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又有几朵魂火追着摩隆多去了,它们的颜色浅深不一,代表着魂魄的韧性不一。
那是修行者的魂魄。
唔,她同时也感应到了赵棠。他看起来不像燕王那么有侵略性,然而在她“看”来,他的魂火颜色很深,强度也是相当可观,足见此人道行颇为精深,比起昔年的赵允犹有过之。
自然,这些都不是她关注的。
冯妙君想了想,灵觉进一步扩大,将方圆五十里内的动静都囊括进去。
她方才一眼就辨出,炸翻燕军营地的是爆破蛊。这东西她用得多了,知道爆破蛊被培育出许多种类,最便捷的一种甚至有定时功能,所以凶手可能早就离开了营地现场。
不过她抵达风暴岛不久,燕军装卸物资也就是几个时辰的功夫。为了效果最大化,对方还要等物资基本搬运完毕才放置爆破蛊,这就说明他离开不久。
最重要的是,花了这么大力气潜入燕军营地动手脚,事后必定要躲在不远处欣赏自己的杰作、察看成果吧?
她蓦地睁开了眼:“在那里了!”伸手往西南方向一指。
风暴岛上人烟稀少,她指向的也是苍莽丛林。
她看见的数千个魂魄都在营地附近奔忙,只有这一朵魂火是孤零零停在几里之外,站不多时就头也不回朝着远处奔去!
“他们?”女魃看了赵棠等人一眼。
“不管。”冯妙君回身点了几名新夏修行者跟随,就迈开步子往西南而去。她来南陆的目的,当然不止是运送物资给燕国这么简单。
现场混乱不堪,他们的行动并未引人注目。等到赵棠将局面控制住,回头再来找她,哪里还能见到女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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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妙君和女魃的脚程岂是其他人能比?不过几个起落就在数里之外,新夏修行者望尘莫及。
前方的山林空无一人,并无夜鸟惊起。
冯妙君嘴角绽出一丝冷笑。若非自己以魂术辨之,根本不会发现前面有人疾行。
好家伙,那厮根本不在地面奔跑,而是遁在地下!
这样的土遁之术好生了得,倒不似后天修成的神通。对方大概也发觉了后有追兵,在地底走出来的路径扑朔迷离,想将他们甩掉。
对修行者来说,单凭五感难以追踪。只可惜在她看来,此人魂火炽亮如黑夜里的明灯,耀眼得很,哪有跟错的可能?
她忽然翩跹而起,落在一株小树上,同时自储物戒中抓出一盘锁链枪,轻轻一抖,这条链子就绷得像柄直挺挺的缨枪。
锁链两端都带着弯曲的倒钩,寒光闪闪。
她把链枪当作杆枪顺手一掷,连破空之声都不曾有,链枪就直直扎入土里。
紧接着就是“啊——”一声惨叫。
链枪扎着人了。
她嘴角轻扬,手上用力一拽,不顾土里的人怎生挣扎,硬生生将他扯上地面,按在树梢!
渔夫扎鱼也不会比她更利落了。
被她扎上来这人五短身材,头大如斗,眼睛却小。链枪的倒钩穿透他的肩膀,牢牢钉进肌肉里。
他疼得龇牙咧嘴,冯妙君却笑得开怀:“宴青,好久不见。”
这只妖怪她是认得的,为魏国效力。昔年她跟在云崕身边为侍时,跟他打过几次照面,知道这男子的原形是头二百年道行的隐鼠,又称鼹妖,但最擅打洞,又能隐匿自身气息。
他战力平平,打架不在行,但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比如安放爆破蛊在燕人营地里,倒是神鬼不知。冯妙君目光扫过眼前的黑暗丛林,暗道这厮进了大山就是如鱼得水,来去无踪。
“你,安……新夏女王!”宴青疼得直打颤,一边咬牙切齿,“新夏暗中勾结燕国,只恨当年国师为何没将你杀……”
话未说完,冯妙君就截断他的话:“云崕何在?”
她眼里的光令人不敢直视,宴青避而不视,冷笑道:“国师大人安全得很,要教你失望了!”
“你知道就好。”冯妙君也不着恼,五指箕张,突然按在他脑门儿上。
宴青顿觉奇痛攻心,像是她扎穿了他的脑袋,又伸手搅和半天。这回他连惨叫都不能了,嗓子眼里“嗬嗬”几声就晕了过去。
女魃站在树下:“找到了?”鼹妖有钻地之能,冯妙君审讯时当然不会让他碰着地面,以免其逃脱。
冯妙君微微一笑:“云大国师果然就在附近呢。”她收回了嫩生生的小手,指尖并没有染上一点血渍。方才她使出搜魂之术读取了宴青的记忆,只是她的手法过于粗暴直接,对于受术者来说,过程不太愉快。
之所以还要跟他废话两句,乃是因为妖怪活过的年头久,记忆比人类还要庞杂。她先提起云崕,宴青脑海里难免就会想起与他相关之事,这时冯妙君再下手,翻出此类记忆可就容易得多。
“附近?”女魃一呆,“他不在显龙山么?”燕王为了追捕云崕赶去显龙山,结果正主儿反而在这附近?
