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难为  第48页

系不睦,所以越发不敢近着李氏。
  绮年心里又叹口气,少不得还得教她:“舅母是厚道人,你看表姐表妹们,虽不是舅母生的,舅母待她们如何?表妹绣工这般好,绣方帕子送给舅母,或做个荷包香囊,东西虽小却是心意,舅母必然领情的。”
  乔连波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到了二门,马车已经备好,吴知霄正等着,见两人出来,便上前来做了个揖:“表妹们请上车,我送你们过去。”
  乔连波脸上顿时有些发热,蚊子一样哼哼了两句,见绮年大大方方行礼道谢,又暗暗后悔,连忙放大声音也跟着道了谢,便上了马车。
  虽说到京城已经几个月,但其实总共也没出几次门,绮年虽然两辈子加起来得有四十岁了,但女人爱逛街爱看景的心思可没变,忍不住就撩起帘子往外瞧街景。乔连波开始有几分惴惴,后来也忍不住凑上来一起看着外头。
  吴知霄看两个表妹头碰头,两张如花似玉的小脸从帘子缝里露出来,连波便如那碧水中一朵白莲,绮年却是面颊红润,如同红杜鹃般亮眼,正是各有千秋,不觉心里也觉得有趣,便策马稍稍靠近些,用马鞭指点着给她们讲街上的店铺房舍。
  绮年兴致勃勃地听着,忽听吴知霄指着不远处一家铺面道:“那里就是享誉京城的霓裳坊,当年因为太子妃做了一件星华裙而声名鹊起,如今京城贵女们不少都在这里定做衣裳。”
  绮年伸头去看,只见那铺面看着也并不华丽,但装潢古雅,就门口的招牌用的都是紫檀木匾,随口问道:“只听说月华裙,星华裙却是什么?”
  吴知霄笑道:“原是太子妃为赴夜宴,霓裳坊便在裙子上以极细的银线绣出无数颗银星,烛火下便如一条银河倾泻下来,故称星华裙。至于这裙子究竟是什么样式,我便不知了。”他一个男人,哪里知道女人们裙子的讲究。
  绮年听了点点头,忍不住便想其实织锦也可以想办法在里头织出银色星星来,想必做了裙子穿上也不错。于是便抓着吴知霄问起京中的绸缎铺子来。吴知霄虽然经常在外走动,但对这些事也不甚了解,有些答得上来,有些答不上的,少不得说句日后替绮年打听。
  乔连波听两人说得热闹,壮着胆子细声插问了一句:“表姐可是想做衣裳么?”
  绮年笑着摇了摇头:“如今也不甚出门,衣裳足够穿了,还要做什么呢。”
  乔连波轻声道:“我听外祖母说,过些日子就是东阳侯老夫人的笀辰,要去给老夫人拜笀呢。”
  绮年不在意地说:“去拜笀人家才是主角,咱们做客人的,只要衣着合身份就成了,未必一定要新衣服。”
  乔连波闭上了嘴。吴知霄倒来了兴致:“表妹怎么知道要去拜笀?”自打吴老太爷去世,这些京中勋贵们家有红白喜事,吴家也并不是次次都能参与。
  乔连波微微红了脸:“外祖母说,老夫人今年是六十整笀,一定要大办的。”还有几句话她没说,颜氏的原话是说,你两位舅舅如今都升了官,东阳侯家却有些往下走,这次必然要请咱们的。只是这话她也知道不好公开说出来,因此咽住了。
  吴知霄对她笑了一笑。乔连波脸上不觉又红了红,道:“今日劳烦表哥送我们,不知会不会耽误了表哥读书?毕竟八月就是秋闱……”
  吴知霄笑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秋闱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表妹放心。”
  乔连波低头笑了笑。吴嬷嬷在旁看得心中暗喜,便笑道:“听说秋闱都是在露天的号棚里坐着写文章,怕不要冻坏了?姑娘针线好,何不给少爷做件厚棉袍子?”
