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无数。
这样想着,他手底的力气却是不减反增!
喉管被扼,冯妙君连说话都越发困难了:“我若是天魔,何必潜入你的识海救你?只须、只须看天魔投影将你吞噬就好!”
她的声音,破碎中带上一点哽咽。云崕立刻想起自己在天门峡大战后遭遇天魔投影反噬之事。是她置生死于度外,从万千天魔手中救下他,唤回他的神智。
要是没有安安,他早就不是云崕了。
最重要的是,即便他的心志被天魔投影吞噬,身躯也是完好无损,不会危及冯妙君性命。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完全可以对他不闻不问。
她的决定,可真不像天魔啊。
云崕依旧扼着她的脖子,自己额上却有青筋爆起。分明只要轻轻一拧,就能了结这个千古大患,他却觉得虎口僵住,动弹不得。
他的身体似乎有自己的意志,不肯听从于理智。
“既然认定,怎不动手?”她一双妙目瞬也不瞬望着他,眼角慢慢有泪珠滑落,“云崕,我不怪你,也不后悔!”
“砰”地一声,云崕重重一拳击出,就打在她枕边的床板上。
木屑横飞,床板被打出一个大洞,扼住她脖子的手却松开了。
他嚯地长身而起,站去窗边,冯妙君重新吸进新鲜空气,咳个不停。
缠绵了几宿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乌云还未散尽,天穹正中却透出一点明亮,那是月儿再也不甘寂寞。
晚风吹起他的发袂飞扬,平添了无尽萧瑟。
云崕抓着窗棂的手不知不觉使了力气。上好的木料经得起三百年的风吹雨打,却架不住他的劲道,咔嚓一声断了。
冯妙君轻嗤一声,低笑道:“你已经下定决心,又何必这番作态?早些杀了我,你就可以早些达成使命,不是么?”
云崕没有接话,似是天人交战,拳头也紧紧握起。
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草丛里传来细细切切的虫鸣。
……
也不知过了多久。
冯妙君悠悠叹了一口气:“云崕……”
后话未出,云崕的身形忽然一动:
“不用再伪装了,你不是安安。”
“什么?”她眉心微蹙,见他侧首望着自己,面庞有一半隐在黑暗里,却不减半分俊美。
最重要的是,他脸上的迷茫和悲伤已收了起来,目光在阴沉中还带一点讥讽。
“我了解安安。”云崕的嗓音恢复了清润,“我若要杀她,她不是气急败坏、把我大骂一通,就是小意讨好、软磨硬泡要我打消这个念头,绝不会像你那般故作慷慨体贴,骗我心软!”
他声音里带着笑意,桃花眼中却越发冰冷:“那丫头怕死得很,绝不放过一线生机。无论你怎样伪装,也只学到一个皮毛。”
他自认和冯妙君的缘份,就始于晋国都城那一场追杀。崖山之后,她为了保命百般讨好他,甚至愿意委身给他当侍女,自如应付他的各种刁难。
那是何等强大的求生欲?
无论何时,他的安安都绝不可能说出“杀了我”这样的字眼。
云崕终于转身正对着她,眼中精光四射:
“你是天魔,不是安安!”
冯妙君嘟起了嘴,正要反驳,他却接下去道:“过去三百年,我认出过你多少次?”
天魔擅长千变万化,可他和这东西打交道久了,慢慢养出奇异的直觉。只要天魔近身,他多半会有感觉。
因为笃定,他的声音变得寒意十足:“现在占据这具躯体的神魂,已经不是安安了。”
呜呜呜,又一阵凉风吹进来,把帐帷都拨开。云崕看着床上那人,她依旧是雪肤花貌,美得惊心动魄。
每一寸曲线,他都无比熟悉,无比想念。
可她眼里的光,由怔忡到愕然,再从愕然到清明,慢慢地变成了无情。
而后,她才笑了,先是嘴角弯出一个弧度,然后瑶鼻轻皱。这是冯妙君的习惯,云崕瞧在眼里,一颗心却像浸到了冰水里。
然后他就听见她说:“你错了。”
她的声音悦耳如丝竹,却充斥着不加掩饰的恶意:“我是天魔,但也是安安。”
她终于承认了!
云崕下巴蓦地绷紧。他大步走到床边,厉声道:“她呢!”原来回到这具躯体里的,不只有安安。这东西方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是千方百计想蒙混过关,骗他放开她而已。
到那时候,她会想怎么对付他?
冯妙君的笑意扩大,越发娇美:“抱歉,从今往后,只有我了。”
云崕如受重锤击中,身形一晃,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这是何意,她不在了么?”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好笑道:“郝明桓大概料不到自己儿子居然是个痴情种。除了这张脸,你和你那个爹竟然一点儿也不像!”
云崕只作未闻,突然揪着她的衣襟将她提了起来,怒喝一声:“安安呢,她还在不在?”
“你猜?”她挑了挑细眉,“我若说不在,你敢杀了我么?”
