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是吴警官吧,你们来挺早。”
“景总,这位是吴警官,我姓韩,叫韩朝阳。”
“哦哦哦,不好意思,只接过你们的电话,没见过人,弄岔了。”景总跟韩朝阳握完手,又跟吴伟握手,随即转身道:“外面灰太大,我们去办公室吧。”
“行,谢谢了。”
……
景总是做消防工程的,门边这排活动房并没有他的办公室,不过能看出他与工地负责人关系不是一两点好,跟两个工程师打了个招呼,人家不仅让出了办公室,而且很热情的帮着沏茶。
韩朝阳和吴伟感谢了一番,坐下来说起正事。
景总看着韩朝阳手机上的照片,点上支烟苦笑道:“韩警官,吴警官,其实我三年前就认识骆卫星,江中就这么大,工程就这么多,他干土建,我做消防,想不认识都不行。不过以前只是认识,没怎么打过交道,直到上了甘建仁那个王八蛋的当,我们联系的才比较多,经常通电话,还一起吃了几顿饭。”
“吃饭是什么时候的事?”韩朝阳低声问。
“去年下半年,平均一个月碰一次头,我们的情况您知道的,就是因为钱被甘建仁卷走的事。”景总挠挠脖子,又懊悔地强调道:“他被骗走四五百万不算多,我才倒霉呢,把材料款、工程款和借出去的算上,一共三千多万!”
这是江中的案子,韩朝阳对此爱莫能助,只能安慰道:“景总,您的情况我知道一些,损失确实很大。不过长山分局已经立案侦查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甘建仁跑得了一时还能跑得了一世?放心吧,他早晚会落网的。”
“别说没抓着,就算抓着他拿不出钱又有什么用?”景总对此不抱任何信心,心情非常之低落。
吴伟不失时机地来了句:“就算他拿不出钱,他当时开发的楼盘还在。”
景总点点头,轻叹道:“现在只能这么想了。”
今天要见好几个人,韩朝阳没时间再劝他,回到原来的话题:“景总,你们去年每次聚会,骆卫星是一个人参加的,还是带别人一起的?”
“什么聚会,开会差不多。”景总想了想,用肯定的语气说:“他每次都是一个人来的,有一次是坐火车来的,那天我正好在车站附近,见他在群里说刚出站,就顺路把他接到毛郡贤的饭店。”
“维权群”里有毛郡贤这个人,昨天晚上也联系过,但记忆中这个人好像是材料供应商,韩朝阳好奇地问:“景总,毛老板是做什么生意的?”
“以前专门帮工地搭脚手架,后来连钢管扣件和模板出租一起搞,不过真正做主的是他老婆,他老婆很厉害,开饭店的,脚手架工程和钢管扣件模板出租的生意全是他老婆出去谈的。”景总掏出手机,点开他们的“维权群”,又解释道:“别看我是群主,但这个群是他老婆建的,每次开会全在她饭店,去公安局报案,去市里上访,请律师这些事也全是他老婆帮着张罗的。”
“这么说毛郡贤的老婆跟骆卫星应该比较熟?”
“骆卫星干土建,送主体肯定要搭脚手架要用模板,他们早就认识了,肯定熟。”
“毛郡贤老婆开的饭店在什么位置,名字叫什么?”
“在南谷路,叫如意酒家,我有他老婆电话,等会儿用微信发给你。”
“谢谢。”韩朝阳记录下来,接着问:“景总,你们每次开会时,有没有发现骆卫星有什么异常,或者说过什么比较奇怪的话?”
“我们就是因为‘异常’才聚到一块的,要说异常,个个有异常!”景总掐灭烟头,恨恨地说:“我们真被甘建仁那个王八蛋害惨了,骆卫星过不了这一关跑路了,你们千里迢迢来抓他。如果再抓不到甘建仁,政府又不帮着解决,我这一关也过不去,连我都要跑路!”
“景总,别开玩笑了,您跟他不一样,您财大气粗,这点小风小浪对您来说算不上什么。”几千万,想想就怕人,韩朝阳对眼前这位表示无限同情。
……
事无巨细,聊了大约四十分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韩朝阳脸色一正,很认真很严肃地说:“景总,骆卫星在燕阳做的事您是知道的,我和吴警官的来意您也知道。虽然事出有因,但他触犯了法律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配合公安机关是每个公民的义务,我们希望您能配合我们。”
“韩警官,这一点你们放心,欠谁的钱也不能欠工人的钱,他这是咎由自取。”
“好,谢谢了。”韩朝阳微微点点头,继续道:“我们以燕阳市公安局燕东分局的名义请您协助,主要有两点,一是要保密,不要跟别人聊这件事,更不能通风报信,不然一经查实要追究法律责任。二是如果骆卫星联系您,您一定要帮我们稳住他,然后及时跟我们联系。”
每个人都会打自己的小算盘,甘建仁留下的烂尾楼显然资不抵债,将来破产清算时少一个债权人剩下的债权人就能多挽回点损失,何况韩朝阳说得很清楚,如果通风报信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孰轻孰重,景总掂量的很清,不假思索地说:“韩警官,吴警官,你们放一百个心,我肯定会配合。说句不中听的话,他骆卫星又不是我什么人,我犯不着因为他惹麻烦。”
第八百零二章 追逃(八)
如意酒家的门脸并不大,但装修的很豪华。
招牌用的不是灯箱而是霓虹灯,“如意酒家”几个字龙飞凤舞,边上全是霓虹灯管构成的生猛海鲜图案,能想象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有多么显眼。
大厅不小,但一张餐桌都没放。
进门就是一个豪华气派的实木大吧台,左侧是一排约八米的四层大鱼缸,右侧是一套黑色真皮沙发和一张红木茶几,两个漂亮的女服务员正在用海水净往鱼缸里兑海水,时不时用一个带有刻度的塑料计量工具测水中的含盐量,以便养从水鲜城采购的各种海鲜。还有一个服务员在门口用锤子敲冰块,显然准备用敲碎的冰块要保存冰鲜的食材。
韩朝阳意识到这无疑是一家海鲜酒楼,不然不会进这么多海鲜,大厅里更不会不摆台子,虽然楼上楼下加起来可能只有七八个包厢,但这里一天的营业额绝不会少,因为这是一个高消费的地方。
吴伟平时极少去高档酒店,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海鲜,很多甚至叫不出名字,正饶有兴趣地打听刚放进第二层一个鱼缸里的是什么鱼,饭店老板娘开着一辆白色宝马轿车回来了。
她矮矮胖胖,浓妆艳抹,挎着一个棕色皮包风风火火跑进大厅,一看到韩朝阳就急切地问:“你们是燕阳公安局的?燕阳警察又不管我们江中的事,你们来有什么用,你们找我干嘛?”
