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  第15页

个孙女了。平时怎么也会留着我一块吃饭,之前赖妈妈分明说老祖宗那里还预备了炸鹌鹑。”
  “看你这样子,和两个妹妹争起风来,不怕被人笑话!”王夫人含笑在顾钰的额头上点了一记,这才说道,“她们远来是客,又没了母亲,老太太爱屋及乌,自然要多多看顾,否则她们就太可怜了。你呀,在江都郡主那儿玩得都快疯了,虽说你们年纪差不多,可她终究差了你一辈呢,日后得有个端庄的样子!”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我一定端庄贤淑就是了!”
  母女俩说笑着回了悦心斋,王夫人把顾钰赶回房更衣,自己也回了西次间,将那套大衣裳给脱了,换上家常的衫裙。正卸着那些华贵的头面,又褪下手镯往匣子中放时,她就从镜子中看见赵妈妈蹑手蹑脚地上来,便屏退了两个丫头。
  “什么事?”
  “夫人,跟表小姐和晗姑娘的宋妈妈,是三小姐乳母秦氏的两姨表姊妹,她才刚到秦氏那儿去叙话。”
  “就这么些小事也用得着你禀报。”王夫人将匣子盖上,头也不回地说,“人之常情,由得她们多多来往。还有,她既是在归德府这么久,想来也吃了不少苦头,秦氏跟着钰儿享了那么多年福,该帮的帮她几个就是了,也是姊妹之情。”
  赵妈妈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屈了屈膝说:“夫人想得周到,我回头就去传话。”
  章晗和张琪陪着太夫人用了一顿姗姗来迟的午饭,将进宫之后的经过事无巨细都禀明了,待见太夫人显然无话再问,她们方才双双告退了出来。回了东厢房,见宋妈妈又是不在,张琪哂然一笑,章晗却把樱草和芳草一块叫到了南屋。
  “宋妈妈哪儿去了?”见樱草面露犹疑,章晗随手摘下颈项上的项圈,转头吩咐芳草去收好,又格外提点说是顾淑妃所赐,这才又别转了头看着樱草,“今早宋妈妈就不在,太夫人问起来我给她找了个理由,结果她还不领情。既是如今又不在,待会老太太再问起,我就只能回答说我不知道,得问问你这个知情者了!”
  樱草虽则在张家多年,又是宋妈妈丈夫的侄女,可从前并不是近身伺候的丫头,虽则人有些小聪明想往上爬,刚刚看那沉甸甸的项圈已经是有些心里发紧,此时哪里能应付章晗这锐利的词锋。慌张之下,她竟是脱口而出说道:“舅妈去二夫人的悦心斋了。”
  不等樱草醒悟过来,章晗便沉声问道:“宋妈妈去悦心斋干什么?”
  “这……我听说三小姐的乳娘是舅妈的表姐。”
  直到这时候,樱草才一下子回过神来,可这会儿再要掩饰也来不及,她只能咬紧了嘴唇。见她这幅光景,章晗才微微笑道:“你放心,我也就是问问。宋妈妈离开侯府多年,去见见亲朋故旧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她回来我也不会再问她这事。倒是你年纪不小了,张家的小子当中,和你年龄差不多的没几个,而且大多是好吃酒赌钱,没几个正经做事的。可武宁侯府就不同了,不说别人,单单咱们进京那天,那带路的管事放在外头,谁知道是下人?也不知道是他家媳妇是何等有福分的人,居然能嫁给这样的男人。”
  樱草原就见识不多,只是宋妈妈看着自己亲戚可靠才挑了来服侍张琪。这会儿被章晗软硬兼施的一番话一说,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等章晗打发她出屋子的时候,竟是有些神不守舍。而她一出去,磨磨蹭蹭在那摆弄项圈的芳草才快步回转了来。
  “小姐,东西收好了。”
  “你这丫头,在那磨磨蹭蹭这么久,是想看看我怎么说她?”
