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两,赵公子直接给了一百五十两,没等账房找零就走了。”周兰生细细解释道,“不过赵公子还有事情要办,下午再来取东西。”
林竹羡慕死了,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十六两银子就那么不要了,够她买多少件好衣裳啊。
“兰生,赵公子是哪里人,他多大岁数……”
“阿竹!”阿桔立即打断妹妹的胡言乱语,皱眉看她,哪有正经姑娘随便打听外男岁数的?
她虽温柔,绷起脸来却有十足的长姐气派,林竹讪讪闭了嘴。
周兰生看看两个姨姐,觉得没什么不可说的,便道:“我也不知道,赵公子每隔几个月便会过来挑东西,但他寡言少语,挑完东西就走,不喜与人攀谈,丫鬟介绍花时多句嘴他都不爱听,所以那些丫鬟不敢招待他。不过赵公子今日真是失礼,姨姐一看就不是丫鬟,他竟然……”
姨弟为自己抱不平,阿桔心里暖暖的,笑道:“没事,他可能是看我离大一品近才问的,未必是把我当丫鬟看待。”不值得为了这点小事让姨弟对老主顾生罅隙。
周兰生没有接话。当时他从屏风后绕过来,赵公子目不转睛盯着姨姐背影,怎么看都不像是和颜悦色。不过那人向来都是一张冷脸,看着严肃,未必就是真的生气,既然姨姐都不在意,此事他便不跟长辈们提罢。
林竹在旁边听了个大概,心中微动,悄悄在长姐耳边道:“大姐,赵公子该不会是看你好看故意搭讪的吧?”
阿桔愣住,回过神来就要训斥妹妹胡说八道,可林竹已经娇笑着跑开了。
阿桔无可奈何,只能懊恼瞪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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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饭歇过晌,柳氏准备带着两个女儿去逛街。
小柳氏也要去:“你们去买什么啊?”
柳氏看看妹妹,暗忖如果她们照旧去首饰铺子,妹妹肯定会掏钱给外甥女买好东西,她不想让妹妹破费,便打算往后再给阿桔姐妹俩买玉镯子,今日只去绸缎铺子看看,那样妹妹即便想打扮外甥女也花不了多少钱。
于是她笑着回道:“阿桔阿竹又长个子了,去年夏衣穿着有些紧,我去给她们扯些布做衣裳。”说着慈爱地摸摸小女儿脑袋。
林竹明白母亲的意思,笑而不语。逢年过节姨母主动送她东西她欢欢喜喜地接着,却不会像缠母亲那样跟姨母索要。姨母疼她,她亲近姨母,从未想过要凭借这份亲情贪姨母的东西。
她们不提去首饰铺子,阿桔更不可能提了。
小柳氏不知道母女三人心里的弯弯道道,扭头吩咐丫鬟去备马车,然后走到两个外甥女面前,又细细打量一番,赞道:“真好看,确实该好好打扮打扮。唉,我跟你们娘像你们这般年岁的时候,家里没钱,只能眼巴巴羡慕旁人家的孩子。现在姨母年纪大了不适合穿那些鲜艳衣裳,幸好还有你们俩,姨母要把你们打扮地漂漂亮亮的,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柳家姑娘个个都是美人!”外甥女不姓柳,但她们体内有柳家的血,容貌也随长姐的多,便也算是柳家姑娘。
柳氏抚额,到底谁才是孩子她娘啊?
马车很快备好,小柳氏最后一个上车,吩咐车夫去镇上最好的绸缎庄。
柳氏先摆明立场:“你给她们添东西我不管,但一人不能超过两件衣裳,否则以后我们出门再也不叫你。”
小柳氏笑着跟两个外甥女说话,假装没听到。
柳氏气得狠狠戳妹妹额头,小柳氏大怒:“戳一下多换两件衣裳!”
柳氏杏眼圆睁,有这么倒贴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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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绸缎庄出来,柳氏看看两包袱各色好料子,无奈地对妹妹道:“好了,快回去吧。”
小柳氏摇头笑:“不急,前两天我在珍宝轩定了几样东西,今儿个正好取,你们陪我走一趟吧。”
柳氏愕然。
小柳氏订了两对儿姐妹镯,她和柳氏的是芙蓉石镯子,阿桔姐妹是碧玉镯子。
四人皆美貌非常,细白腕子戴上晶莹剔透的镯子,让柜台后面的老板娘看直了眼:“老天爷真是太偏心了,周夫人你们姐妹貌似天仙,如今两个林姑娘简直比天仙还好看啊!”说话时多看了阿桔好几眼,美人里还有美人,这林大姑娘真是,美得让她都生出了怜意。
阿桔羞涩地低下头。
外甥女脸红了,小柳氏笑眯眯客气几句,终于领着人回家去了。
短暂休息片刻,林贤提出告辞。
周培夫妻出门相送。
巧的是旁边品兰居外也停了一辆马车,众人出来,那边也有一华服男子走了出来,面冷若霜。
阿桔看了一眼便拉着妹妹避到爹娘身后。
周培朝林贤赔笑,转而走过去,朗声笑道:“赵公子,许久不见。”
赵沉侧身,见是品兰居少东家周培,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余光中瞥见驴车旁有男童翘首看他,他凤眼微挑,多看了一眼,随即目光落到男童父亲身后,两个姑娘侧对这边而立,其中一个身量高挑,绿衫白裙,是晌午前见过的扮相。
他不着痕迹收回视线。
周培知道他话少,没有多做纠缠,寒暄过后叮嘱伙计们小心搬运,告罪离去。
“一个老主顾。”回到驴车前,周培轻声对林贤解释,见柳氏四人都坐上车了,他拱手送行:“姐夫慢走,咱们改日再聚。”
林贤笑着回礼,转身上车,缓缓而去。
简陋的驴车从马车旁经过。
阿桔跟林重九面对马车而坐,听到伙计提到大一品,阿桔忍不住抬头,果然瞧见有人搬着大一品盆景从品兰居走了出来。阿桔不由盯着那盆珍品兰花,直到察觉仿佛有人在看她。她心头一跳,目光旁移,这才发现那个赵公子还没有上车,立在车前似是在等东西搬完,而她疑惑抬眼看他时,正好对上他那双清冷凤眼,隐含不悦。
阿桔迅速扭头看向前方,耳根有些热。他,他该不会是以为她在偷看他吧?
