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叔祖~”长极对着那年轻男子脆脆地叫起来。
“哎呀,这不是我们家小长极吗?去哪里玩回来了?快过来给叔祖抱一下。”年轻男子说着,一把抄起了小家伙玩起了抛高高的游戏。
比起几年前的胖子,现在的荣王是个身段修长匀称的轻年男子,已然不见曾经的胖子风彩,面容英俊,气质矜贵,微微一笑,端的风彩盎然。可惜这性子一疯起来,看起来又有些不太着调。
长极被荣王抛高高,在半空中咯咯地笑起来,十分喜欢这个危险的游戏,阿菀和瑞王妃却看得胆颤心惊,生怕荣王没接住将孩子摔了。
“快放下来,快放下来!”瑞王妃迭声叫道:“别惊了孩子。”
听到瑞王妃的声音,荣王方一把接住落下来的孩子,抱着他,无辜地看着瑞王妃,又朝阿菀笑道:“寿安回来啦,好久不见了,你看起来气色好一些了。”
阿菀见儿子没事,方松了口气,这才有空闲去给荣王见礼,然后有些调侃地笑道:“小舅舅每次见面都要说同一句话,就不能说点别的?”
见他这副憨然窘迫的样子,阿菀和瑞王妃都有些忍俊不禁,只觉得这人无论是胖瘦,似乎性子都没有如何变过。
“嗯,许久未见大表姐了,去看看她。”
瑞王妃将长极叫到身边,让丫鬟端来他爱吃的糕点和刚榨好的果汁,自己掰了糕点喂他,见他乖乖巧巧地坐着,张开红润润的小嘴咬,一副等人投喂的甜软模样,瑞王妃整颗心都软了。
这对父子俩真是极度不同。
那一次进宫,直到文德帝驾崩后的半个月,他才从宫里出来。
他让内侍带给自己的话,意思里便是让她照顾好太后和王爷之类的,便没有其他了。
可是瑞王妃却从话中感觉到了什么,之后的事情,虽然她并未在场,可是时常往返王府和后宫之间,哪里没有感觉到宫里那股紧张的气氛。
瑞王妃仍记得文德帝驾崩前的那日,瑞王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她的房里,英俊的脸变得惨白,不复以往的英武从容。这个曾经驰骋沙场的男人,面对朝臣时肆意张扬的男人,此时却是如此的狼狈和痛苦。
“王爷……”她当时被他的模样惊住了。
只是她才开口,他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并且捏得紧紧的,让她甚至感觉到了疼痛。
瑞王妃迟疑地点头。
然后,她看到瑞王的神色添了几分惊恐,仿佛浑身都被抽光了力气,无力地瘫坐在了榻上,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岁。
直到文德帝驾崩的消息传来,瑞王妃才明白了瑞王的失态为何。
一边是敬重的皇帝兄长,给他荣光富贵的人;一边是宠爱的儿子,从小捧在心尖上的人。当两者的存在相冲时,他必须要做个决择。
“祖母~”
那边阿菀和荣王说着,很快便说到了荣王妃身上。
“小舅舅娶了小舅母,终于有个人帮着打理后院,伺候生活起居,这人看起来也变了好多了,精神就是不一样。听说下个月初十是小舅母的生辰,小舅母那边准备怎么样?”阿菀问道。
说起妻子,荣王一副很高兴的样子,眼睛都笑成了月芽,喜悦之情显而易见。他直言道:“今年是她二十岁的生辰,逢十自然是要大办的,你小舅母很喜欢你,届时你可要过来陪她庆生,不准找借口不来!”
阿菀笑道:“那是自然,承蒙小舅母不弃,我自然是要去你们那儿讨杯茶喝的。”
荣王先是高兴了下,然后又叹了口气,说道:“还是你好,你小舅母嫁来京城,离家乡千里之遥,不太能习惯京城的气候和习惯,若非为了我,当初她也不会嫁过来了……”
听着他的感慨和不自信,阿菀和看过来的瑞王妃对视一眼,心里不免有些好笑,觉得荣王这是要栽在荣王妃手里了。也幸好荣王作为庆丰帝最小的皇叔,上头没有长辈可以管他后院的事情,随便他如何折腾,也没人会给他找不快活,纵使他给自己王妃伏低作小,也不会有人看不过去说他。
对于那位荣王妃,阿菀回京后见倒是见了,第一眼印象便是看呆了。
荣王当初发下豪言,说要娶个仙女当王妃,这话实在是不假,荣王妃只是坐在那儿,就美得如梦似幻,实在是让人惊艳不已。阿菀不知道仙女长什么模样的,但荣王妃却是她两辈子所见过的最美的女子,美得有种惊心动魄之感。
当然,等了解了荣王妃的事情,阿菀便知道所谓的仙女,能滞留人间,却是要付出代价的。
荣王妃天生有口疾之症,生下来便无法言语。
纵有她有天仙般的美貌,却因这口疾之症,一直未能说亲。
荣王妃系出江南名门世家文家,文家以诗书传家,家族中有长辈在朝为官,单就进士便有十来个,在江南一带颇有名望。她是文家三房所出的嫡女,也是三房最小的女儿,是文三老爷中年时所得,不免偏爱了一些,可谁知却是个有口疾之症的。
文三老爷夫妻怜惜女儿,也知道这世道女子活着不易,况且是有口疾的女子,怕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一直未给她说亲,打算将她留在家里养她到老,甚至打算在两老百年之后,让家中的孙子给女儿养老,直到她寿终正寝。
荣王妃这一留,便被留到了十八岁,然后被游玩到江南的荣王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便强娶了。
文三老爷夫妻几乎愁白了头发。
他们知道女儿的美貌世间罕见,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加之女儿因为口疾之故,并不出门走动,人也乖巧安静,并未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在深闺里养到十五岁,无人知道他们文家三房除了有三个儿子外,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儿。文家其他几房也知晓三房的情况,不管有意或是无意,也没有多嘴地说出去,将她保护得极好。
却不想,这种保护在荣王妃十五岁时被打破了,得知文家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儿,有男子无意间一面见之惊为天人,便谴了媒人来求娶。只可惜,当得知他们女儿有口疾之症后,纷纷打了退堂鼓,甚至有些品行恶劣的,以他们女儿有缺陷为由,竟然要纳之为妾,还一副便宜了他们的模样。
文三老爷当时气得浑身发抖,让人将那前来提亲的媒人打了出去,并且放话他们文家的女儿只为妻不为妾,否则宁愿长伴青灯。
他宁愿养着女儿到老,也不让人给糟蹋了。
虽说文三老爷此举让文家一些人颇有微词,但是因文三老爷为人固执,最后也只能作罢。而这三年来,陆陆续续地依然有人看中了女儿美貌上门求娶的,但文三老爷很坚持地拒绝了,其中也不乏有真心诚意地想聘之为妻的,文三老爷考核过后,仍是拒绝了。
这一留,便留到了十八岁。
直到荣王慕名而来,然后一见钟情。
连寻常的男子大多是觊觎女儿的美貌只是想纳她为妾,何况是天家的王爷?
