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举  第275页

雨星也溅不到卷子上。
  他在崔家做模拟考时, 谢家的管事和两位张国舅都来帮他, 给他弄出了这样那样的考场意外:光卷面被水浸、墨染而致废卷的情形就弄出过好几回;下雨、考官巡场、雷电交作更是寻常;两位国舅还买了戏台专用的发烟香炉,模拟过一回考场失火,逼着他从考棚紧急逃生――
  若不是他这些年坚持运动,腿脚利落, 关键时刻翻上了墙头, 真要给那些突然冒出来的香烟吓死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折磨, 还没进考场,李才子就已然心如古井,能淡然面对落榜的打击了。
  换了贡院这样条件绝佳的考场,他简直是如蛟龙归海,文思喷涌而出。开场七篇经义写得一气舒卷、意境高绝,四道判题紧依刑律, 论诰两篇警快雅炼,五篇策问更是洋洋洒洒、淹雅宏通。
  他回家默写出文章给父亲看了看,李东阳便松了口气:“我儿才思郁郁莘莘,唯一可虑的就是在场中不能尽展,能写到这般,一个举子已是落入囊中了。”
  他向来不吝炫耀儿子,拿着这几篇文章到各部院给人看,得意地夸赞自家神童,顺便卖弄弟子的模拟考法。当年崔燮自己就靠着考前这套模拟法取中了举人、进士,后来又有他两个弟弟同年入泮,如今又把他儿子兆先练成了举子。
  模拟考法果然是善法,这群学生资质有高有下,考前苦模个一年半载的出来,不是个个都有了成果?
  王状元也相当认同,跟他一道劝人家子弟模拟考:“我家守仁到崔家试考过几回,回来后也说这样练法与平常作文章大不相同,最能磨砺思致,行文比之前又快了几分。”
  王守仁的心理素质比李兆先强得多,倒不怎么把考场上的干扰当回事,模考时最大的提升是一天之内连做数篇文章,练出了飞速成文的本领。
  转年二月初九,他便怀着满腹文章、一腔平静的心情,与李兆先等相识的才子结伴来到贡院外,又见到了进京赴考的祝举人。几人在龙门外相视一笑,互祝能同科中试,然后都在金吾左卫军的呼喝下脱衣露体,在瑟瑟寒风中拎着衣裳袜子受人搜检。
  祝举人那副眼镜倒不算违禁品,也给他带进了考场。拿着这眼镜,他就能一眼看全卷面上的文字,不必把卷子贴到眼前,看字写文时眼睛也不觉疲累,行文越发流畅。且经过那篇《少年锦衣卫》的折磨,他是实实地明白了怎么揣摩出题人心思,写出来的不再是炫耀才气的才子文章,而是更适应科场的文字。
  今科考官正是谢迁、王鏊两位八股名家。两人的文章祝枝山都曾读过,亦能成诵,还买过谢迁的《科举必读笔记系列之翰林名师谢学士讲大学》与王鏊的《制艺文章名家精讲精练》,这科会试简直正撞进他手里,再没有写不好的了!
  弘治九年这场会试,竟是才子竞出、名篇星列之时。
  三月十五日金殿问对,王守仁果然不父长辈寄望,摘下了今科头名,李兆先、祝枝山也在二甲之内,与王九思一道选了庶吉士。先一榜入朝的李梦阳终于结交到了志同道合的好友,一群新出才子都聚在李东阳茶陵派旗下诗词唱和。
  可这群年轻人却不知道,他们中间其实潜藏着两名存心不纯,正拿一双编辑的眼评估审视着他们的人……
  两位国舅的《少年锦衣卫》才刊了一部,正等着人写稿子呢。
  祝、王两位编辑养气功夫都极深,并不是见个才子就急着拉人写稿,而是先在平常的诗文来往中默默观察对方的文风与性情。
  说好了送人文章,一拖拖几十天不给的不行!
  写诗时叫事一惊就断了思路,后面的句子就写不出来,还把诗送给别人续写的不行!
  好好的诗文写到一半儿就搁笔,往后不再续了的不行!
  写人题景多添私心,不依着实情写的不行!
  为人好胜心太强,不能按着编书人要求改稿的不行!
  ……
  满朝才子叫他们挑剔了个遍,最有资质当好作者的竟是李东阳。王守仁默默地把这位正写着锦衣卫正篇的阁老从心中抹去,安慰祝枝山:“反正国舅们遇不上大案子了,咱们不急着选人。”
  祝枝山默默点头,也同意再多作观察。
  他考中进士之后,便有足够的时间写稿,按理说张家兄弟得塞给他不少案子写。可他自殿试结束后,张鹤龄兄弟也叫人来贺喜了几回,送了不少东西,却总共只送了个锦衣卫都指挥佥事陈云渎职案来,他一个人就能写得过来。
  他前两年在家乡还发展了个好友唐伯虎,三年后也要进京赶考,照这势头,他们还真不着急挑作者。
  两人都感慨张氏兄弟长大了,不那么汲汲营营地求名了,却不知他们兄弟不催稿,其实是因为办的大案少了。
  自打他们从李广身上尝了甜头,就好上了抓行贿的奸佞这一口儿。兄弟俩钓鱼执法钓得太勤,名声在外,俨然成了两位编外的铁面御史。朝廷内外官宦见了他们,都赶紧摆出一副不畏权势、不媚上邀好的风骨,不肯上钩。
  二人后头再没抓出什么能与李广案相比肩的大案,要把小案子也出成连环画书,又嫌这些琐事拉低了他们俩的名头,挑挑捡捡到如今,也就只有个陈云案略值得成书。
  所幸他们现在有了更要紧的事,也顾不上为《少年锦衣卫》着急了――
  太子加冠了。
  太子要出阁了。
  皇太子朱厚照在这科会试结束后正式行了冠礼,从此天下诸司的奏本呈上时,都要加写别册上于东宫。虽说东宫这看奏折的权力就是个摆设,可既然太子要开始观政,就得选才学人品俱佳的老成贤臣充任辅导官,侍奉太子读书。
  太子都要读书了,两位国舅能不紧张吗?
