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  第90页

事情别有玄机,也枉活了这几十年。见张昌邕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想到必然是那位蔡侍郎许给了其什么好处,心里不禁更加烦躁。若女婿明明白白上门商量婚事也就罢了,可今日这银簪之事分明另有蹊跷!然而,就在这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绿萍的声音。
  “太夫人,驸马爷送了一封信回来。”
  顾镇?
  太夫人此时正是心情烦乱,等听清楚是长孙送信回来,她方才按捺下了这一丝燥意。开口吩咐了绿萍进来,见其恭恭敬敬地将一封信函送到了跟前,她伸手接过后把人屏退了,沉吟片刻便当着张昌邕和张琪父女俩的面撕开了信封。然而,展开信笺只看了一眼,她便陡然之间面色大变,随即捏着信笺垂下眼睑沉吟良久,这才轻叹了一声。
  “我有些累了,这事情今后再说吧。”
  张昌邕本想最后赌一赌张琪是不是在空口说白话,让太夫人叫了顾钰前来,可此时此刻太夫人在看了顾镇的信后突然流露出如此态度,他顿时有些吃不准了。生怕顾家是真的又遭了什么事,他少不得强笑站起身来。
  “既如此,岳母大人还请多多保重身体,小婿今日便告退了。”
  这一次,张琪却是咬着嘴唇没说话,甚至只当没看到张昌邕离去时看向自己的怨怒眼神。直到人走了,她方才觉得刚刚支撑自己的那股精神仿佛潮水一般从身上退去,脚下甚至有些站立不稳。直到耳畔传来了太夫人的声音,她才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瑜儿,你也回去吧。”
  “老祖宗,那我就先告退了。”
  直到张琪也裣衽行礼告退出去,太夫人却在那小会客厅中半晌没有挪动。顾镇的信上说的内容很简单,张昌邕在府学中用数额不小的廪生和增广生的位子,换取别人廷推他为右佥都御史,而且还在和蔡家提及女儿的婚事。想着今日这一对父女奇怪的反应,再结合顾镇捎回来的这消息,她捏着信函的手忍不住重重捶在了扶手上。
  “狼心狗肺,为了功名利禄,什么愚蠢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宁安阁东厢房之中,当章晗从回来的张琪这儿得知了今日事情的原委,她便哂然一笑道:“你爹果然是为了自己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都能衡量一个价钱卖了!”
  顾夫人当年纵然有千般不是,可终究是张昌邕的结发妻子,而且若不是有顾家作为强援,以张昌邕那个性,兴许连归德知府也当不成,然而,顾夫人一病,张昌邕想的却是让宋妈妈谋夺顾夫人的陪嫁,接下来更是顾夫人一死就鸩杀了郑妈妈,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张瑜,又对她这干女儿起了禽兽之心。若非她用利害打动张昌邕,赢得了脱离魔掌的机会,现如今兴许只是别人手中的玩物。而这次看到前程有望,张昌邕同样想到的又是反手把女儿卖出去。
  “可今天我见老祖宗最初那样子,仿佛是察觉到爹所言不尽不实,可却没有当场驳斥。”张琪说着便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患得患失地说道,“莫非,老祖宗也赞同这桩婚事?”
  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了白芷的声音:“晗姑娘,太夫人请您去一趟正房。”
  “我这就来!”
  见张琪诧异之后露出了深深的忧虑,章晗便安慰道:“没事,你连你爹都太太平平应付下来了,更何况是我?我如今只是客居侯府,又不像是从前,不会对我怎样的。”
  话虽如此,当章晗出了东厢房来到正房,太夫人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到张琪的那根银簪的时候,她仍是心中一凛,随即便脸色平静地说道:“老祖宗问的是瑜姐姐的哪根银簪?”
  太夫人知道章晗一向聪慧知礼,所以才想着问张琪不如问她,可这会儿听到章晗如此反问,她不禁有些讶异,随即便沉声说道:“我知道小四送了你们姊妹各一根银簪,我问的是瑜儿的那根。”
  “我知道老祖宗的意思。”章晗屈了屈膝,淡然若定地说,“但瑜姐姐确实有两根。一根是之前去隆福寺的时候,樱草托词四表哥所赠送进来的簪子,上头刻着百年好合四个字。瑜姐姐接到东西就觉得不对,所以就差人去问了四表哥,结果四表哥顿时怒急。为了查清楚是谁借用他的名义从中作祟,四表哥就打了相同模样的四根银簪送给咱们姊妹,只是没有刻上那样的字迹。姐姐一直戴着,想看看究竟是谁闹出这样的把戏,没想到……”
  “没想到”三个字之后的话,就是章晗不说,太夫人也是心里敞亮。果然,算计张琪的不是别人,就是张昌邕这个亲生父亲!更没想到,原以为那些人搭上张昌邕,是因为他是顾家女婿,间接也算交好顾家,可竟然有人敢挑唆张昌邕做那等见不得光的勾当,私相买卖国之取士名额,那便绝不能容忍。而且,张昌邕让丫头借顾铭的名义送进东西,竟是为了自己不惜败坏顾氏的名声!


第一百零八章 杀鸡儆猴(上)
  宁安阁正房中一片寂静。
  太夫人眯着眼睛坐在软榻上,而章晗则是从容站在那儿,坦然直视着太夫人的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夫人方才叹息了一声,招招手示意章晗过来在身边坐下。细细端详着那张沉静的脸,她方才开口说道:“为什么不尽早禀告了我?”
