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远远看见了三姑奶奶和表少爷小姐们被押上囚车,才回来报信的。”
沈氏的脸色再度变得苍白:“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没理由呀,李家又不曾参与越王与冯家的谋逆,皇上既已醒了,为何反要处罚太子的外戚?就算是因为太子妃所为迁怒,一个沈家就足够了!
金枝哪里知道是为了什么事?连派去的家人也没打听出来,只知道前来押人的都是禁卫军。沈氏心知定然有异,心下纷乱如麻。这时候,常氏的丫环来请她,她只得收拾心情去见婆婆。
章寂已经随常森进宫去了,常氏放下心中大石,却又开始为子孙的未来而担忧,多日来为了支撑大局而强压下去的疲惫与虚弱涌上心头,让她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十岁似的,连鬓边的白发也骤然增添了许多。
见沈氏来了,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你来得正好,家里的事算是安定下来了,我们也该早些把文龙和元凤接回来,省得他们在外头吃苦。”
沈氏苦笑:“母亲说得是,只是……当日媳妇儿交待刘嬷嬷时,特地吩咐过她,若是家里情形不好,就立刻把孩子送到北面世子那里,不要耽误时间,以免被人找到。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孩子们怕是……”
常氏讶然,有些无语:“你就是太谨慎了,叫我说你什么好?就那两三个人,带着两个不到十五岁的孩子,哪里能赶上千里路?现在可怎么办?派人去追,一来一回的就耽误功夫了!”
沈氏低头认错:“媳妇知错了,一会儿就命人追去,想来他们走不快,只要派了快马,不出几日就能追回来。索性也不必接回京了,就让他们直接回老家去吧?”
“也好。”常氏点点头,疲倦地揉了揉额角,不经意地说起,“方才三舅老爷来时,说了一个消息,你还不知道吧?李家太太,就是你那三妹妹,告诉皇上派去找太孙下落的人,说太孙和身边的内侍曾经找过她,只是她怕惹祸上身,只给了些银子衣裳就打发了,如今太孙下落不明,皇上震怒,要处置李家呢。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你若是担心,就悄悄儿打发人去牢里疏通一下,送些吃食衣物,别的事就不要多管了,咱们家如今也是自身难保。”
沈氏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头的震惊,强忍着点头:“是,媳妇知道该怎么办。”顿了顿,到底没忍住:“若是太孙平安归来,皇上是不是会网开一面?”
常氏漫不经心地答道:“那是当然,可如今上哪儿去找他呢?只盼着他听到消息后,会自己回来吧。”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沈氏心急如焚,老父伤病缠身,李家生死不知,如果太孙迟迟没有出现,难道要让沈李两家的人白白送命不成?!那个胡四海她是知道的,一向行事谨慎,哪怕知道皇帝已经清醒过来,恐怕也会再三试探过才肯将太孙送回,沈李两家可等不了!
她该怎么办?
沈氏犹自苦苦思索着,在三房所住的院子里,明鸾也刚刚将自己偷听到的真相秘密告诉了陈氏,还对她道:“母亲不要再听信大伯娘了!她真不是个好人!你再对她盲目信任下去,迟早要吃大亏的!”
陈氏半信半疑,而且怀疑的想法更多一些:“你这话该不会是瞎编的吧?从前你虽跟你大姐姐不大亲近,但对你大伯娘却一向很喜欢的,怎么忽然说起她的坏话来?若她真的隐瞒了这样的大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因为那时候她连人都还认不清楚,不想惹祸!
明鸾当然不敢坦白真相,只能说:“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她跟刘嬷嬷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后来听说太子死了,东宫大火,四叔又被抓走了,我才想明白了。那时我就想告诉你的,可你要照顾祖母,又有官兵守在门外,我怕被人听见了,会给家里惹祸,才不敢说的。”
陈氏想了想,道:“若她真这么做了,也是人之常情,那是她亲外甥呢!更何况,越王是谋逆,太子是冤死的,维护正统,乃是人臣之道。”她瞪了明鸾一眼,“你不懂事就算了,可不能冤枉了好人。你大伯娘待咱们母女不薄,平时多有照顾不说,你出的那个馊主意,叫你四婶听了去,虽救下了你四叔,却害得他夫妻分离。你大伯娘生怕我受你祖母责怪,还出面担下了这个罪名呢。她若是心里藏奸,又何必如此?”
明鸾急得跳脚:“一点小恩小惠,顺水人情,就把你收买了吗?你不说,她不说,谁知道那主意跟你有关系?如果不是四婶一去不回,又把四叔给救下来了,出面领功的就是她了吧?你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陈氏脸色一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素日教你的礼数都学到哪里去了?你以为这是在谁面前撒野?!”
明鸾气得直咬牙:“表面上守礼节做好人多容易啊!母亲真是教得太对了!将来我也学大伯娘似的,表面上做得完美无缺,背地里害了人,别人也想不到是我做的!”
陈氏脸色更难看了,起身开箱取出一根一寸长的旧竹板,回头板着脸道:“把手伸出来!”
明鸾怎会乖乖听话挨板子?便冷笑说:“母亲真是章家的好媳妇,大伯娘给章家带来灭顶之灾,你就因为私人交情,替她瞒下来不说,还要坚持她是个好人,怕是在母亲眼里,章家全家人的性命加起来,也不如大伯娘一个人重要吧?!”
