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傻子,他爱争让他争。急流勇退,我在圣上心里的地位,始终比他高一层,他怎么可能争得过。你日后留意些,这老小子节操有限,现下大权在握,别让他得意忘形。”
蒋文峰答应一声,心情十分复杂。
傅今笑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蒋文峰道:“学生……觉得自己从来就没看懂过先生。”
“有什么看不懂的?”傅今不以为意,“我为圣上争位,原因有二。其一,受当年思怀太子所托。其二,先帝所做所为,令我不快。现下大事已成,留下争名逐利,实非所求。”
“……先生高义。”
傅今摆手:“得了吧,高什么义?我不要名利,实是这东西费心得很。我才不想像吕相那样,真的鞠躬尽瘁。”
蒋文峰无言以对。
“行了,你别送了。三台书院才多远,一天就能打个来回,日后我想吃猪头肉了,还不得回来买?”
“……”蒋文峰躬身,“先生走好。”
“要说再会,别说走好!”傅今不满,“说得我好像要驾鹤西游似的。”
蒋文峰只得改口:“先生再会。”
傅今勉强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他上了车,回头又嘱咐:“我在京里的宅子,你帮我多看着啊!回头我还来住。”
蒋文峰答应。
这时,一匹马疾驰而来,“吁”一声在他们面前停下。
阿玄滚鞍下马:“先生,傅先生!”
傅今挑眉:“哟,杨将军,你该不会代圣上来送傅某吧?”
阿玄笑着称是,从马鞍旁边解下几个油纸包。
“陛下吩咐,叫我送几包卤肉给先生。”
傅今哈哈大笑,接过卤肉,说道:“替我谢恩,还是圣上懂我的心思。”
他再次上了车,带着这几包卤肉出了城门,晃晃悠悠地远去了。
城门酒楼上,有两个人正往这边看。
郭家侄子不解地问:“六叔,您既然来送,为什么不现身?”
郭栩闷闷地喝了口酒,说道:“现什么身?我现在都被他比下去了,现身不是自讨没趣吗?”
郭家侄子更不解了:“您升了官,现在地位在傅先生之上啊!”
“这哪里是地位的事!”郭栩受不了他这蠢样,敲了下他的脑袋,“怎么跟了我这么久,还这么不开窍?”
郭家侄子陪笑:“侄儿自然比不上六叔,家里谁能比得上六叔呢?”
郭栩想想也是。自家只是小地主出身,论家底完全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能出他这么个人才,都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哎,还是把希望放在下一代身上吧。首相之位,他再熬几年资历就能到手,费心经营二十年,郭家必然也会成为大族。
唔,傅今走了也好。这家伙,年纪不比他长几岁,要真留下来,自己未必争得过……
郭栩灌下一口酒,叫侄儿去结账:“赶紧回了,新君登位,又正值年关,公务多着呢,没时间浪费。”
新旧交替中,新年就这样到来了。
正好国丧过去,云京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明微受安王妃之邀,过府做客。
先帝一死,钟岳便出了宫,专心给安王治腿了。
大约是心中有愧,他十分尽心。
明微问过他,假骨已经制作得差不多了,安王只要肯下功夫复健,就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她听了,心中好过不少。
虽然摊上那么个老子,但安王本人对杨殊没得说。知道他登位,第一时间上了贺表,让某些居心叵测的人,连借机发难的机会都没有。
四皇子还没有自己的势力,连他都认了,也只能乖乖称臣。
她心里清楚,安王这腿,就是让傅今给搞掉的。
若是不能治好,傅今当然不会有愧,可杨殊必定耿耿于怀。
“明七小姐!”
明微正出神,忽然听到安王妃身边的侍女喊道。
她转头看过去。
那侍女笑着指了指花园,眨了眼:“王妃请您去赏花。”
明微含笑回应,谢过她。
那侍女又道:“多福姐姐,听说你手巧得很,明七小姐的帕子都是你绣的,可否教一教我?”
多福有点懵:“帕子?没什么特别的呀!”
“可你手艺好啊!来吧!”侍女把她拉走了。
明微抿嘴一笑,转身进了花园。
真是个老实孩子,跟了她这么多年,还这么耿直。
花园里,为了过节应景,扎了许多彩绸。一盏盏灯光,映得流光溢彩。
她在火树银花中缓缓穿行,灯光照下来,越发显得眉目如画,肤如凝脂,不似真人。
有人站在花园小楼里,看着这一幕,莫名有一种忧心。
仿佛下一刻,她就会乘风归去。
第804章 观星
明微上了小楼。
楼里灯光晦暗,不见人影。
站在窗前,花园里的点点灯火,尽入眼中,如同身处星河。
她正看着,忽然腰上一紧,有人压着嗓音,在耳边流里流气地道:“长夜漫漫,小娘子孤身一人,可需要相陪?”
明微“嗤”一声笑了,十分配合地问道:“怎么陪?聊天?唱曲?还是……过夜?”
