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满是复杂:“要......进去坐坐吗?”
童山沉默摇头。
现在她已经不想再看见他了,至少现在不想。
“阿山......”
正在童山想扯回袖子时,却被男子的这一声轻喃惊住,不可置信的侧头望向他。
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除了阿爹以外的人这般叫她。
江怀卿紧拽着她的衣袖,凝着女子的柔眸泛起丝丝涟漪,突然缓缓靠近她,将额头抵在女子的肩背上。
童山瞬间整个人都缰了,双眸微微睁大,连呼吸都轻了不少。
“你知晓吗?”江怀卿靠在她的肩上,眸子里的柔意散去,眸底阴暗成一片,缓缓与她道来:“我被丁家买来时,便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能逃出去。”
“可那时我没那个能力,也没人愿意帮我,只因为我是丁家花了银两从外头买回来的......”想起了那一段无助的日子,江怀卿拽着她袖子的手愈发的紧,尝试着吸取些安全感。
“我用尽了办法,甚至自死相逼,可都没用,这家人宁愿看着我死在她们面前,也不愿放我走。可我并不想死,活着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我只能假意先妥协,与那丁家的女儿成了亲......”
“就好似真正成了丁家的夫郎那般,小心谨慎的伺候着她们,起初那丁常来待我还是很好,只是......只是后来受了她爹的挑拨,对我又打又骂,那段日子就好似一场噩梦,哪怕日子久了,夜里还是会被惊醒。”
听晓了他被这般对待,童山死死咬着牙,双拳攥紧,克制着心底升起的戾意。
江怀卿看不见她此刻骇人的模样,手指拽着她的袖子慢慢往上移,直接攀在她的肩上,眸底阴暗散去,继续淡淡道:“后来,可能是老天开了眼,让那丁常来上山时不小心摔死了,本来以为那时应该不会再受那些打骂了,可......终究还是想得太单纯了些......”
“那丁家的二老将一切怪在我的身上,认为一切都是我这个扫把星带来的,更是对我拳脚相加,恨不得将我一同送去陪他们的女儿!”
“可,你猜后来怎么着?”江怀卿眸里带着恨意,冷笑:“也不知晓是不是当真是老天都看不过眼,两人那天去丁常来摔的那个地方拜祭,结果也不小心摔下了山。”
那时他的处境才彻底松了些,虽村里人人见着他都是退避三舍,可他不在乎,亦不需要那些人的怜悯。
“所以......你便利用我帮你离开这?”一直沉默的童山终于开口。
是,唯有她愿意靠近他,这对他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江怀卿轻咬了薄唇,将额头在她肩上轻蹭了下,不回答她的话,继续轻声道:“你知晓吗?在没有被卖来这村时,在我还没落人人贩子的手中时,我是家里唯一的独子,我娘从商,虽家业不算有多大,但从未让我吃过苦......”
可世事难料,一夕之间倾家荡产,父母接而离世,他不幸落入人贩子的手中。
那时江怀卿觉得,天都塌了。
“对不起......”男子的声音带着咽哽,在她身后低泣:“我真的......只是想离开这里......”
“对不起......阿山对不起......”
江怀卿知道,可能以后再也找不到像她这般对他好的女子了,可是,他真的,真的......
不想再过这种日子......
男子在她的身后哭得泣不成声,从前童山只是见着他从容温柔的一面,原来他其实也和普通男子那般脆弱,只是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更懂如何掩饰自己。
这一刻童山原谅了他,与他比起来,她的生活至少还算安稳。
童山回身将泣不成声的男子抱入怀里,布满茧子的手轻拍着他的背,就好像小时候阿爹安慰她时的模样:“没事。”
尽量忽略心里微微的闷痛感,童山在他耳边轻声安慰:“你开心就好......”
她知晓感情不能勉强,更何况那才是他想要选的路,她也确实给不了他那般富足的生活。
江怀卿紧紧缩在她怀里,听着耳旁女子轻声的安慰,更是让他心头起了几丝悲凉,眼角的清泪流得更甚,似要将过去受的那些委屈一并流出来。
对不起......
第30章 第 30 章
自那日以后, 童山就再没去过江怀卿那儿, 也没有再帮他卖过什么,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再也不需要卖那些东西来养活自己。
虽几日下来心情沉闷, 但也只是默默憋在心底,没显露出来让身边的人知晓。
而酒楼那边掌柜也放了她几日的假, 其实童山也只是心里头有些低落而已, 根本不会影响干活, 可掌柜偏做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硬是放了她几日歇息歇息,让童山将心情调节好了再回去。
唉
童山坐在田坎上叹了口气, 耳边不断传来嚼水果的清脆声, 她侧脸看向坐身旁的叶开夏,只见这人手里正拿起个饱满的桃子,咬上一口,桃汁喷涌, 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
似感受到了童山的目光, 叶开夏边嚼着边看向她,全然不顾嘴角残留的桃汁,将咬了一半的桃子递给她:“你要吃?”
那没心没肺的模样着实让人羡慕。
能在心情低落时有这么个人伴着, 感觉倒真是不错, 童山轻笑了一声,心情也好了点:“我不吃,你吃罢。”
叶开夏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不明白这人突然笑个甚,好像已经有好些日没见着她笑了,将伸去的手缩回来,咬了一口桃子,含糊不清的道:“你这几日怎么了?”
