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剑  第4页

貌和身体?又怎么解释她诈死失踪这么多年?还有那些她已经没有的记忆,一旦问到过去的事情,她除了从报告上知道的事情,其他一无所知,要证明自己是苏瑾,比冒充苏瑾的妹妹更难。
  刘寻却不再继续追问,他缓缓伸出手,半环着她,将她手上缚着的绳索解开,离她极近,苏瑾能闻到他身上的沉香味,还有药味里头混杂着血腥味,他受伤了?苏瑾愣了愣。
  刘寻伸手轻轻替她手腕揉着那些绳痕,似是在替她活血,脸上神色似乎放松了些,睫毛掩下,目光沉凝,苏瑾有些不自在,却一眼看到刘寻拇指上带着一枚扳指,扳指上赫然正是那失踪的琥珀!她心神全被那琥珀吸引住了,盯着那扳指不放,刘寻却忽然道:“奉圣郡主从前是说过不知父母在何方,你相貌和她如此相似,又擅长军械制造技艺,自是真的。”
  苏瑾呆了呆:这是信了?她抬眼去看他,刘寻看她目光愣怔,握着她的手腕,眼里似乎带出了一丝微笑,轻声道:“既然是奉圣郡主的妹妹,又在此战立了功,自然是要封赏的。”然后道:“高永福。”
  一直站在后头充当背景板的高永福站前道:“奴婢在。”
  刘寻淡淡道:“封奉圣郡主之妹……”顿了顿,转过头来问她:“名字?”
  苏瑾道:“苏……瑜。”
  刘寻极快的接了下去:“苏瑜为正三品御前侍诏,御前听用。”
  高永福躬身道:“谨遵陛下口谕。”
  苏瑾对这些官职有些迷糊,听起来似乎是个女官职务,她迷惘地看向高永福,高永福上前道:“苏侍诏先随我下去,安置好了再来服侍陛下?”
  刘寻低着头又揉了揉苏瑾的手腕,看着手腕上的红痕淡了些才放了手道:“嗯。”
  苏瑾看着那扳指,想到若是做了女官,大概有机会接近刘寻,想办法拿回这琥珀扳指,刘寻看她的目光盯着琥珀不放,眼里又闪过了一丝笑意,低声道:“先下去歇息一下吧?你今天也累了吧。”
  苏瑾察觉自己失态,微微躬身道:“是……那我先下去了……”她自觉自己似乎有些礼仪不周,但无论是刘寻还是高永福显然都没有介意,走出帐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冷峻的帝王坐在那儿看着她,眼睛犹如浩瀚海水,盛满了深沉的温柔,光投映在里头,仿似泪光荡漾,竟使那眼神多了一丝哀伤。
  苏瑾莫名便想起拜伦的那首《春逝》。
  苏瑾有个不为人知的癖好,读诗,她整个人理智冷静,逻辑推理能力一流,是个优秀的特种军人,在外人眼里是万万和那多情善感细腻柔软的文艺青年不搭界的,却偏偏有这样难以启齿的矫情嗜好,一到某个场合,脑子里便会争先恐后的冒出自己背过的诗句碎片,酸得令自己都觉得矫情,却依然不能遏止。因为她不善言辞,所以总在诗句里发现她难以形容表述出来的感想。
  高永福带她到了个帐内,一边吩咐了个小太监,过了一会那小太监将她的包袱、弓箭都一起拿来,高永福笑道:“苏侍诏请先歇息,我让人给你打水来洗脸,然后给您送餐。”
  苏瑾点了点头,松了口气,静静考虑接下来应当如何做。
  高永福走进中军帐内,明烛照映得刘寻的脸染上一层暖色,他端端正正的坐在几后,前边摆着的膳食一点都没有动过,脸上的表情似在梦中,高永福心中叹了口气,上前复命。
  刘寻抬眼看他,眼睛一闪:“都安置好了?”
