现如今丈夫处境险恶,她怎么能得罪了那位老太太?
  心里越想越怕,越怕越气,因而,当看到庶女陈滟在身前服侍,气不打一处来的马夫人寻了个过错劈手就是一个巴掌打了过去,见陈滟自然而然地躲开了,只挨着下颌一丁点,她更是气恼,指着她的鼻子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训斥。若不是祝妈妈在旁边苦苦拦着,说是老太太已经发话明日让四小姐一块协理家务,她恨不得再扇上几个巴掌去。
  一旁的陈冰也正为了吃了朱氏一顿训斥而咬牙切齿,非但不曾拦着,反而煽风点火帮了两句腔,因而陈滟自是辩无可辩,最后被罚到外间跪了两刻钟,又被嫡母撵去锦绣阁和翠柳居打探消息。直到人畏畏缩缩答应着走了,马夫人才在祝妈妈服侍下喝了一盅茉莉花露,好容易缓过气来。
  陈冰在陈滟的身上耍足了威风,心里总算好受了些,此时坐在床沿边上,就忍不住低声说道:“不就是小小的事情吗,朝廷怎么会那么大费周章,还拿了爹爹下狱?娘,咱们不是和东昌侯府交好吗,不如我去李夫人那儿打探打探?或者是去京里其余几家世交那儿,让他们替咱们家求求情?今天要不是那个该死的罗姨娘挑唆,老太太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三婶真是没用,竟是由得她上蹿下跳!”
  “别说了!”
  马夫人只觉得肝火一下子又旺盛了起来,一口打断了陈冰的话,这才深深呼吸了几回,旋即没好气地说:“事到临头,再说这些有什么用?那些世交故旧自然得派人去,只是老太太已经撂下话让你静养,那就是禁足,再说哪有你一个侯门千金到外头抛头露面奔走的?这事情有人去办,你不用管了。你眼下得费费心思,做些什么事情讨老太太欢心,你之前说话就太蠢了,要不是你失言,怎么会让四丫头都越过了你去!”
  “她算什么东西?”
  陈冰原本还勉强听着,等到马夫人提起陈滟,她顿时站起身来,那一件漂亮的金线绣牡丹小袄和头上的金玉珠翠在灯光下显得熠熠生辉。眼见马夫人拿眼睛瞪她,她才坐了下来,却仍是不服气地说:“只不过是一个丫头生的,有什么资格和我相提并论?要不是她整日里在娘面前巴结,我又待她软和一些,她也就和三房那些个庶女一个样!她要是识相便罢了,要是不识相,娘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把她收拾了!”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拿她和你比,只是让你警醒些。四丫头是个不中用的东西,之前听了消息就在蓼香院吓得那个样子,刚刚又是那副德行,再加上出身,确实怎么都越不过你去。可你做事情也得有些分寸,你手上是什么?”
  见陈冰不自然地将翡翠镯子往上头撸了撸,又放下袖子来将其遮住,马夫人就提醒道:“这是你大表姐给她的东西,你喜欢了要过来也就罢了,可还戴到外头显摆,让人瞧见了成什么样子?就是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明白的……好了,不说这些,总之你这些天好好修身养性,找两个针线好的丫头做一双好鞋,做一套好衣裳给老太太,你爹的事情,极可能还得老太太出面才行。”
  祝妈妈见陈冰不情不愿地应了,便起身送了人出去,等到复又回来时,她就在床前的脚踏上坐了,这才轻声说:“夫人,这次老太太突然点了四小姐,实在是蹊跷得很。这恐怕不单单是二小姐之前说错了话,怕是真有抬举长房的意思,要知道,二老爷这事……”
  “休想!”马夫人刚刚在女儿面前丝毫不露,但并不是真的不曾想到这一茬,此时勉强坐直了身子,脸色便是涨得通红,“你是我从娘家带出来的最可靠的人,这几天你一定要出去想想办法。把我攒的那些私房全拿出去,看看能怎么活动。至于长房那边……不过是一个丫头,一个不成器的小子,想要翻腾还差些火候,别理会那些管家的事,她们初上手,不用挑就全都是错处。四丫头是庶出,丢不了咱们的脸,可长房和三房就不一样了。还有,那家人不是和威国公罗姨娘一块上京的吗,你去打听打听,然后……”
  因为说话说得太急,马夫人被冷风一呛,又连着磕了一阵子,祝妈妈忙上前服侍顺气。主仆俩又商议了一阵,祝妈妈就去开了一边的箱子清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间就有人报说是四小姐回来了,马夫人原不耐烦见,可转念一想就唤了人进来。
  见陈滟进来,畏畏缩缩地跪在了床前,马夫人就冷冷地说:“老太太既挑了你去协理家务,你就尽本分,别存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你也是在我身边养大的,如今老爷遇着了这样的关卡,你更得知道分寸。要是让我知道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干了什么不该干的,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容情!”
  陈滟吓得浑身一抖,连忙磕了一个头:“母亲明鉴,女儿自然什么都听您的,绝不敢有什么显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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