  “姐姐本来是想禀告老祖宗,但这种事情若传扬出去,对四表哥也好,对瑜姐姐也罢,全都不好听。更何况姐姐也说,这种事情能自己查清楚的,便不要劳烦老祖宗。须知顾家近来一直多事,何必再为了她兴师动众?只是没想到,事情的结果最后竟是这般光景。”
  太夫人原本就对张昌邕这个女婿心中不满,此前不过因为东宫一系的人与其有所接触,这才容忍一二。倘若张昌邕真的名正言顺和蔡家定下儿女婚事也就罢了,可竟然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她心里自是更添厌恶和愠怒。此时此刻,她忍不住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正色说道:“我就说,你们大哥怎会突然传回这样的讯息来,敢情是你们那四哥恼恨有人坏了他的名声,这才去请动了他出马。只是日后再有这种事,你们不可再擅做主张。”
  见章晗点头答应,太夫人想起此前楚妈妈隐约提到顾铭和张琪似乎颇为亲近,她突然若有所思地说道:“倒是难为了瑜儿,这次在她爹面前,竟是能够沉得住气。”
  “哀莫大于心死。”
  章晗这短短六个字说得太夫人面色陡变。想到自己亲生女儿唯一的血脉竟是有这样的父亲,而因为这样的父亲,结亲也好,日后的生活也罢,兴许都会有无穷磨难,她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等到把章晗屏退了下去,她便无力地歪倒在了软榻上。
  这个可怜的孩子……没了母亲,父亲又是那样薄情寡义的性子,她若是在,还能护持那孩子,她若是不在,张瑜嫁到了外头去,那时候又有谁会为这孩子撑腰?就算顾夫人当年未雨绸缪,为女儿挑中了章晗这么一个重情义的姑娘作为臂助,可如今再要章晗陪媵,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张瑜人也倔强,竟是不愿意。
  “来人!”
  应声而入的楚妈妈见太夫人歪在榻上满脸的疲惫,本待劝慰两句,可见太夫人虽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可眼睛却是犀利得很,到了嘴边的话便吞了回去,一时垂手而立不敢出声。足足等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太夫人说出了一句话来。
  “你去请二夫人来。”
  “是。”
  然而,太夫人眼见楚妈妈肃手要退出屋子,突然又开口唤道:“等等!”
  眼见楚妈妈不解地转过身来,太夫人沉默良久,最终深深叹了一口气:“算了,回头再说。对了,过几日便是端午,按照惯例,像淑妃娘娘这样的都可以见家人。你去预先知会一声,我要带着家里这些孙女外孙女进宫见一见娘娘。”
  除了上一次顾淑妃的生日,太夫人这些年已经几乎不再入宫,因而此话一出,楚妈妈不禁大感意外,但还是立时答应了下来。然而,让她更加意外的是,太夫人下一刻又沉声吩咐了一句:“你去把顾泉叫到小会客厅,我有话要吩咐他。”
  什么话不能让人捎带出去,而是要太夫人亲自见顾泉?
  想归想,楚妈妈还是立时出去吩咐。等到顾泉叫到了宁安阁穿堂前头的小会客厅,太夫人便只带着楚妈妈和赖妈妈去了那儿,留着绿萍和白芷两个大丫头带着那些小丫头看屋子。顾泉前年才刚没了妻子,尽管一直都没有再度娶妻的意思,但由于其深得武宁侯顾长风的信任,太夫人王夫人这婆媳也对人重重任用,上上下下的丫头们大多数都对这位顾管事极其热衷,此时当绿萍站在院子门口,指挥了几个小丫头翻晒被子的时候,少不得有人探问了起来。
  “姐姐,咱们府里内外分明,听说外头的男人们从来都不进二门,怎么顾管事例外?”
  问这话的便是百灵。她是新来的,这么一句话出口之后,绿萍本不想理会这个丫头,毕竟,百灵和晚秋一来就被太夫人留在身边,虽是三等,但待遇等等都尤有过之,可平日太夫人对其却不冷不热,可见其他不少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她便轻咳一声道:“这还有什么奇怪的,顾管事是二老爷特意吩咐留在侯府照应内外的人,人品又最信得过,太夫人有什么事和人商量也是正理。”
  “就是,要不是顾管事忠心耿耿,早就脱籍出仕当官了。”一旁在太夫人面前服侍了两三年的一个丫头忍不住呃插口说了一句,又有些敌意地斜睨了一眼百灵道,“府里上下有谁不知道顾管事文武双全,侯爷也好,太夫人和夫人也罢,就是少爷小姐们,也并不把他当成下人,这内外之分从来就不用在他身上。”
  “原来顾管事竟是这么厉害的人物!”百灵感慨地说了一句,不一会儿,见一旁东厢房里芳草端了一盆水出来,随即到一旁水沟旁泼了,她便瞅了个空子上前问道,“芳草姐姐,听说前两日晗姑娘身上有些不好,现如今可好些了?”
  “我家姑娘身上不好?”芳草闻言顿时眉头大皱,随即冷冷地说道,“我这个贴身服侍的都没听说过这种事,你又是从哪儿听说的?”
  “没这种事?可这是碧茵姐姐那天说的……”眼见芳草面色不好,百灵便连忙知机似的住了嘴,又改口说道,“既然没事那就好。刚刚咱们还在说呢,太夫人亲自在宁安阁穿堂外头的小会客厅见顾管事,这样的用人之道,难怪咱们顾家一直兴旺发达。”
  什么咱们顾家,我们又不是顾家的人!再说了,你不过是从外头刚被送进来的人,哪里有资格称得上是顾家人,只不过,太夫人突然见顾管事干什么?
  芳草虽暗自腹诽,面上却附和似的嗯了一声,随即匆匆回转了屋子。而她这么一走,晚秋就悄悄走到百灵身后,轻轻拍了怕她的肩膀,见人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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