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说的,由爱而生怖,由爱而生忧吧?
“嗯……”破月勾着他的脖子,“你也是我……”
心尖上的人啊。
“啊!”破月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有无受伤?”
殿外几十名士兵都笑了。
“你怎知不远?”破月与他共骑。
“会否是唐卿的圈套?”有将领问。
十三!
两人都在心底叫出这名字。
“大将军,咱们怎么做?”前锋将军问。
立刻有名军官站出来:“大将军,蛮人有毒烟,小的也有。不妨一试?”原来是名善用毒的江湖游侠。前些日子见到蛮人毒烟后,他一直耿耿于怀。今日见有机会,立刻献计。
众人期待的看着,片刻后,果然有了效果,林中“扑通”、“扑通”数声,倒下数人。
可这效果绝不是他们想要的。因为赭衣人全部倒下了,唐卿帅旗也倒下了。所有蛮人静立不动,片刻后,全部转身,看着这边。
难道蛮人竟然百毒不侵?
可已经来不及细想了,他们已经朝山坡冲了过来。
数张劲弩齐射,箭雨如蝗。每个蛮人身上都至少中了七八箭。然而匪夷所思的事再次发生了,除了被射中眼珠的蛮人停下脚步,原地胡乱挥舞长枪,其他蛮人哪怕全身如刺猬,攻势居然不减,朝山坡上冲上来。
“好!”众兵士采声雷动,气血大振,方才被蛮人冲破的阵脚,也迅速恢复严密。而其余蛮人约莫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对手,全都是一愣,就这一分神的功夫,包围圈已成,蛮人们深陷兵阵中。
两柱香后。
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两人带着一队亲兵,迅速冲下山坡。只见林中倒着二十余人。正中一辆马车已然残破不堪。马车前躺着的,不正是十三?步千将他扶起,破月掀开车帘一看,唐卿、唐甜兄妹晕迷靠在车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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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步将军,我兄妹三人,多谢你救命之恩。”他温和道,十三和唐甜听他这么说,同时拜倒在地,他却道,“我行动不便,无法下地,失礼了。”
他察觉到两人目光,苦笑道:“长期服药,终是伤了血脉筋骨。”
唐卿摇头:“无妨,先说军事吧。”他顿了顿,脸上浮现笑意:“你带兵穿过了白泽森林?”
唐卿一怔,微笑道:“若不是蛮人大军,你想攻下承阳,倒也不容易。”
“极难,但也不是不可能。”
唐卿点头:“假设已无意义。如今我三人为你所擒,敢问将军要如何处置?”
十三的脸骤然变色,唐甜目露决绝的恨意,破月沉默不语。
唐卿却笑了,慢悠悠的道:“理由,自然是有的。”
“蛮人。”
☆、108
他在忧心。忧心的并非个人安危,而是天下大势。
两个月前,他领大军返回承阳,并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一场异常艰险的时局。十万蛮族兵临城下,承阳风雨飘摇人心惶惶。
而他和新帝却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低估了对手。
腊月二十三,蛮族攻城。唐卿并不害怕,哪怕早知蛮族骁勇。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他会在与动物无异的蛮族大军中,遇到今生最强悍的对手。
可蛮人之中,竟然藏龙卧虎。
那人带兵攻城一个月,与唐卿打得不分上下。旁人或还觉得是蛮人太强悍,两方势均力敌。唐卿却暗自心惊肉跳――须知唐氏钻研神兵利器已有数年,武器上远远领先于蛮人。在这种前提下,双方依然难分胜负,不能不叫他忧心。
便在这节骨眼上,连日北风大作,对方突然于城外燃放神秘浓烟,满城守军中毒十之三四,军心大挫。若不是唐卿治军甚严,坚持守城,只怕城门早被攻破。
然而还不止,对方的杀手锏在这个时候,才使了出来。一夜之间,君和新帝被刺杀,负责皇城安危的卫尉叛变,率禁军以“诛杀叛党”为名,偷袭唐家,意图置唐卿于死地。同日,奸细偷偷打开东城门,蛮族长驱直入,平手战局就此打破。
如今,事实的真相于他心中,已是水一般清晰。
流浔的暗棋并非与大胥联手。他们的暗棋,是蛮人大军。潜伏在承阳城内的奸细,也是流浔人。只是流浔如何驯服野性十足的蛮人,甚至训练成如此强悍的军队,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流浔狼子野心,只怕已筹谋数年。
只是带领蛮族大军攻打承阳的将领,到底是谁?不可能是蛮人,即便他们能够成为军纪严明的部队,也不可能凭空生出个名将。难道是流浔人?流浔人中何处出了如此杰出的人才?
唐卿看着他们,静静道:“我有一事相求。无论我今后身死于流浔手中,抑或死在你刀下。这一双兄妹,望你替我照顾。”
唐卿淡笑:“我的手足,如果要找靠山,自然要找当世最强的,性子也最护短的。”
唐卿缓缓点头:“一言为定。”
“你们循着蛮人足迹,才找到了我们?”
