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  第119页

是挺亲近。阿福只是笑着点头,唔了两声。要是寻常人家打听下亲家的态度就没关系。可是这亲家是皇帝――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听说,昨儿山庄里进了贼?”
  
  “是啊。”阿福说:“八成我们早让人惦记上了,所以这边一出门,那边贼就上了门。”
  
  朱氏压低声音说:“嗳,可要当心。这高门大院的,贼人哪这么容易就进来了?俗话说,没有内贼,引不来外鬼啊。”
  
  阿福只是点点头:“母亲不要担心,这些事儿,自有王爷他们办。”
  
  紫玫端茶进来,朱氏讪讪的坐回去,不知道刚才的话有没有被听见。
  
  “嗯,昨天……我见着那位婉秋姑娘了。”
  
  阿福说:“母亲不必应酬她。说到底,她是无品级的宫人。”
  
  朱氏低声说:“我是看着,她人还挺本分的……”
  
  阿福眉头皱了下,紫玫心里冷笑一声。
  
  这个朱夫人见识实在短的很,宫里这些女人能出头的有几个人安份的?更不要说这个婉秋的行事――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到底想干什么。
  
  夫人在这一点上可不像她母亲。她心中对别人不怀恶意,但是却从来都不失防备之心。
  
  阿福也很无奈,那天李固将话说的那么明白,朱夫人还是没放弃她的打算。
  
  阿福把话岔开:“天气热的很,怕小誉身上会长起痱子来,可是不包的紧了又怕受风。母亲听没听过有法子能防痱子呢?”
  
  说到这个朱氏倒是精神一振,讲了好几个土法子,紫玫笑吟吟的偶尔插上句:“原来丝瓜不光能吃,还是擦了来止痱?这我可得好好记住。”
  
  等朱氏喝口水,踌躇一下又想旧话重提,阿福又说:“母亲,不知哥哥的亲事……”
  
  一提这个,朱氏的全副精神又集中到那事上头去了,叹口气说:“正是这件事难办啊。”
  
  阿福说:“我倒有个法子。母亲听听看成不成。不如,让哥哥到酆郡去一趟吧,现在天气还好,坐船更快,来回不过多半月,让哥哥在那儿多盘桓些时日,我也请人帮忙,将那里只要姓武的,就都找一找问一问。一来,或许也就找到武家了。二来,就算找不到,过错也不在咱们。就算以后有什么麻烦,哥哥也好有个交代。不是咱们不想守信,咱们千里迢迢到酆郡去找了都没有找到。倘若这次回来也还没消息的话,母亲就把武家的事情放下,给哥哥另寻门好亲吧。”
  
  朱氏眼睛一亮:“对,这倒是个办法――只是酆郡太远了。”
  
  朱氏一走,紫玫便咬唇忍笑,后来还是忍不住,借个话头跑到门外,痛痛快快笑了一场。
  
  夫人也真是不容易,她做女儿的不能顶撞训斥朱夫人,只能把话这么左引右引的。
  
  其实紫玫想,朱夫人的事儿全是闲出来的。整天吃饱了没事儿做,就胡琢磨这些。
  
  旁人怎么想理他们呢,昨天去东苑,皇上也没有就此事说什么啊,相反,对夫人和小世子还都十分的宽容慈爱呢。
  
  旁人贪心不足,老婆娶了一个又一个,后院一片乌烟瘴气。
  
  紫玫相信自家王爷可不是那样的人。甭说他眼里看不着别的美女,就是看着了,也一定不会动心移情。
  
  被划破的枕头薄被阿福都看过了,那个贼要找的一定不是什么坚硬的东西――而应该是轻软的,可以纳入被子里的――
  
  那会是什么?纸?布?还是……
  
  阿福忽然想起儿子满月宴时皇帝宣旨的帛书――
  
  她吩咐紫玫:“叫元庆来。”
  
  天气格外闷热,元庆进屋时脸热的发红,汗顺着鬓角流下来,他也不敢随便去抹。
  
  “书房里少了什么吗?”
  
  “嗯……”元庆说:“没少什么?”
  
  “为什么如意打碎了?”
  
  元庆有点紧张。
  
  “说吧,你不说,晚上我问王爷,不也是一样的么?”
  
  元庆左右为难,外面有人轻轻咳嗽,出声解了他的围:“元庆,你出来一下。”
  
  帘子掀起来,元庆如蒙大赦的快步出去,刘润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写满了不赞同:“王爷一定说过,这事儿你不要忧心,也不要过问吧?”
  
  “我就是……想问问看,看我猜的对不对?”
  
  刘润看着她:“你猜着什么了?”
  
  “书房其实丢东西了对吧?”
  
  刘润没说话。
  
  “我猜,那柄打碎的如意底下压的,应该是那天来给誉儿赐名的圣旨对不对?”
  
