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没了母亲,特别想父亲,因为住在前院,而且不用注意仪态,等万姝欣喜地出来迎接丈夫时,润哥儿已经扑到了楚随怀里,紧紧地抱着父亲。
第一次享受被儿子思念依赖,楚随朗声大笑,轻轻松松将儿子抱了起来,“润哥儿想爹爹了?”
润哥儿点头,刚要多说两句,身后忽然传来嫡母的声音。
父子俩一起看过去,看到盛装打扮的万姝,润哥儿抿嘴,楚随眼里却露出只有男人才懂的光芒。因为万姝愿意接受润哥儿,楚随对她观感好了很多,小别胜新婚,夫妻再见,楚随就有点想了。
拜见过长辈,回了闲云堂,楚随耐着性子哄了润哥儿一会儿,就教他先去看礼物,他与万姝去了后院,然后就再也没有露面。
润哥儿自己用的晚饭,夜里孤零零躺在床上,润哥儿偷偷哭了。
他想娘亲,也想……周叔。
记起周叔的叮嘱,第二天再次见到父亲,润哥儿就缠着父亲带他出去玩。楚随当然想儿子,昨晚补偿过妻子,这会儿儿子难得求他,楚随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笑着将儿子抱到腿上,宠溺地问:“润哥儿想去哪玩?”
润哥儿歪着脑袋看父亲,好像在琢磨似的,过了会儿道:“我想看唱戏!要去最好的戏班子!”
既然是最好的,那就只有一家,楚随脑海里马上冒出一个地方,先让儿子去收拾,他去知会妻子一声。万姝昨晚睡得晚,刚醒不久,一听丈夫要单独带小贱种去看戏,立即不高兴了,拈酸般嗔道:“你还没带我看过戏呢。”
楚随笑:“这简单,你赶紧打扮打扮,咱们一起去。”
第185章 185
隆庆堂是京城生意最兴隆的戏园子,今日唱的是《霸王别姬》。
楚随定了一个雅间,他与万姝并排坐,然后让润哥儿坐在他右手边。戏还没开始唱,万姝小声与楚随说话,润哥儿到底是个孩子,第一次来戏园子,他好奇地走到前面的护栏前,低头往下看。
台下摆着一排排的椅子,如今已经宾客满堂,唱戏的还没出来,润哥儿一个个打量台下的宾客,看到一个妇人抱着女儿坐在腿上,润哥儿眼睛一下子酸了,想到了自己的娘,娘也喜欢那样抱他,给他讲故事。
他盯着那对儿母女,眼睛再也移不开了。
万姝话多,大多时候楚随听得都心不在焉,发现儿子一直在盯着一个地方看,楚随笑了笑,趁万姝暂且停了,他扬声问儿子,“润哥儿看什么呢?”
润哥儿努力憋回眼泪,头也不回地笑道:“那里有个小丫头,这么大了还让她娘抱。”父亲没有说过,但润哥儿知道父亲不喜欢娘,不然父亲不会一句都没有问过娘的事情,也不会娶别的女人。
楚随也是从男娃长过来的,理解儿子话里对小女娃的不屑,既然儿子自得其乐,他就继续听万姝聊戏了,什么如果她是楚霸王,绝不会轻易自尽之类的话。
喝了两盏茶,台下传来一声锣响,要开始了。
润哥儿乖乖退到父亲旁边坐下,楚随左手被万姝抱着,右手握住儿子小手,妻子、儿子谁都不落下。可润哥儿看到嫡母抱着父亲胳膊了,男娃想要单独跟父亲在一起,现在父亲与嫡母举止亲密,润哥儿就觉得父亲并不是特别喜欢他。
在父亲这边受了冷落,润哥儿越发想念周叔,始终记着周叔的叮嘱,润哥儿轻轻扯扯父亲袖子,“爹爹,我想去净房。”
楚随点点头,吩咐长随阿贵陪儿子去。
戏园一共两层楼,二楼南北各有一间净房,南边的给男客用,北面的给女客用。润哥儿跟在阿贵身后走到南边的净房前,叫阿贵在外面等着,他自己进去,进去前还体贴地道:“你找个地方坐坐吧,我可能会很久。”
阿贵便知道小公子要拉臭了,笑着点点头,等润哥儿进去了,他走到几步外的窗前,背靠窗台,眼睛盯着走廊。大戏刚刚开锣,这时候宾客们看得正带劲儿,几乎没有过来如厕的,因此整条走廊空荡荡的,只有一楼的唱曲抑扬顿挫地传了上来。阿贵是小厮,能来这种地方享受的时间不多,眼睛看着走廊,注意力却被唱曲吸引,嘴里不自觉地哼了出来。
净房里面一共有八个隔间,左右两排,润哥儿一直往里走,走到最里面,在左边隔间外发现一块儿小石头。这是周叔跟他约好的暗号,润哥儿高兴极了,脑袋贴到门板上,悄悄地喊“周叔”。
周叔低低咳了咳,然后从里面推开门。
久别重逢,润哥儿看到周叔,压抑了快一个月的委屈顿时涌了上来,快步走进去,扑到周叔怀里呜呜地哭。从他记事起,身边就只有娘亲与周叔,润哥儿还曾一度怀疑周叔就是爹爹,不然周叔为何对他那么好呢?虽然现在润哥儿知道自己的爹爹是国公府二爷,但润哥儿还是很喜欢周叔,甚至比喜欢爹爹还多。
“周叔,我娘不要我了……”
说到伤心处,润哥儿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了。
“润哥儿别哭,你娘在咱们家住着呢,她没有不要你。”
时间紧迫,又随时可能有人过来,周叔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浪费。他坐到盖着盖子的恭桶上,大手扶着润哥儿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满眼震惊的男娃道:“润哥儿,你娘身份低,你父亲、曾祖母、祖母都不让她进门,趁你睡着把你娘赶走了,怕你生气,才撒谎骗你。润哥儿,现在你娘回了我那边,她求我想办法把她送进国公府与你团聚,周叔是有办法,但必须润哥儿帮忙,润哥儿你敢吗?”