过了会儿,身后传来马车辘辘声,阿桔悄悄回头,发现那辆马车缓缓跟了上来,纱帘内隐隐约约有男子端坐。
阿桔不敢再看。渐渐的,她开始后悔没让弟弟坐自己外侧了。
林重九不停地往后看。
柳氏当然也知道后面有马车,轻声斥了一句:“坐好,有什么好看的。”
林重九小声道:“娘,那是赵公子的马车,晌午他在姨父家买了很多东西呢。”
“买就买,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柳氏瞪他一眼,见大女儿低头拘谨,她悄悄扫一眼距离自家驴车只有五十几步的马车。夏日车帘单薄,这么近,里面的人应该能看得清楚她们一家子,有心想让大女儿坐到妹妹身边去吧,又觉得这样防备意思太明显,仿佛对方不是好人一般。若不认得倒不必顾忌,偏偏那是妹夫家的老主顾。
早知道方才在镇上该买两个纱帽的,可村里没人带那个啊,往常出了镇子路上也没啥人,她就没想着。
柳氏后悔不迭,只盼对方马车走得快,赶紧超过他们去。
等了一会儿,马车依然不紧不慢跟在后头。
柳氏心里犯嘀咕了,莫非这个赵公子太懂礼,顾及他们颜面不想超车?
实在是品兰居前惊鸿一瞥,那少年容貌俊朗而清冷,任谁也没法把他往坏了想。
柳氏望望前头,那边有个岔路口,以前他们出门并没有遇到过这个赵公子,说不定大家不同路。
她又开始盼着双方在岔路口分道扬镳,好早点解了大女儿的围,这丫头脸皮太薄。
阿桔同样盼着,虽说心里没抱太大希望,毕竟那日他们主仆骑马从自家村子那边路过了。
可,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发慌,好像那人一直在隔着帘子看她?
应该是她多想了吧?村人鲜少读书,看到她最多瞅两眼也便不再看了,赵公子一看就出身富贵,肯定知礼的,况且她这副相貌在村里算是拔尖儿,那些富家子弟见多识广,应该不会为此失态。那会儿她看他的兰花,他不是还不高兴了吗?
这样想着,阿桔总算没有那么紧张了,右手却忍不住转动姨母新送她的玉镯子。
林竹瞧着长姐的拘谨样,心生惋惜,要是长姐没有定亲,跟那个赵公子倒是挺相配。不是她嫌贫爱富,要怪只怪长姐生得娇花一般,一想到她嫁给孟仲景后便要下地干活,即便不用下地也要像母亲这般整日围着锅台转,她就不忍心。自家父亲赚钱多,母亲还好过点,孟仲景只会种地……
可惜她再不忍,架不住长姐只想跟孟仲景过,再说人家赵公子说不定早成亲了,又买兰花又买屏风,分明是送给女眷的。
不知不觉到了岔路口,母女三人不约而同,皆暗暗留意后面。
陈平突然很紧张。
给少爷赶车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心慌,比当年初次驾车还忐忑,即便他都说不出自己到底在瞎紧张啥。难道是前面的姑娘太好看?可少爷提醒他规矩点,他根本没敢往那边瞅啊,只盯着驴车后面的土道了。
“少爷,咱们,走哪边?”岔路口就在眼前,陈平小声问了出来。
往右拐是近路,也是他们习惯走的,前两天少爷心里不大痛快,不想早早回家,才纵马绕了一回远路。
赵沉皱眉,不知陈平为何多此一问。目光扫过车中三盆兰花,他刚想开口,然重新抬眼时,眼看那驴车拐走后渐行渐远,声音突然不受他控制:“天色尚早。”
陈平心领神会,将车赶到了左边土路上。
☆、让路
安静的乡间小道,一共一辆驴车一辆马车,想不注意到彼此都难。
从镇子出来到岔路口,路程并不算远,因此林贤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只知道后面跟着一辆马车。但拐到小道上后,妻子女儿们依然没有像以前那样欢声笑语,他就奇怪了,回头问道:“今儿个怎么都不说话了?”
林重九小脸上一片茫然,母亲姐姐们都不说话,他就不敢说了。
柳氏跟丈夫中间隔着二女儿,怕被后面车上的人听到她不好解释,只用眼神示意丈夫看大女儿。
阿桔脸上烫极了。
她知道,家人不说话是因为她表现的太拘谨。她也不想坏母亲妹妹的兴致,实在是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她不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那人目光太凌厉,一想到他有可能正在盯着她看,她就浑身不自在。
林贤没看太懂。
林竹见长姐脸颊越来越红,脑袋低着下巴都快碰到因为驴车颠簸而轻轻晃动的胸口了,心中不忍,歪头,小声对父亲道:“爹爹,后面马车离咱们太近,里面坐的是那个赵公子,大姐……”
林贤顿时明白了,再看看,马车离得果然有些近。
长女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特别是跟孟仲景定亲之后,轻易不愿出门,若非她姨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