  高永福连忙道:“是,热水食物都吩咐下去了,断不敢怠慢苏女官,陛下也用膳吧?”
  刘寻似乎才确定了遇见苏瑾不是自己在做梦,他脸色缓和下来,拿了筷子,才吃了两口忽然皱眉道:“送到她那里的也是这样的饭食?”
  高永福一瞥那糙旧米饭,忙道:“上次遵陛下命,除了伤病士兵能用白米,其余将士一视同仁,均用军粮糙米,所以我让小喜子专门去伤病营那儿调了白米给苏女官,还命人即刻杀了只羊,挑了腿肚子上最嫩的炒了个碟儿先送过去了,一边熬着羊骨汤准备明儿用,陛下也受了伤,一会儿也用些?这些天陛下一点荤腥都不沾,与士兵同食,若是龙体保养不当,岂不是社稷之忧。”
  刘寻不以为意,一边吃着那糙米饭就着窝窝头,一边道:“她不爱吃内脏,这些天饮食你看着些……还有,晚上天寒,被褥要加够,若是不够调我帐中的过去……”
  高永福连忙应是,刘寻喝了几口水,放了筷子,忽然自言自语道:“高永福,你说她这次不会走了吧。”
  高永福裂开嘴笑道:“回陛下话,依奴才的想头,既是回来了,看上去面色红润身体健康,一点儿不显老,还编了妹妹的话头,必是想换个身份留在陛下身边,定是不会离开了。”
  刘寻脸色一变,却是忽然从几乎令他冲昏头脑的兴奋中回过神来:“传御医去给她把把脉!她当年那样的身体……中的还是绝毒……兴许身上还有什么后患……”
  高永福呆了呆,想起苏瑾那气色,不像还中毒在身的样子,他脸色为难道:“如今战事才结束,御医们都在替伤病士兵包扎看病……”
  刘寻脸上有些不耐烦道:“谁的命能和她相提并论!”
  高永福连忙噤声不言,转身下去。
  苏瑾简单擦洗过后吃了送过来的饭菜,虽然简陋,却是她这些天来吃的第一餐米饭,所以她吃得还算多,才吃完,高永福便带来了个御医,高永福解释道:“大战方毕,恐怕军中会流传疫病,您是要近身伺候陛下的,因此让大夫把脉确认下。”
  苏瑾暗忖居然还有入职体检,依言让那御医把脉检查。
  刘寻在帐中等到御医前来,回报说苏女官身体健康,一切安好时,既松了一口气,复又皱起了眉头,深思起来。
  高永福却小心翼翼道:“陛下,您今天的伤,让御医给您看看?”
  刘寻还沉浸在思绪中,漫不经心摇头道:“小伤,不妨事,军中伤员甚多,你们且先顾着他们,先下去吧。”
  高永福愁眉苦脸的走出来,还是悄悄让御医开了药,吩咐人去熬煮准备让刘寻服用。
  苏瑾饭后走出帐篷,发现自己住的帐篷正是在中军大帐左后方,距离很近,她好奇的四处走了走观察地形,却一不小心碰上了端着药走出来的高永福,他看到苏瑾,眼睛一亮,将手上的托盘递给苏瑾压低声音道:“苏侍诏来得正好,陛下身上有伤,需要服药,却因顾惜兵士,不肯浪费伤药,你今后就要近身服侍陛下了,就从今晚开始吧,想办法劝说陛下顾惜龙体,将这药服下。”
  苏瑾端着那托盘,乌漆抹黑的药躺在瓷白的碗里,散发出浓浓的药味,她有些迟疑,高永福却连忙将她往帐中推去。




☆、服药
?  苏瑾走入帐内,刘寻垂首闭目,一手托额,手肘支于几上,眉间紧皱如刀刻纵痕,身上的甲胄已经解下,里头露出的战袍上尚有血迹,之前紧束着的发髻已经松开,黑发垂到腰间,几缕额发垂落,更显得眉目深蹙,忧思难解。
  不是打了胜仗么?他在发愁什么?苏瑾心里想着,一边悄悄走近,将药轻轻放在几上,刘寻想是闻到了药味,闭着眼睛冷冷道:“朕不想喝药,拿下去吧。”
  苏瑾怔了怔没动,刘寻睁了眼正要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宫人,看到她却楞了一下,眉间竖纹陡然一松,脸上虽然仍有些肃冷,却已缓和了口气道:“怎么是你?初来乍到,怎么不先好好歇息。”