  “谁让宋妈妈老是对咱们横挑鼻子竖挑眼,就连她和凝香也在我和碧茵面前摆架子!”芳草说着就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小姐真厉害,说得她一点脾气都没了!”
  “尽贫嘴!少说这些闲话,快服侍我换一身衣裳,一身汗裹在身上大半天,都快湿透了!”
  章晗口中嗔着,心里却不无高兴。然而,一想到生死操之于他人之手的母亲和弟弟,一想到今日进宫顾淑妃那些意味深长的话,还有那位诡异的中年宦官,她那一丝愉悦很快烟消云散。看着满屋子富贵气息的家居摆设,她自己取了梳子轻轻梳头,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
  这富贵牢笼,她什么时候才能挣脱出去?她宁愿粗茶淡饭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只要有父母兄弟在身边,便远胜过这些锦衣玉食!


第十九章 慈心
  尽管年轻的时候不算太信神佛,但随着年纪渐渐大了,太夫人也和京城其他公侯伯夫人一样,去佛寺请了一尊观音回来,在自己的正房后头设了一个小屋子专门供奉着。这日午后歇午觉起来,她在佛前净手上了香,又跪在蒲团上念了好一阵子的经,最后才在赖妈妈楚妈妈双双搀扶下站起身来,到了前头的罗汉床上坐了,又让赖妈妈守在了门外。
  “真是祖宗积德,总算躲过了这一关!”
  太夫人转着手中佛珠,想起早起得的信,不免心有余悸地看着楚妈妈说道,“亏得昨天我觉得刘公公带着的那两个面生,他说话又若有所指,所以让你提醒了那丫头,想不到居然真是这样天大的事。一天六份折子弹劾,想当初把韩国公掀翻的也就是那样的声势。若是为了瑜儿她爹而连累了老二,我恨不得挖了我这双眼睛去,当初都是我看中他这个女婿的!”
  “都已经过去了,您若是再埋怨自己了,就是九泉之下的二姑太太也会伤心的。”楚妈妈听太夫人越说越怒,忙在旁边劝解了两句,见太夫人面色稍有缓和,她想起宫里递来的讯息,忙低声说道,“娘娘派人捎信说,皇上昨儿个晚上过来时,提及咱们侯爷之前领军打的那一场胜仗,倒是高兴得很,还喝了几盅,夜里也宿在了娘娘那儿,足可见对咱们家还是眷顾的。毕竟,咱们和那些倒了的人家不一样。侯爷给皇上当了多年亲卫,绝不会……”
  那绝不会后头的四个字,楚妈妈不敢说出来,而太夫人心里又哪会没有数,不过是兔死狗烹四个字罢了。想着如今朝中那些皇子皇孙,她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瑜儿她娘终究是个懂事的孩子,我没白疼她一场。若不是章晗那丫头点穿了,我还一直以为她觉得娘家不出力,任由她们母女在归德府吃苦,原来她终究体谅咱们的苦楚。”
  楚妈妈深悉顾夫人的性子,虽有些怀疑章晗当时是顺着顾淑妃的口气那么说,可太夫人都这么说了,她自不会揭破这一茬,连忙笑吟吟地连声称是。见太夫人神色轻松了下来,她想起才刚王夫人过来提到的事,虽不想提,可想想如今顾家亦是风口浪尖上,她不得不低声说道:“刚刚太夫人歇午觉,二夫人来过,说是外头才来报的信,东府里三少爷又悄悄溜了出去,结果在酒楼喝酒时,因为一个卖唱女郎,险些一言不合与人打了起来……”
  “这个孽障!”