过了片刻,有亲兵答道:“三十里未有异状。”
唐卿看着他:“那便是了。我的斥候,也查不到蛮族前锋的踪迹。”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震惊。破月问:“你的意思是,蛮族大军很可能就在附近?”唐卿赞许的看她一眼,柔声道:“极有可能。”
唐卿却又皱眉:“但我仍有一事想不通。他若有意引你到此,应该生擒我之后,再将你引过来。时间上却出了差错,让你赶来救了我。”
唐卿旋即失笑:“原来如此。妙极、妙极!那人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你能如此快。”
一直沉默的唐甜见两人越说越轻松,不由得急了。她在承阳城见过蛮人的凶悍,此刻也听出来,蛮人很可能已设下埋伏,难免心生恐惧。
“大哥、步将军,蛮人不仅兵强马壮,那毒烟更是厉害。”她急道,“咱们要如何脱身?”
待到破月说明在蛮族部落的经历,唐卿三人惊喜不已。
“如此一来,蛮人若是放毒,咱们就不怕了!”唐甜喜笑颜开。
十三看着破月:“多少?”
破月绽放大大的笑容:“很多很多。本来打算用来打承阳的。”
唐卿笑意更深:“正该如此。”
破月靠在他肩膀上,看那兄妹三人回帐,竟真的放心大胆去睡觉了,不由得嗔怪道:“虽然我对唐卿印象不错,但这好歹是你的地盘。他们还真放得下心。而且他也不帮忙?”
**
天明时分,日头躲在厚重云层后,天地间苍白一片。神龙营落脚的地方是一个破落的村庄,此时村子内外静悄悄的,士兵们或在农舍中沉睡,或在村外安营扎寨。甚至有的就地躺在枯草厚实的山头上。
今日无风,有雾。淡淡笼罩着田野。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不能发觉,有阵阵稀薄的轻烟,拂过树梢、掠过山坡,慢慢弥漫了整个村落。
破晓鸡鸣之后,村落中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许多人在跑,有的跑到村子外头,却发现村外已是白烟一片,逃生无门,只得又退了回去。
那烟是从四个方向同时袭来的,将整个村子堵得密密实实。又过了半个时辰,村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小。最终,归于平寂。
天渐渐放晴,日光从高空照射下来。残余的薄烟萦绕村庄,令它看起来像是仙境中的所在。
村外南侧,野兽般雄壮的蛮人,渐渐崭露出严阵的阵型。随着外围烟雾被驱散,露出的蛮人越来越多。
在数千手持板斧的前锋队后,一个男人,身着蓝色流浔国战袍,静静立于马上。他身形极为魁梧,比其余蛮人还要高大一些。但因他体型偏瘦,看起来并无粗陋的狰狞。他右手持一柄暗沉的单刀,脚踏皂色长靴,腰系黑带,于晨光中格外英武威严。麦色的面皮上,一双深邃的眼眸目光阴冷,络腮胡子遮住大半面容,只让人觉得,这是个非常冷酷、粗犷的男人。
他一挥手,身旁旗兵打出旗语,五千前锋得令,便如猛虎下山般,沉默的朝村落中冲去。
片刻后,村中传来零星的打斗声,随即恢复沉寂。
身旁一名蛮人副将正要按原计划,策马率大军入村。那男人却忽的抬手,阻住他的去势。
“有诈。”他用刀尖在泥地上划出这几个字。
副将呆呆看了片刻,他却又写道:“围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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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斥候答道,“他们已安营扎寨。”
天色渐黑,原地戒备的蛮人前哨发现了件奇怪的事――他看到前方的树林里,飘来阵阵似有似无的烟雾。他以为是晚上的雾气,没太在意。待那烟雾到了眼前,忽觉眼睛刺痛、脸皮痒麻。这感觉如此熟悉,他立刻知道,这根本是蛮族的修罗烟!
蛮人不会说话,“嘎嘎”发出嘶哑的声音,冲到营中,朝领军大将禀报。
那蓝衣男人负手站在军中,望着远处缓缓逼近的浓烟,没有半点惊慌。副将已命各部分发解毒草服下。许多蛮人本身就带有解毒草。经过短暂的慌乱后,全军很快平静下来。
这时,打斗厮杀声从东侧传来,斥候来报。原来敌军趁着夜色、燃放毒烟,已从守卫较薄的东面突围了。因东面皆是山林,万余敌军化零为整,顷刻没入山野,根本无法阻拦。
众蛮人嘶哑的低叫着,他们虽呆笨,却也奇怪,为何敌人也有了蛮族毒烟?
而那领兵的男人听到不利战报,竟无半点反应。他只沉默的望着漆黑的夜色,片刻后,翻身上马,命令全军往南去了。
☆、109
两日后。
初春的日光静静笼罩在山岭上,山脚的流水潺潺,微光荡漾,满目青翠碧绿,寂静无声。
“你早料到,他会识破我的埋伏,对不对?”
唐卿淡淡点头:“对。”
“怎么?不敢?”唐卿含笑望着他。
唐卿敛了笑,抬头望着前方碧蓝的天色。
“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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