  乔连波头垂得更低:“只怕表哥嫌弃我的针线……”
  吴知霄笑道:“表妹给祖母绣的扇子我们都看过了,若说表妹针线不好,便真不知谁的针线才好了。”
  吴嬷嬷喜笑颜开:“既如此,姑娘便仔细给少爷做一件罢,还该在衣襟里头绣上文曲星君,好保佑少爷高中。”
  乔连波手里捏着衣带,鼓足勇气抬头看了吴知霄一眼:“表哥若不嫌弃,我今日回去便做。只——只不知表哥的衣裳尺寸……”
  吴嬷嬷立刻道:“待老奴去向少爷的丫鬟们要件旧衣来照着剪裁便是。”
  吴知霄略有些尴尬:“怎好劳动表妹做这些活计。若表妹不嫌烦,可否为我做个书袋?到时候携了纸笔进场要用的。”做衣裳这就太亲密了,虽是表妹也不大合适。
  绮年在旁边坐着,一眼瞄见乔连波耳根下的红晕,心里不觉一动:难道说——乔连波喜欢上吴知霄了?这个——她今年才十三岁吧?
  不过绮年随即就释然。这个时代的十三岁,跟她那时候的十三岁可没得比,一般姑娘过了十五岁都可以出嫁了呢,拖到十七八就算大龄剩女了。乔连波这十三岁,说起来也可以开始找亲事了。如果真喜欢上了吴知霄,那也是很正常的。
  一念至此,绮年就不露痕迹地往车厢里挪了挪。实在是她太大意了,总觉得吴知霄十六七岁还是半大孩子呢,竟然忘记了要避嫌,真是太疏忽了。
  绮年绝对绝对绝对不想跟吴知霄有半点超出表兄妹之外的感情。
  其一,血缘实在太近,表哥表妹什么的,古代可能觉得没啥,但是绮年受了二十多年现代教育,实在不能接受。
  其二,吴知霄是吴若钊的嫡长子,还是唯一的嫡子,又是长房长孙,将来吴知霄的媳妇就是吴家宗妇,肯定要在家世和姑娘本身上都有要求。在这个年代,婚姻乃结两姓之好,这句话是无比正确的,不管吴知霄娶谁,反正绝对不会娶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就对了。
  其三,绮年不想嫁这种复杂的家庭。说起来吴家的人口并不算最多的,可是颜氏是继母,两房的儿子一嫡一庶,这里头全是矛盾。这样的一家子,说同心还不同心,说不同心,又全部都是人民内部矛盾,这要是过起日子来,光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烦死人。何况长房长孙是要承家业的,长孙媳就要管家,这更是麻烦中的麻烦。
  绮年承认自己胸无大志。也是,她上辈子就是个普通小会计而已,又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商场精英之类的,所以这辈子,她还是想过平平安安的小民生活。吴若钊和李氏对她都不错,她本来有几千银子的嫁妆,出嫁的时候李氏肯定还会给她添点,这就是一笔有嫁妆的好亲事了。她要选一个差不多的小户人家,人口简单公婆和气,不要有太多姑嫂妯娌,丈夫也别搞些姨娘通房出来,然后大家就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高高兴兴地过完这一辈子。白捡来的一辈子呢,当然要舒舒服服地过才行。
  所以——绮年把自己再往车厢里缩一下,打定主意不再说话了。舅舅舅母自然是好的,但是如果自己招惹上吴知霄,那就未必好了。当然绮年并没有这么自负地认为吴知霄就一定会对她有意思,只是未雨绸缪总是好的。最起码,如果乔连波喜欢吴知霄,她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于是这段路的后半截,就只有乔连波在跟吴知霄说话了。只是她声音太小,说话像蚊子一样,且说了几句就没什么好说了。于是吴嬷嬷上阵,一时讲着从前三姑奶奶如何如何,一时又讲连波如今怎样怎样,直把绮年听了个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才熬到了林家。