所以荣王前来求娶时,文家人皆以为荣王和那些男人一样,想要迎他们女儿回王府当妾侍的,亲王妃之位尊贵无比,哪里能让个口不能言的女人来坐?
所以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最后荣王能娶到王妃,也是回京搬了救兵才娶到的,这个救兵便是后宫的太后和皇后,而且其中还经了一翻波折。
这事情阿菀也是回京后才听人说的,很多人将之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并且男女对这事情各有不同的看法,男人觉得荣王这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当时为了娶荣王妃闹腾得厉害,连文德帝都没辙。女人则觉得荣王情深意笃,并不介意荣王妃天生残疾,虽说是心悦其美貌,却仍是将之娶进门,并且十分爱重,不知多少人羡慕不已。
后来当看到荣王与荣王妃的相处时,阿菀方知道,或许美貌是其一,但若是那个人不好,男人的新鲜感过后也会淡去,能让男人情意不变的,还是那个人。
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王妃为了他如何委屈,如何将就,阿菀和瑞王妃初时还能耐着心听,等听到最后,饶是两人再淡定,也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
荣王妃一点也不委屈!
相反,那姑娘活得很有滋味。她因为口疾之故,看惯了人情冷暖,又因有家人的保护宠爱,并未一味地自卑,反而是个极能体谅人的,豁达而不失良善,纵使嫁到陌生的地方,可是有荣王一心一意地宠爱,加上身份又尊贵,在皇室中辈份也大,还真是没有谁能给她脸色瞧,不知有多安平喜乐。
所以荣王总在嘴边唠叨他王妃有多委屈之事,阿菀和瑞王妃听了只是一笑置之。
“爹爹回来了~~”
“若我不拉拉扯扯,你不会听我说话。”荣王理直气壮地说。
荣王笑嘻嘻地道:“咱俩一起长大的,不用这般计较,况且你也从没将我当叔叔看。”
长极歪着脑袋用力地想了想,然后凑到他娘的耳边道:“荣叔祖想要爹手里那盆血玉石的盆景,说是要拆了那血玉石给叔祖母做一面血玉石珠帘作生辰礼物,顺便让爹爹的庄子送几只□□好的白鹅给他,说要给叔祖母打发时间。”
“不过爹说,就是给我打弹珠玩,也不给他!”长极得意地说。
阿菀:“……”
看儿子那小样,阿菀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拍拍他的脑袋,就让他误解去吧。
阿菀哭笑不得。
“而且他最后拿走了我一个三尺高的红珊瑚的盆景,那些红珊瑚也足够他做珠帘了。”
好吧,阿菀无话可说。
过了几日,二皇子从宫里过来找长极玩。
长极正在院子里蹲马步,看到二皇子过来,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吓得周围侯着的丫鬟小厮都有些担心。
长极被丫鬟扶起来擦汗,双脸红扑扑的,嘴里却道:“胖福哥哥,你怎么来了?”
二皇子的笑脸僵住,然后是他的咆哮声:“都说了不准叫本殿下胖福!”
阿菀听说二皇子来了,不由吃了一惊。
二皇子年纪还小,正养在宫里,轻易出不得宫,可是这会儿人却来到了王府,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偷跑出来的,还是得了皇后的允许。若是偷跑出来了,以二皇子现在的年纪,能瞒得过人,以后可不得了;若是得了皇后的允许,也不知道他过来作什么。
阿菀忙迎了出去。
才到院子前,便听到了稚嫩中带着愤怒的童声大声吼着“都说了不准叫本殿下胖福!”。
跟着阿菀过来的丫鬟们听到这声音先是惊讶,想到说话人的身份,不禁有些惶恐。
等到了近前,便见庭院里两个孩子一个站在院子里,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满脸怒火,一个满脸无辜,形成鲜明的对比。
偏偏此时她家那个甜萌的儿子还很无辜地道:“为什么不叫胖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