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有用。
云崕并不惊恐,甚至还能一笑:“你又想使怎么花招?”
她向天魔执念做出的保证,他一字不漏都听见了。
这妮子有把握活下去。
冯妙君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一个与此情此境毫不相干的动作:
她居然取出水囊,用清水冲洗祭坛!
莫说见着这一幕的人惊呆,就连云崕都挑了挑眉,不知其意。
镬身非常光滑,血珠难附其上,一冲就掉了。清水汩汩,三下五除二就将它洗濯如新。
这厢燕王却在步步紧逼。
他修为原就比女魃更高,这时又使尽浑身解数,终是把对手往这里压近。
冯妙君皱了皱眉,抽空指了指燕王:“都回来,拦住他。”
话音刚落,盘旋在半空中的黑影都是一顿,而后掉转方向,对着燕王俯冲直下!
燕王本能地挥刀去劈。
他手里的神刀也有斩魂伤魄之能,眨眼间就杀灭了十余头天魔。
危急关头,他心间灵光一闪,蓦地清醒过来,大喝道:“住手,快住手!”怎奈扑下来的天魔密密麻麻,像平地刮起的龙卷。他一身法器护符尽出,也不过拦住几下,终是被天魔抓住机会,从耳鼻钻了进去!
那画面无比诡异,黑色的风暴凝成一线,钻入了燕王七窍。
他眼神迅速变得呆滞,连手上的动作也放缓了,最后伫立当场不言不动,仿佛木雕。
就算他道心通明坚定,也挡不住这么多天魔同时入体。何况他现在已经走火入魔,心志失守。天魔趁虚而入,飞快抢夺这具躯体的控制权。
他的脑海好像要炸开,偏能清清楚楚听到冯妙君说出的每个字:“我说过,要教会你长生。这就是最便捷的法子。”
燕王张口,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不,不要了!”
“被天魔吞噬,变作我们的一部分,你就能永存不灭了。”冯妙君的笑容在他眼里看来,毛骨悚然,“你看,交易就是交易,我说到做到。”
燕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神智彻底消失之前,他突然记起曹卜道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和天魔做交易的,都没有好下场。
见他突然伫立不动,女魃舒了口气,站开两步。
要拦住入魔的燕王并不容易,饶是她铜皮铁骨,浑身上下也平添无数伤痕。
就在这时,云崕怀里那根树枝,叶片上最后一点绿意也消失不见。
它终于耗尽了蕴含的全部神力。
紧接着,枝叶都化为齑粉。
本非人间之物,不应长留于世。
冯妙君没有再多看燕王一眼。她抬高右腕,袖子就滑落下来,露出粉嫩嫩一截藕臂,以及——
以及腕上戴着的一只手链。
这链子稀松平常,材质虽好,看起来却配不上堂堂一国之君。
她的身份,值得更好、更华贵的饰品。
但它跟随冯妙君的年头太长了,从逃亡禁忌之海到登基为王,她一直戴到了现在。
这是养母徐氏所赠。
多少年来结发而眠,云崕也见过这条手链,正中间那颗圆珠上有个古怪的图案,像一棵树,然而很抽象。如果这么孤立地看,没有多少人能认出它是什么东西。
然而这个图案,其实现场还有一个:
就镌在祭坛的镬身上。
这只祭坛上绘有繁复的画卷和符文,如果全拓下来看,那是包括了花鸟虫鱼人兽在内的世间万物,都面向中央顶礼膜拜的画卷。
被供在正中央的,就是那棵树,只不过它更大、更完整,线条更多也更生动。
方才,这个图案就被云崕的血染红,那棵树的轮廓被勾载得清晰无比。
冯妙君取下手链,一把拽掉圆珠,将它丢进了祭坛里去!
这颗珠子有古怪,她琢磨很多年了,也没研究出它到底是个什么材质。徐氏只说自己是从发卖会上买来,瞧着有眼缘而已,再具体便不知了。
身为新夏女王,冯妙君接触过的奇珍异宝和古怪材料也不知有多少,甚至新夏也网罗无数能人巧匠,但从来没人能告诉她,这珠子是个什么玩意儿。
修成天魔秘术后,她也曾经往里面探入神念,然而触目所及只有一片青翠。
这里面饱蕴力量,庞沛、柔和,可她根本无从解析起。
对大道了解越深,她就越发觉得,这不该是属于世间之物。
直到今日此时,燕王的做法给了她启发。
第655章 大结局(13)
冯妙君用真火灼过,用神通炼过,用星天锥刺过,可它没有一丁点损伤。然而珠子甫一入镬,忽然就融解了,就像是一枚小小的雪球被丢入烧得滚烫的烙板,飞快地受热解体了,甚至还发出了嗤嗤两声。
它释放出来的,是碧绿透亮的液体,看起来像是上好的绿翡溶解在镬里,还骨碌冒泡。冯妙君和云崕离得近,甚至还能闻到凛冽的清香。
那气味令人心旷神怡,头脑清醒。
云崕动容,低声道:“这是灵液!”