话说的有点快,但润哥儿听懂了,爹爹竟然与曾祖母她们合起来骗他,润哥儿很生气,但他更想快点与娘亲团聚,因此用力点头,凤眼勇敢地盯着周叔道:“我敢,周叔你快教我!”
周叔点头,迅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只有半个小拇指大小的白瓷瓶,打开塞子让润哥儿看里面,“润哥儿,这里是三粒药丸,入水即化无色无味,你趁人不注意悄悄放到太夫人、楚盈姑姑跟你爹爹的茶水里,他们喝了会生病,郎中治不好,只有我有解药。周叔会把解药交给你娘,你娘治好他们,他们就喜欢你娘,绝不会再赶她走,对不对?”
润哥儿眼睛亮了起来。毕竟才七岁,他或许有城府能在大人面前藏住心事,但还远远没有聪明到质疑周叔的计划是否可行。周叔说的信誓旦旦,润哥儿也觉得很有道理,再加上心急与娘亲团聚,男娃一点都不曾怀疑。
但他有不懂的地方,“为什么要让曾祖母、二姑姑生病?”爹爹肯定要生病的,那样娘亲治好爹爹,爹爹才会特别喜欢娘亲。
周叔笑道:“因为太夫人是国公府说话最管用的,只要她不同意你娘进门,你爹爹答应也不行。除了太夫人,还得你大伯父楚国公同意,但他太聪明了,你下药可能被他发现,所以润哥儿得把药丸放到你二姑姑的茶水中。二姑姑是你伯父唯一的亲妹妹,你娘治好他亲妹妹的病,他肯定感激你娘,对吧?”
润哥儿恍然大悟。
周叔继续嘱咐道:“润哥儿记住,这药服下后三天就会发作,你最好一天内喂他们三人吃完,最迟间隔也不能超过三天。做好后,你晚上放个烟花,我在外面看见了,马上派你娘过去。然后这件事你必须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不然会害死你娘的。”
润哥儿看看周叔手里的小瓷瓶,抿抿唇,伸手把小瓷瓶拿了过来,低头装进腰间的荷包。他想在国公府过有钱人的日子,也想接娘进来享福,只要悄悄把药丸放到爹爹他们的茶水中就行了,润哥儿并不觉得这事有多难。
男娃够勇敢,周叔鼓励地亲了男娃一口,让润哥儿再重复一遍他的计划。
润哥儿说的很简单,该记住的却都记住了。
周叔欣慰极了,最后道:“润哥儿要沉住气,见到你娘之前,这事不能对任何人说,爹爹生病了,你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润哥儿嗯了声。如果他告诉爹爹是他下的药,爹爹肯定生气。
该叮嘱的都叮嘱了,周叔使劲儿抱了润哥儿一下,让他洗把脸再出去,如果有人看出他哭了,就说想娘了。
分别在即,润哥儿恋恋不舍地拉着周叔手,急切地道:“周叔你告诉我娘,就说我天天都在想她,让她别着急,我,我明天就把事情办妥了!”
“好润哥儿,周叔一定会告诉你娘的。”周叔又亲了小家伙一口。
润哥儿还想再请周叔帮他捎话给娘亲,周叔却担心耽搁太久惹外面的人怀疑,食指抵在润哥儿嘴唇上,不许他再说。靠门的隔间里也有他的人,对方负责放哨,知道没有其他人进来,周叔直接打开门,毫不犹豫地把润哥儿推了出去,再重新关上。
一门之隔,润哥儿眼巴巴地盯着门板,直到里面传来周叔低低的催促,他才一步三回头往外走了。出了门,润哥儿脑海里全是周叔,没有找阿贵,木木地沿着来路往回走。阿贵见了,以为小公子着急去看戏,便默默跟在后面,只在润哥儿差点错过二爷订的雅间时,才出声提醒。
润哥儿回神,低头看看荷包,再抬起头时,又是一个高兴看戏的孩童模样了。儿子回来了,楚随轻轻地摸了摸儿子脑袋,指着戏台低声告诉儿子那些人都是谁,润哥儿仰着头看,心里却记起了周叔的话,他那么喜欢爹爹,爹爹竟然骗他……
润哥儿很难过。
他真的喜欢爹爹,可爹爹不喜欢娘亲,为了娘亲,他只能让爹爹生病了。
为了看戏台看得更清楚,雅间里光线比较昏暗,润哥儿小手抱着荷包,趁大人们看戏、下人们都在后面站着,润哥儿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荷包,隔着荷包捏住小瓷瓶,小心翼翼地往手心里倒了一颗小药丸。倒好了,润哥儿塞好瓷瓶盖子,慢慢系紧荷包。
准备好了,润哥儿没有急着下药,而是目不转睛地看戏,过了会儿,他才把药丸放在衣摆上,用荷包盖住,然后双手去端父亲面前的茶碗。楚随看到儿子的小动作了,不以为意,万姝却皱皱眉,细声提醒润哥儿:“润哥儿用自己的茶碗喝。”
这话要是楚随说,润哥儿肯定心虚,但万姝是他讨厌的人,润哥儿不服气被她管教,一不服气就不怕了,仰头望父亲,凤眼水汪汪的,“爹爹,我想跟你用一个茶碗。”
儿子跟他撒娇,楚随哪舍得反对,点头默许了,再握住万姝手,侧头与妻子耳语,“润哥儿还小,随他去吧。”话音落了,嘴唇也碰到了万姝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