  太夫人原本稍稍转好的心情一下子给完全败坏了,一手捏紧了佛珠,好容易才止住把佛珠劈手砸在地上的冲动。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颓然叹了一口气道:“早知道如此,我就是拼着老大在九泉下怪我,也不能把这爵位给了他去承袭,西府哪个孩子不比那孽障强?我就不该一时心软,纵容养出了这么一个祸害……”
  说到这里,她突然斩钉截铁地说:“传话给西府上下,就说是我的话,若再有人敢私放了他们主子出去,就立时撵到田庄上去做苦力!还有,给我把人关在书房里读书,什么时候悔过什么时候放出来,拿一把戒尺去给抒儿,让她代我和她母亲好好管教管教这个不成器的哥哥!”
  太夫人盛怒之下,楚妈妈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声应是。及至出门时,见赖妈妈进来,她便低声将太夫人之前这吩咐说了,一听又是东府三少爷闯祸,赖妈妈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结,恨铁不成钢似的咬了咬牙:“大夫人也是可怜,嫡亲的儿子养到十二岁突然没了,竟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个庶子承爵,自己又病得七死八活,大小姐再好强,可有这么个哥哥,名声就……唉,偏生那位李姨娘还不省心,仗着有三少爷,就知道怂恿二小姐和大小姐争!”
  两人都是太夫人身边的老人,如今奉着太夫人住在西府,常对东府里头的事情在背后说道两句。这会儿老姊妹两个对视一眼,同时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楚妈妈便低声说道:“所以老太太只想给三少爷找一门能压得住的亲事,可这满京城的官宦人家,若是有那样能干的女儿,谁又能不知道三少爷的人品?”
  “咳!”
  门外的咳嗽打断了两人的唉声叹气,楚妈妈不动声色挑帘子出去一看,见是捧着一个捧盒的赵妈妈,心情稍稍一宽,含笑点头后就问道:“赵妈妈这是来见老太太的?”
  “三小姐采了些玫瑰花瓣做了玫瑰杏仁酥,从前太夫人说过喜欢这个,所以就让我拿了过来,一来孝敬给太夫人,二来也给表小姐和晗姑娘尝个鲜。原本三小姐是要亲自来的,结果手上不慎烫出了一个泡来,惹得夫人好一阵埋怨,带着上上下下一堆人到处找消肿败火的药,把三小姐一只手敷了个严严实实,三小姐不敢出来,二位千万瞒着太夫人。”
  一听这话,楚妈妈和赵妈妈连忙追问,得知并无太大不妥,两人方才笑着接了捧盒。等赵妈妈走,楚妈妈把东西交了赖妈妈,自己则去取了太夫人从前用的戒尺往东府去。因威宁侯顾长兴和武宁侯顾长风是亲兄弟,从前两家除了后巷相通之外,家里也有几扇侧门相通。现如今顾长兴去世,唯一的庶子顾振袭了爵,而武宁侯顾长风又常年在外带兵,太夫人就吩咐把几扇侧门都牢牢锁了,如今楚妈妈只能从后巷过去。
  到了地头,她也不去见顾振,而是径直去见威宁侯夫人胡氏――因婆婆在世,承爵庶子又并未成婚,胡氏这太夫人自然还称不得。一进屋子,她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顿时止了脚步把一个丫头叫了过来。
  “怎么没听你们禀报过,大夫人犯了咳症?”
  “楚妈妈,夫人不是咳症,是药吃得太多,如今一看到药汤就恶心反胃,甚至连丸药都吞不下去。”
  一听这话,楚妈妈怔了一怔,当即摇了摇头,随即就吩咐人通报了一声。待到进了屋子,见胡夫人在顾抒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她连忙深深屈膝行礼,又上前帮忙服侍人歪着,这才说道:“就是太夫人吩咐我来看看夫人,您还是好好歇着养病要紧。”
  “多谢娘一直惦记着,我这病也就是拖一天算一天。”胡夫人面容消瘦,再加上久病在身不事妆扮,看上去越发显得憔悴苍老,竟还没有太夫人精神。请了楚妈妈坐下,她这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其手中的戒尺上,眉毛顿时一挑,急声问道:“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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