虽模样举止和以往没甚不同,可她就是能感觉到童山有些不开心。叶开夏瞥了一眼女子抿着的嘴,那嘴角日日抿着,就没见弯过。
童山被她问得怔了一下,抿了抿唇将目光投向田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叶开夏见她不愿说,瘪瘪嘴没有再问,将目光重新转向禾田里,瞧见了在田里忙碌的身影,咽下嘴里的果肉朝那人挥手打招呼:“刘大娘!”
那边的刘大娘正给些豆苗架木架子,冷不丁听着有人喊她,擦了擦流到脖子的汗水,直起身子笑着跟她们打了声招呼。
“这大太阳的你们坐那晒个甚?”
瞧着两人的脸都晒红了,还愣坐那,真是两傻孩子。
确实挺晒的,叶开夏眉头被晒得直皱,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望向一旁的童山:“你这两日有闲空,要去哪吗?”
顿了一下,又兴致勃勃的提议:“若不然去我家里头罢?我给你瞧瞧我这几日刻的木雕,可好看了!”
童山也好久没去她家里了。
去开夏家?
一想到去了会碍了那人的眼,童山还是觉得没必要,虽她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但也觉得没必要去惹人嫌。
见她久久未说话,叶开夏大概知晓她在想什么:“你怕见着叶长秋啊?”
连阿弟都未曾叫,叶开夏早就喜欢直接称呼其姓名了。
“怕倒是不怕......”他又不是甚洪水猛兽,怕他做甚:“只是他这般厌我,免得去了碍他眼。”
“嗨”叶开夏不在意的啧了声,大口咬了一口桃子,模糊不清的哼哼:“那又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窝,你是我带过去的,就算他瞧你不顺眼又能如何?”
说罢,将吃剩的桃核丢到田里,站起身子拍了拍沾了灰尘的衣摆,扯着女子的胳膊将人从地上拉起来:“走罢,坐这都快将我晒晕了。”
童山没有在拒绝,顺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两人跟田里的刘大娘打了声招呼就往叶家走。
刘大娘笑着跟她们道别,望着一高一矮远去的身影,忍不住感慨的叹了一声,年轻真好,记得她年轻时也是这般悠闲自在来着。
刘大娘抬头眯着眼瞟向天空,手背抵在额头遮了些许太阳,天倒是挺蓝,就是连朵稀云都没能见着。
唉,这种热劲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这庄稼都已经旱得不行了,每日都要浇上两次水才行。
真是愁人。
......
童山跟着叶开夏到她家时,屋里并没有人。
“娘去了私塾,至于叶长秋,不晓得他又去哪里作妖去了。”叶开夏与她说着,走到石桌前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回过头含糊的道:“你若是不愿意见着他,那就去我房里罢。”
童山点头同意。
这还是第一次被邀进她的卧房。
刚进到叶开夏的卧房时童山就被里面的情形震撼了,她微睁大了眸子,视线在房里完完整整地扫了一圈,只见卧房的每个角落都放置着刻好的木雕,大部分都是上了色的。
密密麻麻,将整个卧房堆得满满当当,连床尾处都摆置了几个。
叶开夏屁颠颠的走到床榻前,将一个未来得及上色的木雕递给她瞧,一双桃花眸发着亮光,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着:“你瞧这个,是我刚刻好的,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童山目光复杂的打量她手里的木雕,根本看不出是个甚,视线将屋里的木雕再环绕了一圈,皆是一些奇形怪状,除了少数她能看明白的。
到现在童山才知晓叶开夏对木雕有多狂热。
“你坐。”叶开夏跟她说了一声,走到床榻前拿起床边的颜色笔就打算给木雕上色。
坐哪?童山杵在那挠挠头,转头看向卧房角落唯一没放东西的一个空凳子,走过去坐下。
远远瞅着叶开夏在那摆弄木雕。
这一闲下来不一会的童山便忍不住开始打哈欠,刚把一个哈欠打完,卧房外的院子就响起了开门声,紧接着就是轻缓的脚步声与少年欢快的声音。
“长秋哥哥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声音一出房里的两人皆是一愣,最大反应的还是叶开夏,只见她愣了一下后,连忙将上了一半颜色的木雕丢到一边,站起身子胡乱拍了拍衣裳上沾上的星点颜色。
将挽起一半的裤脚放下,整理好一切后她才偷偷摸摸的从门边那缝里偷瞄着外面,模样就好像做了贼一样。
“你在做甚?”童山坐那是一脸的困惑。
叶开夏将食指竖在嘴前,嘘的一声示意她不要太大声。
童山,......
外面的刘兰儿跟在叶长秋的身后进来,脚步一蹦一蹦的很是欢快,杏眸突然瞧见石桌上的糕点,欢呼了一声小跑过去,水亮的大眼睛对着少年眨了眨:“长秋哥哥我可以吃这个糕点吗?”
叶长秋面色漠然地越过他走进自己卧房里,将那绣了一半的男红拿到院子里准备继续。
见少年没有理他,刘兰儿小步挪过去,凑近了些小声想再开口问:“长秋哥哥......”
“想吃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