“您是张总?”
“什么总,头都肿了!我叫张玉丽,叫我名字就行。”
韩朝阳掏出证件,举到她面前:“张玉丽同志,我是燕阳市公安局燕东分局民警韩朝阳,这位是我同事吴伟,打扰您了,我们要找您了解点情况。”
张玉丽是从一个工地赶回来的,今天很忙,指着身边的沙发不耐烦地说:“想了解什么赶紧问吧,我等会儿还要出去。”
“这里说话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又没做亏心事!”
遇到如此强势的女人,韩朝阳只能依着她,干脆就坐在大厅里问,提起骆卫星的事,她是如数家珍,但有价值的线索却没有。
“……他手下没几个人,市里的工程做了不少,但全是净包工,就是干多少活儿拿多少钱,搭脚手架、租钢管扣件和模板这些跟他没关系,不过倒是帮我介绍过几个生意。要不是帮我介绍过生意,我也不会把他拉进群。”张玉丽拿起手机看看时间,补充道:“你们去长山分局问问就知道,上甘建仁那个王八蛋当的人多了去了,我们这个群全是三百万以上的,几万几十万的那些他们自己想办法,我又不是活雷锋,凭什么帮他们?”
韩朝阳暗想原来上当的人也分“三六九等”,损失大的大多有点实力,可以“抱团取暖”,那些“散户”只能自求多福。
正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张玉丽又喋喋不休地说:“警察同志,骆卫星拿着你们那边工人的工资跑路是不对,但听你们刚才那一说我觉得他也是没办法!如果甘建仁那个王八蛋不跑路,他能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人在世上走,谁不会遇到点难处?我觉得你们没必要上纲上线,高抬贵手,给他几天时间,等长山分局逮着姓甘的,或者等政府找到开发商接姓甘的盘,他欠你们那边的那点工人工资算什么,所以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您很同情他?”
“换作谁,谁都会同情。警察同志,请你相信我,骆卫星人不坏,不信你们去打听打听。”
她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显然偏向嫌疑人,韩朝阳有些后悔来找她,指望她配合比较困难,正想退而求其次请她如果见到骆卫星或接到骆卫星的电话,帮着规劝骆卫星自首,以便争取宽大处理,门口又来了一辆轿车,一个三十来岁的光头男子下车跑了进来。
“张姐,您在呢!”
“你又来干什么,我这儿是饭店又不是公安局!想打听消息去该去的地方,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算什么!”张玉丽急着要走,拿起手机站起身,神色比刚才更不耐烦。
刚进来的男子看了一眼身着便衣的韩朝阳二人,用讨好地语气说:“张姐,别看我天天在市里拉客,但公安局的门都没进去过,进去人家也不搭理我,更不用说区政府了。你人脉广,跟那些干部能说上话,去区里就跟串门一样,帮帮忙,有什么消息透露点,让我心里也有个底。”
“别浪费时间了,我这儿真没什么消息。你也去公安局报过案,如果有消息他们会通知你的。”
“张姐……”
“别说了,回去吧,没见我这有客人,我正在谈事呢!”
“行,您先忙,我晚上再来。”
“还来,有完没完!”
……
司机悻悻地走了,张玉丽看着他的背影带着几分不屑地说:“十几万就急成这样,三天两头往这儿跑,我损失几百万怎么办,要是像他这样早该上吊了!”
“他也借过钱给甘建仁?”吴伟下意识问。
“嗯,好像借了十六万,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一个跑滴滴的,赚点钱确实不容易,但维权既要花时间又要花钱,他既不一起跑又不愿意出钱,我们凭什么带上他?”
“散户”没人权!
韩朝阳暗叹口气,不动声色问:“维权维到现在有没有进展?”
“韩警官,既然你问这个就别怪我当着警察说你们警察不好。说是已经立案了,可光立案有什么用?姓甘的王八蛋跑了应该去抓呀,结果几个月过去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