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司藤  第52页

搏杀不错,但不会去同类相食,一来这种事太过下流,二来妖怪也不懂怎么去聚妖力,丘山当年不是正统道门,会偏外方术,他教司藤这下作法子,让她短时间声名崛起――抢来的当然是好用的,别人辛辛苦苦千百年才修得的,她不费力气就抢作己用了。”
秦放的脑子里空白一片。
你们人,会吃同类的肉吗?
沈银灯咬牙切齿:“我老早就知道了,收到道门的消息说司藤要找一个妖怪,我就知道了,别人不懂,但我是妖,我知道她想干什么,她迟早找上我的,我缩头乌龟一样藏了几百年,甚至要去应付人的各种关系,去结婚生子,我不想死在她手里,有人杀我,我就要杀她,我有错吗?害了人就该死,她当年声名那么显赫,她害过的人,会比我少吗?”
秦放怔怔看着沈银灯扭曲的脸,面对着她咄咄逼人的质问,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银灯被矢箭戳透的创口处鲜血不绝,思绪渐渐恍惚。
丘山当年一定是知道不能放任,所以在司藤身上放镇符,就是怕她不受控制,可是后来,她背叛丘山,欺骗道门,去了符咒,又一路东逃,听说她东逃路上连杀三妖,连丘山都对付不了她了……
那时候,自己在麻姑洞已经李代桃僵,听到消息,只当个传闻故事,也曾转过心思,想着,若是能从司藤手里得到这杀妖以夺妖力的法子……不不不,她声名太盛,还是不要惹她,小心避居道门,假以时日,养好了伤,又有新的毒蝇伞精变,未必不能东山再起的……
没想到,她找上门来了……
视线渐渐模糊,出现了一个女人纤细的身形,司藤过来了,她走过来了……
沈银灯惊恐到双手在地上乱抓,终于正面这一刻,她也不是不怕的,凄惶间嘶声大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话音未落,两根臂粗藤条半空之中激射而来,自沈银灯左右肋下急穿而过,一个荡甩,把她从矢箭上抽起,牢牢钉撞在山壁之上。
秦放这才挣扎着站起来。
要真正杀死一个妖怪,首先,要放干它的血。
也不知是为什么,他忽然强烈地想阻止她:“司藤!”
司藤身形微微一停,然后,缓缓转头看秦放。
她说:“秦放,沈银灯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你把我想的太好了。你以为我是好人吗?从头到尾,我只是个妖怪罢了。”
说完了再不看他,仰头环视石壁,低声说了句:“也该到了。”
石壁上,小八卦印忽然再次显光,瞬间又黯淡下去,直至完全看不见,不多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颜福瑞出现在洞口,他怀里抱着雷击木令旗金钱剑等各色法器,气喘吁吁地看司藤:“司藤小姐,外面裂开了个洞,我看见道长们都在……”
他忽然停住了,目光死死盯住了墙上的沈银灯。
司藤说:“出了点岔子,好在有惊无险,我答应过你,会为瓦房报仇,这刺中心脏的最后一击,交给你了。”
颜福瑞手臂一松,哗啦一声法器滚的满地都是,他喘着粗气点头:“我来,我要为我们瓦房……讨个公道……”
说到后来,语声呜咽着,似乎终于等到这一天,有些手足无措,他四下张惶地看,最终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矢箭,目光中含着极大恨意,一步步走上前去。
这些天,他的脑子里都是“为瓦房报仇”,也无数次设想过或持刀或拿箭刺向沈银灯的心脏,但是他这辈子,别说杀人,就连伤害小猫小狗也不曾有过,真的面对着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沈银灯,居然有些迟疑了,矢箭的箭头微微颤着,几次想发力都没能刺的下去。
最后一次狠狠心,箭头都已戳到她心口,沈银灯已阖起的眼皮骤然掀起,她冷冷盯住颜福瑞的眼睛,说了句:“我会回来找你的!”
许是被这句话激的,颜福瑞全身发热,脑子一冲,毫不犹豫的把矢箭刺了进去,秦放不忍再看,把头偏向了一边。
静默中,颜福瑞后退两步,手捂着脸跪倒在地呜呜呜地哭起来。
秦放听见司藤没有情感起伏的声音。
“这世上,不是随便是谁,都能回来的。”
【第五卷完】