“随小娘子发话,聊天,唱曲,过夜都行。”
“那么,聊天几何?唱曲几何?过夜又几何?只怕我身上银两不足,付不起啊!”
腰上的手探进她怀里,抽出帕子,而后慢条斯理回道:“若是旁人,千金不足,小娘子的话,此物即可。”
“还真是……物美价廉啊!”
“要是还不满意,倒贴也是可以的。”
明微大笑出声,说道:“陛下,这样急不可待,会被人轻易摸透的,然后一退再退,一败涂地。”
杨殊的声音闷闷的:“在你面前,我从开始就是一败涂地。”
明微在他怀里半转过身,说道:“少在这花言巧语,活像当初要弄死我的是别人。”
杨殊喊冤:“那时候不认识你好不好?也就那么一回啊!”
“一回还不够?你还想再来两回不成?”
这样强词夺理,杨殊说不过她,只能软下来:“那回就是故意吓吓你,没想真动手。”
明微皮笑肉不笑。
杨殊看她这样,只想叫姑奶奶,多久以前的事,还翻出来算旧账。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问:“这样,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明微怔了下,反问:“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不生气为什么不来见我?”杨殊不由自主带了抱怨,“这两个月,我叫阿玄送了几回东西?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没有的事。只是不想惹人非议,你这位置还没坐稳呢。”明微说,“何况,婚期不是定了吗?现在离元宵不过半个月,再忍忍就好了。”
“还有半个月啊……”他一脸等不及。
明微失笑:“就半个月,几年都等过来了,半个月还等不了?”
“你不懂,越接近目标越难等……”
“那今天见到了,是不是可以忍一忍了?”
杨殊目光往下,意味深长:“只是这样,可不够……”
……
越王府里已经没有越王了,但宁休还住在这里。
他不可能跟杨殊进宫,而星宫还没有解决,也不好就此离开,索性就住在越王府。
梆子敲了三更,眼见观星最好的时辰就要过去,还不见明微来赴约,他有点等不及了,便背上琴,从两间王府相连的院墙翻过去。
在他跃上小楼之前,阿玄出现了,对他做了个手势。
宁休不情不愿,却也无可奈何,被他拉到廊下躲风。
“新年伊始,是观星最好的时候。”他皱着眉头说。
阿玄摊手,很无奈地道:“陛下不出来,咱们总不能闯进去吧?”
宁休想想不甘心,干脆解下背上的琴,慢悠悠地拨着弦。
这次阿玄没阻拦。
里头卿卿我我,凭什么他就要在外头吃风?
过了会儿,明微出来了。
虽然衣着整齐,但头发是刚绾上的,没戴头饰,也不见口脂。
阿玄扭开头,有点心虚。
宁休不见异色,问她:“去观星?”
“好。”明微一口答应,戴上兜帽。
阿玄忙问:“陛下呢?”
“睡着了。”明微说,“你别叫他,让他多睡一会儿。”
“是……”
阿玄心里纳闷,陛下居然舍得睡?
明微已经跟着宁休离开了。
回到越王府,她与宁休上了阁楼的观景台。
宁休示意她坐下,说道:“你是试着自己观星,还是经由我来观星?”
观星需从命星入手。自己观星,就要寻找属于她的命星,经由宁休观星,则是进入宁休的视界。
明微先前没有命星,倘若自行观星,很可能因为找不到自己的命星而受到星力反噬。
经由宁休观星,则安全得多。
但是,命星之海何其庞大,借别人观星,很难寻到自己的命星。
明微在心中一叹,说道:“我自己来吧。”
这是她一定要迈过去的坎,不能逃避。
“想好了吗?如果还是没有命星……”
明微淡淡道:“总是要去面对的。”
宁休点点头:“好吧。如果有什么不对,我会强行把你拖出命星之海。”
“多谢先生。”
明微不再多说,闭上眼睛。
她的意识沉静下来,慢慢的,进入玄之又玄的状态。
眼前出现一片星海,遥远而朦胧。
明微便在这茫茫星海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颗。
只有找到自己的命星,她才能靠近那片星海。
她一点一点找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杨殊出现在观景台上。
阿玄追上来,要给他披上裘衣。
他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冷,径直走到宁休身边。
宁休看了他一眼,说:“想说就说,她现在听不见。”
杨殊便道:“如果她找不到自己的命星,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宁休道,“她先前没有命星,不是一样活着?”
“可是她说……”
“没有命星,会影响你?”
杨殊点头:“她还怕影响子嗣,影响天下的命运。”
宁休回道:“确实有这个忧虑。”
“那……”他看过去,“没有办法化解吗?”
宁休摇头:“命星这东西,又不能凭空捏出一颗,怎么化解?”
杨殊的心沉了下来。
看他这样,宁休嘴角勾了勾,继续道:“不过……”
“怎样?”
“没有命星,只是一切变得无法预测,不知道它会走到哪一个方面。有可能是坏的,但也有可能是好的,并不就是末路。”
杨殊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