说起来,显龙山离这里确实不远。
冯妙君熟知云崕脾性,并不惊讶:“要养伤,敌人眼皮底下才最安全。云崕如果潜在附近,还能监视燕人动向。”她晃了晃手上的妖怪,“只是这家伙太蠢,居然敢炸燕人营地。”
第640章 寻到
她抓着鼹妖跳下树来,对女魃道:“我先过去,你莫要离我太近。”说罢抓着鼹妖的大脑袋,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
……
不久之后,燕军营地以西三十七里处的榕树林迎来一个鬼祟的人影。
这林子里布满大大小小的榕树,地面更是盘根错结,很不好走。不过细看之下,几乎所有榕树的根须都是连在一起的——
一木成林。
最中央的老树已有千年寿命,身围要十余人合抱,枝叶参天,郁郁葱葱。
那个矮小身影就在树前停下,左右观顾,确定附近没人才嗖嗖两下爬了上去。
老榕的树冠极美,层次跌宕,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叶片的掩映当中。
往上再爬十余丈,拂开浓密的枝叶,眼前赫然出现一个树洞!
洞口宽达五尺,边缘黑黝黝地有烟焦痕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树从前被雷轰过,是标准的雷击木。不过它的生命力也真顽强,被劈过之后又继续生长,如今洞口被繁枝茂叶全部掩盖,除非这样爬上来细细搜寻,否则无论站在地面还是飞在空中,都不可能发现这个隐蔽的洞口。
人影正想一头扎进去,边上忽然传来“沙沙”声,紧接着一头豹子从树冠跳下来,朝它咧开满嘴獠牙,低沉的咆哮像锯子锯木:
“宴青!你死哪去了?”
声音里是饱满的怒气。
这矮胖的身影,就是鼹妖晏青。他缩了缩脑袋:“我去燕人营地,炸掉一些物资。”
“东边的爆炸,是你搞的鬼?”豹子吃了一惊。燕人营地的爆炸惊天动地,三十里开外都能清晰感知,“大人只让你去监视营地!”
“是。”晏青眯着眼得意洋洋,“你不知道他们多可恨……”
豹子却一把按住他的脑袋,眼冒绿光:“给你爆破蛊是保命用的,不是让你去挑事!”
晏青有些畏它,把身子都缩了起来:“可、可是新夏给燕人送物资。我寻思燕军要是得了,我们可就……干脆瞅准机会,把物资全给炸了。”
豹子声音中都流露几分气急败坏:“你要害死大伙儿吗!营地爆炸,燕人很快就会搜到这里来!”
“呃……”晏青呆住,“大、大人呢?”
“方才听到爆炸声,大人就说,九成是你干的好事!陆茗随大人先转移了,着我留下来等你。”豹子当先跳下大树,“燕国的禽妖刚从天上飞过,半刻钟内应该不会再回来。”他们要趁着对方巡逻的间隙溜走。
晏青看了看树洞,有点可惜,还是跟着它走了。
洞口很窄,里面却是越走越宽敞。当年被雷劈中以后,树心就空了,后面又遭虫蛀水蚀,树心的空洞越来越大,可是树皮却出奇完整,从外头根本看不出端倪。
晏青曾在这里筑巢,它将树洞重新修整过,分作几个洞室,至少可以容纳十余人。
过去两天,这里面只住了区区四人而已。
显龙山大战横生波折,只有三名修行者跟在云崕身边。燕军占据了显龙山再往前推进,这里就变成了燕人的大后方。燕王全力搜捕云崕,后者重伤未愈,只能避其锋芒,与主力部队的联系又被切断,很是麻烦。
晏青小声道:“大人什么时候能康复啊?”
“再有两三天就差不多了,燕王这一路上撵得太紧,大人且战且退又添新伤,否则早该恢复了。”豹子随口骂它一句,“你这蠢货!”
燕军既然在风暴岛扎营,当然要将附近地形都勘探几遍,甚至连大小山洞都做了编号,定时派人巡检。看似荒野,然而想在这里找个栖身之所其实很不容易。
众人已经在这里呆了两天,终有机会调息疗养,云崕才有空料理自己的伤势。若不是晏青手欠,一时起念去炸掉燕军营地,他们也不用挪地方了。
晏青陪笑道:“我们现在去哪?”
“先走远再说。”豹妖没好气道,“至少要西挪五十里,中间还隔着一个燕军驻守的卡哨。”
两人就在夜间掩映下,飞快往西而去。
太阳还未落山,林间的白雾就迫不及待弥漫开来。湖边多水汽,只待气温降低就开始结雾。
这样的天气,无疑对他们撤退有利。
再走几十步就是一片河谷,不过旱季缺水,河变成了溪。
前方突然一阵爆炸声传来,惊天动地。
脚下的地面同样蓦地大震,让人立不住脚。
晏青干巴巴道:“爆破蛊!这是爆破蛊的威力。”
什么人会在这种荒山郊野用上爆破蛊?
答案呼之欲出。
爆炸声从水边传来,其实还有些儿远。前方景象被浓雾遮挡,看不清楚。
两人足下一顿,均变了脸色。
紧接着眼前的雾汽被扰动,有两个身影冒了出来。他们的速度很快,一眨眼就奔到两人面前,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有埋伏,走!”
冲过来的,是云崕和陆茗。
两人跟着一起转身就跑。
他们识破了燕人的埋伏,很干脆地放了个爆破蛊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