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锦  第44页


“夏大人,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就权当我们是个屁,放了就完了,不值得大人您记挂”,另一名衙差也奉承道,“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请吃了这碗酒。”
“这一路上也多亏了你们照顾”,夏贽喜上眉梢,本想问问来者是何人,但又考虑到来者既然不肯直接来见自己,必定就是不想透露身份,眼下小命还攥在人家手上,谨慎为好,他端起酒碗,就着方才滑到唇边的话一齐喝了进去。
身材较短的衙差又给他斟满一碗酒,喜道:“这碗小的敬贺大人否极泰来,步步青云。”
夏贽心中一热,执起酒碗就大口大口的喝光了。
另一名衙差也不甘落后,一面拍马屁,一面哄他吃酒,两人轮番倒酒,好似故意要将他灌醉似得。
不一会儿,酒坛就空了,桌上的菜却未动分毫,夏贽空腹吃酒,酒劲儿一上来,就面红耳赤的趴在桌上醉昏过去了。
“夏大人?夏大人?”两名衙差高声唤了两句,见他沉沉不醒,两人对视一眼,四只眼睛蓦地凶光毕露,唇边长着黑痣的衙差执起桌上佩刀,缓缓拔出鞘,动作徐缓的让人感觉好像在看慢动作回放一般,渐次离开铁鞘的刀身雪白锐利,闪着凛冽寒光,当刀尖最后滑出时,杀意也全部闪露了出来。
“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到了地府就去找真正的仇人算账吧”,话刚说毕,他手中冰冷的刀刃就已经架在夏贽灼热的脖颈上了。
他正提气用力时,忽的眼前一花,手上一阵剧痛,低头再看时,自己握着刀柄的手掌已经脱离了手腕,登时血涌如注,他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好像根本不相信自己的手已经被人砍断了。
站在一旁的衙差被喷了一脸血,完全遮盖了他如土的面色,他大张着口,却一声也叫不出来,只瞪着两只眼珠子,将视线平移到了左侧的梁柱上,那里插着一把没入木头三分深的长剑,剑柄还在兀自嗡嗡作响。
被斩断手的衙差终于反应过来,他大叫一声,痛翻在地,满地打滚,而与此同时,屋子里的明角灯蓦地一阵黯淡,窗子里抢进一抹黑色身影,迅速的一手抓起倒在桌上的夏贽,另一手拔出扎在梁柱上的剑,插进腰上的剑鞘里,又从窗户上闪了出去,速度快的让人感觉方才发生的一切好像都不是真的。
他堪堪跑出去十来步,就被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的同样穿着夜行衣的人挡住了去路,他们二话不说,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全部举起朴刀朝他与夏贽身上砍将下去,刀刀致命,招招狠辣。
黑衣人背着夏贽左挡右闪,身法极为敏捷,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就一连避过了数十轮攻击,若不是身上背着这么个庞然重物,他早已经身轻如燕逃了开去。
数十把朴刀车轮似的又朝他身上砍去,刀花舞得令人眼花缭乱,黑衣人手中的长剑也来回格挡,舞得风雨不透,但是一拳难敌四手,很快他眼睛就急的眯了起来,忽的跳脚道:“你还要看多久,还不赶快过来搭把手!”
话音刚落,周围忽的一阵寒风刮过,围攻他的数十名杀手又全部被后头的黑衣人包了饺子,那些杀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送去阎王那里报到了。
很快,形势就逆转了过来,就在这些杀手快要全部被歼灭的时候,灌木深处突然又闪出一名杀手,身形似电,手中已出鞘的长剑啸如龙吟,眨眼的功夫就劈开了一条路,逼近了夏贽。
驮着夏贽的黑衣人一阵惊骇,他不假思索,立刻脚底抹油――溜。
杀手如附骨之锥一般紧追而去,黑衣人回头瞧了瞧他愈逼愈近的身影,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将背上的重物随手一抛,夏贽便如天外飞仙一般飞将而去。
那名杀手身子一缩,双脚凌空一蹬,如青蛙一般弹出数丈高的距离,就追上了还在做抛物线的夏贽,就在他将要出剑结果他性命的时候,头顶忽然罩下一只金丝网,让他措手不及。
金丝是天下最柔韧材料,再锋利的刀剑也不能将其割开分毫,杀手若此时搏斗一番,或许还可以逃开金丝网的束缚,可此时,他手中剑的方向却丝毫未改,仍是朝猎物的项上划去。
“铮……”一声清脆的剑鸣,杀手手中的剑被另一只秋水似的长剑隔开,持剑的手白皙如玉,腕上还露出了一只很精致的银镯。
就在金丝网缚着杀手落地的同时,其他黑衣人也赶了过来,将他捉了出来,而背着夏贽的那人也冲了过来,一把揭开杀手的黑巾,露出了里面那张五官挺秀的脸,正是李府的杀手阚育。
其他人押着阚育先行离开,原处只留下了三个身材不一,身高悬殊的黑衣人。
最娇小的一个也是方才背着夏贽的那个,她揭开面巾,瞪了旁边一位身材颀长的人一眼,斥道:“刘小挚,方才你怎么不赶快命令他们出来帮我,你找死啊。”
刘小挚也扯开面巾,得意洋洋地冲她笑了笑,又对右手边那位执着秋水长剑的人好奇的看了两眼,眨巴着眼道:“青霓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舞青霓眼波流转,觑了他一眼,轻笑道:“你以为你荨姐姐的汤是这么容易喝的么?”