灵气可以滋养万物,当它浓郁到一定程度就会液化,称灵液,又唤作琼浆,对人体天然就有洗髓易筋的妙用。
妖怪得上一滴灵液就增长道行,凡人得上一滴么,立刻就是补不胜补,爆体而亡。可这玩意儿金贵得要命,就算天地剧变之前的灵气充裕时代都极罕见,更不要说现在了。
绿珠转眼消融完毕。它个头很小,然而释出来的青液越发上涨,一直注满了半镬才停了下来。
一直呆呆立在原地的燕王,忽然转头望来,眼神空洞。
冯妙君看了他一眼,忽然将祭坛塞到云崕怀里:“既然是祭坛,那就要献上足够的祭品才能启动,这一点说得无错。”
“可是——”她笑了笑,看向镬身的图案,“这位天神掌管生灵之力,拿活物去血祭,压根儿不能讨人家欢心。”
这颗玉珠,才是打开祭坛的正确方式。她取回天魔记忆之后,对天神的了解就比燕王要深刻得多。
说话间,云崕已经将自己的心脏,连同那颗嵌入的石心一并放入祭坛之中。
只这一下,石心自动与人心脱离,在青液当中翻滚起来。
每滚过一圈,它的体积好像就胀大了一点。
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它正在灵液的滋养下快速生长,或者说,自我修复。
众人狂喜,连云崕都一瞬不瞬盯着,可是冯妙君的关注点却不全在这里。
与此同时,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忽然收缩。
尽管跳动的幅度极其微弱,然而在冯妙君的屏息以待中,这一下就有若春雷!
它又有了活气。
冯妙君眼前突然变得朦胧,鼻子发酸,连声音都哽住,费了好大力气才吐出几个字:“有救了!”
它能复苏,云崕和她的性命就还有救!
她能感受到自个儿心跳怦怦,那种快活撞得整个胸腔都疼。
是了,它是因为生机都被石心夺取才停止跳动的。可是祭坛里的灵液效力何等强大,滋养石心的同时,也将庞沛无匹的生机灌入云崕的心脏当中。
和石心相比,它吸取的灵力简直不值一提。
冯妙君勉力定了定神,小声道:“我们需要一点时间。”
云崕握住了她的手,两人都从对方眼里望见了无边的喜悦。
绝处逢生,不外如是。
燕王忽然大步冲了过来,又惊又怒:“您做什么!决不可放出界神!”
他的声音有两分尖细,与燕王的雄浑截然不同。女魃克尽职守拦住他,知道现在怒而发声的是天魔。
天魔族恢复了自由,正希望以后大展拳脚,断不愿界神苏醒制约它们。
女魃出手拦截,它们就任她狠狠一拳打在胸口。
燕王吐血后退时,天魔却从他七窍逸出,重新化作浓比墨汁的一团阴影扑向云崕,速度快如闪电!
当年界神出手,虽然最后成功将天魔族降服并封印,但自己也受到极大伤害,作为生命本源的石心只剩下枇杷大小的一块内核。如今在祭坛的作用下,它吸收灵液起效的时间被缩短为原来的十分之一,然而现在毕竟还未痊愈。
现在阻止它重现世间,还来得及!
就在这时,云崕抓着冯妙君的手道:“随我来!”
阴影扑面而至,都快碰着两人。云崕挽着冯妙君,突然往后一仰。
只一仰。
天魔就扑到了,黑烟袅袅,然后——
从他们身影当中穿透过去,轻如无物。
他们明明站在这里,却没有肉身,只剩下两个影像徐徐消失。
“幻境?”天魔也吃了一惊,“不对,不是幻境!”它们最擅追踪人魂,并不借助双眼,幻境哪里能惑得住它们?
平时这样透体如无物是它们的专长,今日却在两具血肉之躯上看见了,煞是古怪。
女魃看了两眼,忽然侧了侧头:“遁入青冥。”她拿这个数量的天魔也没甚办法,干脆站停下来。
方才四散奔逃的修行者发现天魔和燕王都未再追来,心下稍安,这时也返身来看。
遁入青冥,即不为现世所伤。她听说过这种天赋,但也只是天赋而已,并非神通——神通是后天修得的,天赋是与生俱来。
云崕为何能遁入青冥,他天生就有这样的禀赋么?
……
“这神通好生了得。”冯妙君也只是惊叹一声,顾不上多想,一把将他按倒,而后伸手捞起某人心脏,重新填入他胸腔当中。
时间太紧迫了。
此时二人仿佛置身一处虚空之中,将女魃、天魔和修行者的作为窥得一清二楚,却分明知道自己与他们泾渭分明。就好似人通过镜子,看到里面的一切。
他们与现世之间,就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薄“镜面”,天魔却钻不进这里来。
“不是神通。”云崕动了动手指,冯妙君才发现他指尖挟着一根三寸多长的白毛,正在袅袅冒出青烟。“是借来的天赋。”
经历识海中一场翻天覆地的大乱,云崕的神魂和身体一样颓败,俊面都白得有些儿透明:“这是神兽谛听的尾毛,在它燃尽之前,可以将遁入青冥的天赋暂时借与我。”
不愧是龙族,积攒了好多宝贝。她知道谛听乃是上古时期最奇特的妖怪,明明是神通广大堪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