  刘润无奈的叹口气。
  
  阿福知道她猜对了。
  
  可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喜悦。
  
  
正文 七十二 忧患二
  
  丢了圣旨,事情可大可小。
  
  放在旁人身上,八成是抄家灭族――不过轮到自家头上,阿福心里还真没底。
  
  李固反正就是那句:“你别操心别的,好好保养自己,再把孩子照顾好就行。”
  
  阿福知道这些天他们都没闲着,可是那种别人在奔波担忧辛劳你却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更糟糕。
  
  李固为这事向皇帝上折请罪,皇帝的反应也只是走走过场申斥了一顿,罚了三个月的俸禄。还有责令尽快追回,那也不是李固的责任了。
  
  阿福想的却是,那贼人既然已经拿了书房的圣旨,为什么还将她的居处翻成那样乱七八糟?难道一张还不够,还想再找出几张来。一次偷个过瘾?
  
  怪哉。
  
  李固从后面揽着她:“好了,父皇也没重罚我,你就别再猜疑这事儿了。”
  
  “嗯。”阿福摇摇头:“我总觉得啊,这事儿真蹊跷。”
  
  李固的下巴在她肩膀上轻轻磨蹭,一层短短的胡茬磨的人痒痒的。
  
  “痒……别蹭。”
  
  李固低声笑。儿子连同摇车一起被搬到外间去了,夜里要是醒了,她们会换了尿布包好了再来唤醒阿福喂奶……这么一夜几回,李固睡的也浅,阿福醒他也醒。等儿子再睡着了,两个人偏都睡不着了。阿福手指在他脸上刮了几下:“哎,你的胡子比过去多了。”
  
  “男人嘛。”李固得意洋洋的,下意识的还挺了挺胸:“我可是有儿子的人了。”
  
  阿福瞅着直想笑,瑞云端了茶进来。阿福说她:“你快去睡吧。”
  
  瑞云摇摇头:“不睡了,天也快亮了。夫人再歇会儿吧,我去厨房看看今天早上有什么吃的。”
  
  阿福看李固的头发乱作一团,料想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摸了梳子替他细细的梳。李固只觉得她温软的手指在发间轻轻摩挲划动,说不出的舒服。
  
  “阿福。”
  
  “嗯?”
  
  “我不会纳妾的。”李固握着她另一只手的中间三根手指,指尖摩挲她的指腹:“就咱们俩,还有孩子……咱们好好的过,一辈子。”
  
  阿福梳头的那只手慢下来,她的下巴搁在李固肩膀上。
  
  他这话不是什么保证,也不是什么施恩的口气。
  
  就是这么淡淡的,说出来。
  
  “嗯。”阿福用鼻尖蹭蹭他的耳朵:“好,咱们一块儿过。其实……蛮人没退的时候我还想过,要是咱们以后没有荣华富贵了,我们也能过的挺好。咱们到南方去,你呢,可以当私塾先生,反正你的书背的再熟不过了。嗯,我呢,就张罗个小铺面,卖点绣品什么的。我的手艺可不坏,专门学过练过的……”
  
  李固就笑:“哎呀,原来你的志向是做绣坊老板娘,真是失敬失敬。你想开,咱就开个,朱夫人,为夫先祝你生意兴隆。”
  
  阿福揪着他的头发:“李夫子,咱们彼此彼此嘛。”
  
  “嗯,我也可以当一把父子,不过学生可能有咱们儿子一个人。”
  
  “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教阿信。”阿福提醒他:“这孩子可聪明着哪,一准儿把你这个师傅给远远甩下去。”
  
  两人正说话着,就听着外面有声音。
  
  阿福有点意外,李固也直起身来要下地,阿福急忙拿了袍子给他穿戴了,又蹲下去替他套上鞋。
  
  “你先别出去。”
  
  “嗯。”
  
  阿福心里有点不踏实。
  
  虽然现在太平,可是冬天时的动乱在人心底留下的阴影还是清晰而鲜明的。
  
  好在李固很快回来了,脸上并没有什么沉郁的神情。
  
  阿福问:“外头怎么了?听着像东边在吵嚷。”
  
  “嗯,闹贼了。”
  
  “啊?”
  
  阿福一下子站起来。
  
  “别怕,不是那样的贼。”李固轻声说:“是小孩子,不知怎么溜进门,你知道,厨房那儿的门也不那么严实,偷吃东西――”
  
  阿福愕然:“偷吃的?”
  
  “是啊,瑞云过去时正好撞见,一喊,护卫们把他们都捉住了。最大的十一,最小的才五岁,家里大人在冬天乱的时候没了,哭的很惨,说实在饿的不行了才想来寻点吃的。”
  
  阿福慢慢坐了下来:“咱们庄里……真是挺松的,刚闹过贼,现在又溜进来了小孩子。”
  
  “唔,其实……”也不怪护卫。山庄太大,后面又是山,护卫人手不够,根本巡守不过来。这几天一个个咬紧了牙,结果都熬得不行了。一松劲儿,结果又让人钻进了厨房。这要不是来偷吃的,而是来下毒的呢?
  
  “对了,那,孩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呢?还有一个女孩子,一直哭。都是孤儿……”
  
  阿福心里发酸,从西北到京城,蛮人的经行处,这样的孩子肯定能够不止几个而已。
  
  “给他们些吃的吧。”

  “唔。”李固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者,他们可以帮他们安排生活。
  
  但是……还有更多这样的孩子。
  
  天渐渐亮起来,阿福吹熄了蜡烛,推开了窗户。
  
  山间的清晨如此宁静,传说中的高人隐士都愿意住到山间,或许就因为这样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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