云崕下巴绷紧。
“你不敢。”她幽幽地下了个结论,“好了,都不要演戏了,怪累的。”
第628章 最终决定
冯妙君轻嗤一声:“你我性命相连,我死了,你也不能独活。”
“再说了,无论我是不是你的安安,我现下还是新夏女王。你无论杀了我还是带走我,新夏必定出兵伐魏。届时魏国就要在南北陆同时作战,面对燕夏两国的攻击,恐怕形势要立刻逆转了。”
她笑了笑:“你费尽千辛万苦,才把燕国迫进死角。现在杀掉我,是打算功败垂成么?”
她的权势,她的身份,比这世上任何保命的神通都要有效。
云崕的眼神森冷,远胜虎狼。
冯妙君夷然不惧,甚至笑得更加欢快了:“别冲动呀,想想你辛苦了三百年的目标,我若是死了,后果你真地承受得起么?”
她的目光,在他胸口上转了两圈,露出一点灼热之意。
云崕抿了抿唇。
是,如果现在杀了她,他也一并死去。最可怕的是,灾难也会一并降临。
“你只有一条路可选——”
“——放了我。”她眼珠子转了转,“更何况,你心底还有一线希望吧?希望你的安安还能回来。现在杀了我,可就万事休矣。”
杀不掉、带不走,当然只能放掉。
云崕眼底不知翻过了多少思绪,他的声音低喑:“你以为,我会放掉你?”
他追缉天魔数百年,一朝得擒,最该做的事难道不是扶本清源,将这祸害直接扼杀,创不世之功劳么?
“于公于私。”她撇了撇嘴,“于情于理——会!”
“夫妻一场,你真舍得杀了我?”这句话,她吊得千回百转,刺得云崕脸色更加阴沉。
那张面庞依旧倾国倾城,那个笑靥依旧动人心魄,可是内里的灵魂却换了一个。
这么多年恩爱,是不是也跟着烟消云散?
“你是你,她是她,我恨不得杀你而后快。”云崕深吸一口气,重拾那个问题,“我只问你,她还在不在?”
他问第四遍了。
冯妙君慢慢敛去脸上笑容,望着他不语。
天魔最擅巧言令色、蛊惑人心,但它鲜少说谎。云崕见状,心里当即亮出一丝曙光:“将她还给我,条件你开。”
“好呀。”冯妙君眨了眨眼,“拿我的族人,来换你的心上人。”
她要他放出天魔一族!
云崕想都未想就拒绝了:“换一个。”
“那便算了。”冯妙君眼神在他胸膛上停顿了两秒,懒洋洋道,“有朝一日,我会亲自动手。”
她的目光如有实质,云崕面色凝重,并不意外。
她去梦中城里解救同类,结果扑了个空。到现在,她大概也明白天魔被封印在哪里了。
想到这里,云崕目光微动。
冯妙君许久之前就去过他的识海,也见过那里的种种异象,却能不顾一切帮助他打败天魔投影。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时,她还不是天魔,不清楚自己在他识海里的见闻意味着什么!
可是现在,吞噬掉她的天魔知道了。
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
在梦中应水城的石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正思忖间,外头传来特地加重的脚步声,而后门扉被敲响,陈大昌的声音传了进来:“云大人。”
这间屋子被云崕布下了结界,外人不能擅闯,声音只能传进、不能传出。
云崕没有反应。
过了几息,陈大昌又唤了一次,看来是有要事。
房间里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云崕如果应声,恐怕冯妙君已经醒转的事实就瞒不住了,他也不得不放人;他如果不应,陈大昌必然知道里面有事发生。以他对新夏女王的忠诚,加上应水城里驻扎着的新夏军队……
简而言之,留给云崕做决定的时间太少了,也就那么两、三息的功夫。
现在,他是应呢,还是不应呢?冯妙君紧紧盯住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紧张。
云崕闭目,伫立当场。
万千思绪从他心头掠过。
他的决定,不仅仅关乎他和冯妙君,也关乎南北两片大陆、关乎亿万人口的命运。
等他再睁目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顺手撤去了结界,扬声道:“什么事?”
——云崕终是做出了选择。这一开声,他就再也不可能秘密处理天魔了。
因此她一下子就笑了,笑容志得意满。
门外,陈大昌快速道:“发现燕王和女魃踪迹。红将军率兵,与玉国师前去围捕。”
“这就来。”云崕看了冯妙君一眼,转身开门。
陈大昌迎上去正要说话,却听门内传来一道女声:“陈大昌。”
那声音,那语调,都是他最熟悉的,却还带着两分急切。
女王醒了!陈大昌身体一震,擦肩而过的云崕就留下一句低语:“仔细些。你的女主人,已经变成了天魔。”呵,她到底是怕他反悔,先出声知会了陈大昌。
陈大昌脸上刚刚露出的喜色顿时变成了惊愕。
云崕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手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