  苏瑾没有学过宫廷礼仪面君奏对,只好斟酌着说道:“是高……公公让我拿进来,劝您喝的。”
  刘寻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端起那碗药,喝了几口,看了看她,忽然开口道:“太苦了。”
  苏瑾一愣,对这冷峻凛冽的帝王忽然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出这近似撒娇的话几不知如何反应,想了想觉得古代草药原本就是收效甚微,她迟疑着道:“我那里有些药片,很小,一口能吞下,不苦……”
  刘寻嘴角微微一翘,却不答话,一口气将那碗药喝干,然后道:“小伤,不妨事。”
  苏瑾便要去端那空碗,刘寻却抿了唇道:“那个不忙,你服侍朕上床歇息了再端出去吧。”
  苏瑾抬眼看他,满眼迷茫,怎么叫服侍上床?
  刘寻嘴角又弯了弯,站起来平展双手道:“床他们已经铺好,你就替我宽了外衣脱了靴子,扶我上床便好。”
  苏瑾注意到他忽然不再自称朕,仍然有些不习惯这古代帝皇连自己能做的事情都要人伺候的排场,她站了起来去替他解腰带,发现刘寻身量极高,自己已是一米七的身高,这皇帝居然比她还高了一个头,肩宽腿长,身材极好,若是在她所处的时代,想必是能当模特的。
  她替他解开外袍,便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草药味,恍然想起他是伤者,倒是多了一分心甘情愿服侍他,便扶着他到床边,手才触到他肩膀却怔了一怔:“你在发烧?”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他肌肤的热度不同寻常。
  刘寻坐在床沿,抬头看她,似是沉浸在别的思绪里,有些茫然问:“嗯?”
  苏瑾伸了手去覆在他额头,皱了眉:“你在发热,伤口……想必化脓了。”她斟酌着将发炎变成化脓。
  刘寻却有些留恋地看着她的手收回去,满不在乎道:“没事,小伤,睡一觉明天起来就退烧了。”
  苏瑾看刘寻脸上果然有着潮红,嘴唇红而干,受伤后发热必是有了炎症,在古代没有抗生素,炎症也是会死人的。她摇了摇头从腰间摸出了一粒胶囊,这是消炎药,平时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她将药包装撕开,将那胶囊放在手心递给刘寻,一边发愁如何说服一个皇帝吃下这来历不明的药。
  刘寻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质疑,低下头,在她手心舔了一下,将那药片含入口中,吞了下去。苏瑾被那手心软而热的舔舐之感惊了一下,看刘寻却一本正经的看着她,眼睛里因为发烧起了血丝,威严的帝王看上去也多了一丝可怜。苏瑾垂下眼躲开那灼灼目光,去倒了杯水过来让刘寻喝下去,一边低声道:“伤口在哪里?让我看看行么?可能也要处理一下。”
  刘寻将丝绸中衣揭开,苏瑾看到他左手臂上包着绷带,她便解开绷带一看,倒吸了一口气,长约十多厘米的刀伤,伤口翻卷,只是敷了一些黑乎乎的草药糊在上头,勉强止住血而已,一看就知道很疼,看他之前行动如常,没想到手臂上居然有这么长的刀伤,因为没有及时缝合,想必引起了细菌感染,伤口化脓感染,他居然还一直强调是小伤。
  她叹了口气,低声道:“要重新换药……最好是重新清理下伤口……”
  刘寻指了指旁边矮柜上的药箱道:“那里有绷带和药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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