  他们俩还牢牢地记着那天父亲和老师吃醉了酒,说要他们做太子的榜样,要逼着他们从头学四书五经的事呢!
  那时亏得他们兄弟机警,赌咒发誓说要给太子出试卷,引导太子向学之心,两人才逃过民一劫。如今太子长大了,要读书了,他们要是不能践当日之言,做个能引导太子读书向上的好舅舅……
  崔先生可是明年秋天就要回京了啊!
  两人想起崔燮那一身武功和层出不穷的文山题海,暗暗打了个寒颤,转身望向皇宫方向,望向巍峨宫殿内深隐的清宁宫。
  他们得做一对严师严舅,往后只得对不住太子了。
  从此他们进宫,再不给太子带宫外新鲜的吃食玩器,再不带锦衣卫漫画,只带进去兄弟二人量着太子学业进度,给他出的考题。
  什么选字填空、什么判断对错、什么帖经墨义、什么短文阅读……当年崔老师怎么考他们的,他们就怎么拿来对付外甥,立逼着小太子闭卷答题,考得太子一愣一愣的。
  舅父们变了!
  舅父们竟这样疏情狠心,逼得他比东宫那群老先生还狠!
  东宫的先生们还给他进带字的图画教他识字呢,这满篇都是字,他还认不全呢!有的字还不会写呢!
  朱厚照叫他们强迫着做了几回卷子,做得头都疼了。开始时他还好好做,后来卷子越做越多,他烦极了,就故意写错。
  两位国舅也是从小熊到大的,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就下了狠手,批改完卷子竟叫他对照答案把错的重写上十遍。
  小太子终究太年幼,叫他们的气势压倒,竟没敢不写,直到晚上舅舅们离开后,也还是老老实实地对着卷子边哭边抄。
  抚养太子长大的保母卫圣夫人给他擦了擦眼泪,心疼地说:“小爷可去寻皇爷、娘娘求助,叫国舅给你减几遍读写。”
  服侍他的老伴谭吉太监也叹气:“小爷年纪尚小,平日看看外头进上的画片识识字,听老奴讲讲孝经也就罢了,哪儿受得了猛可地抄这么一大篇卷子?”
  太子丢下笔,哭着去找皇后告状了。
  国舅欺孤,国舅逼孤念书写字!
  这一状先告到皇后面前。张皇后竟半点不偏心儿子,看着那几篇抄得工工整整、写得满满当当的卷子,只觉着弟弟忠心可嘉,为太子读书事尽心尽力,值得夸奖。
  皇后不仅不管,还叫人赏了国舅,夸他们出的题目好。气得太子跑去文华殿见天子,请父皇做主,不许国舅再进宫……算了,就不许他们给自己出题吧。
  天子看了小舅子出的试卷,竟然也跟皇后一样觉着出得好,不舍得叫他们改了,只温声安慰太子:“朕与国舅们说,叫他们不逼着你重写那些遍错字就是了。这卷子出得其实不难,只是你学得少,做起来就显得难。当年父皇做的题目可都是国子监与翰林先生们出的,比你这要多多少倍呢,等你长大了,做习惯了就好。”
  朱厚照敏锐地察觉道,父亲这段安慰中隐藏着更深、更大的阴影。
  先生辈将来也要给他出题目!出得将要比他做的这几篇还多!
  不可能,明明先生们都只给他看画得漂漂亮亮的、上面只写着几个大字的画片,侍书教他写字时也不甚逼迫……
  皇太子不死心,转天读书时便拿了张氏兄弟出的卷子给侍书的费宏、靳贵等人看,悄悄告状:“国舅逼孤做这么多卷子,还逼孤抄写错字,孤手指痛。”
  费宏当年曾伴太子考试,自己就是从题山题海里做出来的,看到这卷子,倒是挺怀念地笑了笑,道:“两位国舅这手出卷子的本事,真是和……咳,国舅们是真心忠于太子,为大明社稷江山着想,才尽心劝太子读书的。那些一心引太子荒唐游戏的,才是小人行径。”
  他们这些校书、正字官还都是些好脾气的年轻人,劝人也劝得温柔;叫讲官王鏊这样严正的老臣知道了,反倒又给太子讲了一通勤心向学的道理。
  太子不明白那么多大道理,只知道自己的功课又加多了,国舅们还能随时冲进宫里给他考试。
  他幽怨地翻着国舅们之前送的《少年锦衣卫》,心中百味杂陈。清宁宫寂寂无声,没人敢来劝他,独有一个平常并不受重视的中年太监凑上前来,低声劝道:“小爷莫烦恼,国舅们终究不能宿在宫中不是?他们不在的时候多,若再有要逼着小爷重抄多少遍的时候,奴婢们可帮着小爷写。”
  东宫喑喑,竟有一个人敢出来帮他!
  太子看着那太监平平无奇的容貌,心中涌起一股温情,难得开尊口问了一声:“你唤什么?”
  那太监低头答道:“奴婢刘瑾,就在殿中伺候洒扫,本不该跟小爷答话。不过古人云,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奴婢见小爷心怀忧愁,不敢不出来说话。奴婢从前跟钟鼓司人学过些有趣的玩意儿,最能开解烦闷,若是小爷信得过……”
  他还没说完,小太子便把那本《锦衣卫》合上,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真能解孤心中忧烦么?那下

没有书签
内容由网友上传,版权归原作者
© 2024 aishu.online.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