  ☆、第五十六章 交易

几人回到京城,舞青霓便一径回了沁春园,栊晴与刘小挚则一齐朝梅府迤逦而去。
栊晴已经将夜行衣脱去,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靛青色挑丝云纱褙子,腰上系着玉色丝绦,显得身段愈加娇小可人,头上为了适合戴黑巾帽,也不像往常一般梳着垂髫,而是往后拢成一束,高高的绾一枚山字形白玉束发冠,爽利中不失俏皮。
她一面走,一面嗔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方才你怎么那么久才唤他们出来帮我?你是故意要看我出洋相的吧,哼!你等着,我一定会去向荨姐姐告状的,到时候你就没有机会再帮姐姐的忙了。”
“你这个野人懂什么?这叫战术”,刘小挚手里提着栊晴的宝剑,配着身上那套湛蓝色的箭袖劲装,倒有几分少年侠客的味道,“你越发吃不住,他们就越会相信只有你一人来救夏贽,我才能赚到他们呀,要是一开始我就让他们出来了,那肯定是一场恶战,那我的手下就损失惨重了。”
“你的手下?”栊晴白了他一眼,“脸皮还真够厚的,就凭你的三脚猫功夫还想充他们的老大,你也不问问他们手里的刀愿不愿意,就知道躲在后头发号施令,有本事也出来干掉一个杀手啊。”
“说你是野人吧还不承认”,刘小挚走到一个摊贩前止住脚步,随手点了点,听得贩子一声“好嘞”,方接着道,“大将军,大元帅那都是坐在军帐中指挥千军万马的,那才叫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我刘玉肚里装的可是万千丘壑,非你一个小女子能懂也。”
栊晴还未答话,那小贩倒先接了口:“这位小公子端的好相貌,话的话也体面,一定不是池中物啊。”
“听见没有啊?”刘小挚剑眉轻扬,“钦服哥哥我吧。”
栊晴“切”了一声,操起手道:“躲在帐子里的人有什么本事啊,我平生最钦服的是像常山赵子龙那般能在万军之中夺取上将首级的真将军。”
“这位小姑娘也不是一般人啊”,小贩朝山鸡上撒了些孜然,用纸包好,分给他们一人一只,“倒像个小小花木兰。”
“我不小”,栊晴板着脸接过烤山鸡,转身便走。
刘小挚接过食物,从袖子里摸出一锭花银,凌空一抛,一面转身追栊晴,一面道:“不用找了。”
两人一面吃着美食,一面斗着嘴,很快就回到了家。
梅府的亲信早已经将阚育和夏贽解送到府上,安排在西北角的排房里了,夏贽的酒还没醒,众人将这个死沉的人一丢到床上,就锁门离开了,而安顿阚育的屋子却点着一盏捐纱六角灯,外头还站着两名门卫。
梅荨得到消息后,特意晾了他半个时辰,才去跟他会面,走近门口时,两名门卫齐声拱手施礼,喊了一声“小姐”。
梅荨颔首一礼,待开了锁,方推门迈步进去。
屋子不大,灯光亦不甚明亮,阚育还穿着那套夜行衣,浑身上下都被手腕粗的麻绳捆成粽子似得拴在红漆柱子上,这一看就知道是刘小挚的杰作。
阚育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鬓边一缕乌发散落下来,贴在有些黧黑的面颊上,在温黄的灯光里显出几分落寞来,听见开锁声,他抬头看去,见来者是个青衫玉面,清瘦苍白的女子,他的两腮有一瞬间的紧绷。
相比而言,梅荨就比较轻松了,她的唇角挂着一抹清风朗月似的笑容,在他对面的湘榻上徐徐坐下来,目光清清淡淡的落在他的身上,使得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轻飘飘得:“你应该猜到我是谁了。”
“能有本事让如此多的高手效忠,有胆魄与李府抗衡的女子,普天下除了广陵梅琴梅荨之外还会有谁?”阚育的脸冻过一般,寒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原来你就是李大小姐费尽心机要寻的那个隐藏在荣王背后的神秘幕僚,不知道她知晓了,会作何感想?”
梅荨认真的想了想:“你想知道么?到时候叫上你便是了。”
阚育笑哼一声:“开门见山吧,不要兜圈子了,你抓我来这里想干什么?”
“抓你来当然是要你帮我的忙了,不然我费那么大的劲儿是跟你闹着玩儿么”?梅荨揭开炕几上搁着的六角纱罩,拔下一根簪子,饶有兴致的挑着灯芯,半晌才抬头问了一句,“你肯帮我么?”
“盗亦有道,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我是不会出卖雇主的,这点你想也别想”,阚育毫不思索,脱口而出,辞气也坚硬似铁。
梅荨点点头:“我猜你也不会答应”,她做着努力思考的样子,然后一脸可惜的道,“可是那两个衙差没有死哦,他们的嘴可不像我的手下那般严,保不准这会子你的雇主已经知道你被擒了。”
“那又如何?”阚育的声音忽的洪亮沉重起来,似乎想要掩饰他眼中那抹一闪即逝的犹疑:李小姐向来识得自己的性子,一定会相信自己不会出卖她。
“我猜你现在心里一定在想李砚云肯定会相信你,她是个看人能看三分深的主儿,知道你宁死也不会出卖她,对不对啊?”梅荨叙家常似得问道。
阚育登时就凝起两道冷冷的目光盯住她,半晌才道:“你杀了我吧,否则,我一旦脱得自由身,你就再也藏不住了。”
“我想云姐姐也会选择相信你的,不过,实在不好意思,梅某一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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