陈氏一愣,脸色就变了,恼怒地瞪着明鸾:“你都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我说的话是不是乱七八糟,母亲心里有数!”明鸾冷哼,“别以为我是个小孩子,就想着糊弄我。我年纪再小,也分得清是非曲直!想要做忠臣,没关系,好歹也要跟家里人打声招呼,免得自家为了忠于储君死了,还以为自己是个不走运遭了池鱼之灾的路人甲!”
陈氏听不懂什么是路人甲,但也知道池鱼之灾是何意,细细一想,脸色越发难看了,拿着竹板的手也不知不觉地放了下来,皱着眉道:“就算你的话是真的,这时候说出去也没意义了。圣旨已下,家里人放下了心,你再闹,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平乱一场乱子!”
明鸾翻了个白眼:“谁要给家里添乱子了?我如果是这样不知轻重的,又怎会把事情瞒到现在?我是见你被那女人耍得团团转,看不过眼,才特地提醒你而已!”
陈氏又是一眼瞪过来:“不管你有理没理,你的礼数也该重新学了。什么你呀我的,你大伯娘是你长辈!她犯了错,自有长辈处置,你是小辈,断不许对她不敬!”
明鸾撇撇嘴:“知道了,这不是在咱们自个儿屋里么?要是当着外人的面,我才不会这么傻呢。”
陈氏没忍住,一板子敲了过来:“给我住口!”
明鸾飞快地侧身一躲,寻了个空子钻了出去,陈氏要追,又见丫头过来请示该怎么收拾东西,生怕失仪叫人笑话,忙把板子丢开了,等她吩咐完丫头要再找女儿时,明鸾已经不见了踪影。
明鸾是跑回正院去了。虽然将真相告诉了陈氏,但她还是不放心。陈氏名义上是她母亲,实际上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跟她穿越前相比也大不了几岁,叫她真心将对方视作长辈,那是做梦!而且陈氏感情上明显更偏向于相信沈氏,就算现在起了疑心,只要沈氏那边编几个借口出来,她说不定就把这点疑心抛开了。明鸾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得提醒祖母常氏一声的好。常氏虽然也信任沈氏,但近来的局势变化应该已经让她起了些许疑心,加上她老成持重,对沈氏的态度不会太过盲目。
到了正院,丫头婆子都忙成一团,面上都带着几分茫然。章家人要回老家,下人却不是个个都能跟着走的,她们该何去何从,还不知道呢。她们没心情来招呼明鸾,明鸾也没功夫去操心她们,只身进了屋,却听到常氏吩咐丹凤去取大衣裳,她要穿上进宫,一旁沈氏正低头磨墨,展开纸卷,似乎在准备写些什么东西。
明鸾装作好奇地问:“祖母,您要进宫吗?”
常氏自打她悄悄接过林氏送来的秘信,就对她添了几分喜爱,闻言笑道:“是,皇上开恩,对我们家从轻发落,祖母正打算进宫谢恩呢。”
明鸾更疑惑了:“孙女儿听说祖父已经去谢恩了,祖母也要去?”常氏是女眷,向谁谢恩?该不会是皇后吧?
常氏叹道:“多亏你大伯娘提醒了我。皇上正病着,又在气头上,你祖父去谢恩,顶多只能在殿外磕头,可我去了,皇上一定会亲自召见的。到时候,若是皇上能念及孝康皇后的情份,对你祖父和四叔从轻发落就好了。即便不能,也可以再面一回圣,下一次……也不知要等到几时。”
沈氏建议的?明鸾的疑虑更重了,双眼视线立时盯住了她。
第十四章 转折
沈氏没注意明鸾的眼神,微笑着走过来:“母亲,笔墨纸砚都已经备好了,请您下笔吧。”
常氏点点头,走到书案前坐下,提笔在纸上写字。但她只写了几个字,手就开始发抖,视线也有些模糊了,只得停了下来,叹气道:“年纪大了,身体就不中用了,才病了几日,就连写字都没了力气。”又继续努力去写,但那字却越写越歪,手也不听使唤,写的字深一笔浅一笔的,一不小心,就滴了一滴墨到纸上,糊了一大块。
沈氏忙道:“母亲,您千万别勉强。您的病还没好呢,若是累着了,岂不是媳妇儿的过错?”
常氏苦笑:“这与你什么相干?是我自己身子没用。”
沈氏犹豫了一下:“母亲,事实上……平日勋贵之家女眷之间有书信往来时,媳妇儿也曾为您代笔,仿得几分您的笔迹。若您放心的话,不如让媳妇儿来写吧,您只需要口述就好。”
常氏迟疑:“这……总归是要呈到御前的谢恩折子,这样不太好吧?”
“媳妇儿会尽力模仿您的笔迹的,不会叫人看出来。”沈氏笑道,“您身子这么弱,连提笔都难,便是勉强坚持写完折子,那字也不能跟平日相比,到了御前,岂不是显得更不恭敬?何况媳妇儿只是代笔罢了,要写什么东西,还是您拿主意。”
常氏想想也对,再看自己写的字,真是没法见人,便笑着起身让出位置,坐到旁边的长榻上。沈氏走到书桌后,另取了一支笔,展开一份空白奏折,抬头冲常氏笑笑:“母亲请讲。”
明鸾走到常氏的长榻边上,一边为她捶肩膀,一边留意着这对婆媳的举动。
常氏口述的内容很好懂,大概就是忏悔一下自家的错误,再骂一下儿子,然后感谢了皇帝的仁慈(这部分内容至少占了整份奏折的三分之一),接着就是回忆过往,历数皇帝多年来的恩德,顺道把太子的恩德也提一提,表达了自己对太子一家悲惨命运的悲伤与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