  因林夫人娘家如今已经不在京中,所以京城内并无住宅,先赁了一座小院住着,只等丈夫回了京城,看究竟是留京还是外放再做处置。林夫人久不在京,也无甚熟人走动,长日无聊,听说绮年来了,连忙叫人迎进去。吴知霄知道林家如今并无男丁,自然不好久留,只拜见了林夫人,又谢她来京一路上照顾绮年,便告辞去书院了。
  这里林夫人欢欢喜喜叫人上茶上果碟,又把林悦然叫出来,自己便拉了绮年的手到身边坐着,问她到了吴府之后如何,听绮年捡着高兴的事说了,这才放下心来,连声道:“吴侍郎和吴夫人是厚道之人。”
  林悦然打扮得像朵石榴花一样冲出来,顾不得丫鬟在后头跟着叫她走慢些,一径冲到绮年身边,拉着叫姐姐。她进京这些日子,并无年纪相近的同伴,好生无聊,此时见了绮年,倒当真欢喜得很,拉了绮年叫陪她出去逛街。
  绮年笑着反拉了她坐下,向林夫人道:“蒙伯母一路照顾,若说是拿东西来还伯母的人情,这话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是也没有空着手上门的道理,这两匹蜀锦,送给妹妹和伯母裁件秋衣,伯母可千万别嫌弃。”说着,便叫如燕如鹂把蜀锦抱上来,一匹是桃红洒金的,一匹是玉色织了银丝暗花的,颜色既鲜亮又雅致。
  林悦然看了那匹桃红的十分喜欢,林夫人却看得出来这料子十分贵重,不由得皱了眉头:“怎的拿这般贵重的料子过来?难道要跟伯母见外不成?”
  绮年笑嘻嘻道:“伯母这话就是臊我呢。说起来我进京才几天,也不知道这京里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不好。这个料子——不敢对伯母说谎——是有旧仆想在京里开个蜀锦蜀绣的铺子,我在成都住得久些,也就是这东西能瞧得出好坏,所以才敢拿了来送给妹妹的。”
  林夫人叹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哪里在东西上呢?”
  绮年抱了她手臂笑道:“那铺子新开,生意也不甚好,但料子实在是好的。若是伯母觉得好,日后关照一二也就是了。且他家是送货上门的,不必伯母还要自己走一趟。”这也是她跟小杨管事商量好的,若是林夫人日后穿了这料子出门,有人看见好,少不得要打听一二,这就是广告效应了。
  林夫人也是精明人,听了这话便知道那铺子多半是绮年有份,不禁也笑了:“你这孩子,倒是精明人。想我和你母亲跟你这般大的时候,哪里知道这些……”想起从前的少女时光,不由得有些伤感。
  绮年赶紧拿话来劝慰,林悦然不耐烦听这些,拉了乔连波去踢毽子。乔连波在家时极少弄这些,踢得十分笨拙,林悦然虽指点了她几次,但这踢毽子也非一日之功,哪里就能立刻学会。又踢了几下,林悦然见她仍然不得要领,很是扫兴,把毽子扔给侍立一边凑趣的连翘,想要嫌乔连波笨,也知道不能说出口,便有些生硬地道:“怪热的,不踢了。我们回去喝茶吧。”说完,一溜烟跑回屋子扑到林夫人怀里去撒娇要出门。
  乔连波怔怔站在院中,脸颊通红,也不知是踢毽子热的还是臊的。连翘看着不好,赶紧上来屈膝赔礼:“我家姑娘年少娇纵了些儿,有失礼之处还请乔姑娘千万莫与她计较,奴婢这儿给您陪罪了。”
  乔连波忍住心中的屈辱,低声道:“这位姐姐无须如此,这天气热,不踢也好。”强忍住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低头进了屋子。吴嬷嬷心疼不已,又不敢对连翘发作,故意道:“

没有书签
内容由网友上传,版权归原作者
© 2024 aishu.online.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