☆、第①章

最后是秦放和颜福瑞合力,把吊在半空中的一干人给救了上来,道门没能全身而退,在挣扎和藤条绷断的时候,桃源洞的潘祈年摔了下去,就像沈银灯说的一样,撞上石峰,肠穿肚烂,鲜血都滋养了赤伞的子孙。
这算什么呢?工伤?苍鸿观主他们要怎么去编借口跟潘祈年的家人解释呢?秦放脑子里乱的很,正混沌着,司藤从内洞出来,没理道门,也没理秦放和颜福瑞,自顾自出洞。
那所谓的吞食赤伞妖元,所谓的第四件事,必然已经大功告成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秦放又去了内洞,被钉死在墙上的沈银灯像极了他第一眼见到时的司藤,人皮包着骷髅,眼洞大突,死不瞑目。
他看了很久,默默退出来。
道门的人很焦灼,议论纷纷,除了没有中过藤杀的白金教授,每个人都在问同一个问题。
――司藤小姐还会为我们解藤杀吗?
***
秦放和颜福瑞回到旅馆的时候,夜色刚刚笼上半空,司藤已经洗漱完毕,新的旗袍,新的高跟鞋,让店家搬了张摇椅在二楼住处外的走廊下,背对着楼道,摇啊摇的看苗寨外的山景。
两人都不想说话,在楼梯上坐下来,各想各的心事,期间单志刚发来一条短信:“还在苗寨吗?”
秦放回:“在啊。”
短信标识的小信封封口送出的时候,颜福瑞忽然腾一下站起来,很急地向司藤走过去,秦放没有回头,听到他说:“司藤小姐,你说沈小姐是妖怪,我也知道她是妖怪,但是她一直是人的样子,像人一样说话。我……我总觉得……我杀了人了。”
他平生小猫小狗都没杀过半只,电视里看降妖除魔,只觉得舒服解气,真正面对,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沈银灯跟人一模一样,像人一样说话,像人一样会害怕,矢箭戳进她心口的时候,那种钝钝的声音叫他浑身发麻。
如果她化作一阵黑烟消散,或者变成一朵蔫巴的毒蝇伞,他都会觉得更好受些,但偏偏又不是,她心口流血,四肢抽搐,死的都跟人一模一样。
颜福瑞觉得,这跟杀人真没什么两样。
秦放屏息听司藤的回答。
她先是淡淡哦了一声,然后问他:“沈银灯是不是杀了瓦房?”
颜福瑞似乎愣了一下:“是啊。”
“杀人该不该偿命?”
“……该。”
“那杀了该杀的人,有什么好想不开的?”
秦放心里五味杂陈的,又有些想笑,司藤很会说话,打发颜福瑞这样的,都不需要超过三句话――果然,颜福瑞没声音了,再然后吭哧吭哧往回走,坐下时,秦放听到他嘟嚷说:“也是哦。”
坐了一会,他又低声撺掇秦放:“我看你也挺想不开的,你要不要跟司藤小姐聊聊?我觉得司藤小姐是个明白人。”
秦放看了颜福瑞一眼:“我没有什么想不开的。”
***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苍鸿观主带着道门所有人过来拜访,客栈不大的小院子站了这么七八个人,几乎塞的满满当当,司藤当没看见一样,躺在摇椅里前后晃着,木头交联处的声音咿呀咿呀的。
苍鸿观主很尴尬,求救似的看秦放。
秦放没有落井下石的心思,他提醒司藤:“苍鸿观主来了。”
司藤连摇椅的频率都没变:“有话就在那说呗。”
有话就在那说呗,这意思,连楼都不让苍鸿观主上的。
高高在上,居高临下,今时今日,她确实有这个资本叫苍鸿观主难堪。
苍鸿观主犹豫再三,口气和缓地近乎迎合:“今日的事是对不住司藤小姐,沈……赤伞这妖怪太过奸猾,把我们骗的团团转……也怪我们自己没有带眼识人,还请司藤小姐大人大量,不要往心里去。说起来,这事总算也告一段落……”
司藤咯咯笑起来,她起身走到栏杆边,两手懒懒一撑,姿态极好看的:“苍鸿观主上过小学吗?写过作文没有?老师怎么评的?”
苍鸿观主莫名奇妙,他从小就进的道观,师父教认字,也教念经,没教过写作文。
人人都以为她那句“我也就给个明白话”之后,是皆大欢喜,毕竟她自己大事得成,应该心情舒畅不是吗?哪知道换来这晴空霹雳般一句。
起初的惊愕死寂过后,马丘阳道长第一个气急败坏:“凭什么?”
司藤奇道:“凭什么?马道长长的像丸子,这脑子里装的也是猪肉吗?按照沈银灯的安排,昨儿个这一院子的大小道士,不是都应该去喂蘑菇了吗?现在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该谢谢谁啊?”
“我无意之中救了一群要杀我的人,心里已经很不舒服,还敢跟我提藤杀,我一个妖怪,不想做那么多好事,我怕万一立地成佛,生活不适应。”
苍鸿观主尴尬之至,人要脸树要皮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这趟过来是自讨其辱?只是与生死相比,面子也就不那么重要,幻想着,或许能腼着脸过来争取一下……
果然刚开口就被打脸了,她说,这藤杀,我是不会解的。
一时间人人陷入僵局,也不知过了多久,丁大成梗着脖子来了一句:“走吧,不嫌丢人啊。”
北方人,脾气果然是直且急,他带了个头,其他人无可奈何的,也都迟疑地开始挪动步子:一来确实是己方理亏,大家都不是没脸没皮的人,二来又能把司藤怎么样呢?
只有苍鸿观主站着没动,大家走到门口,回头过来看他,他身子颤抖了两下,忽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司藤不动声色的:“我岁数不算小,加起来百十岁有的,受晚辈这一跪,当的起。”
苍鸿观主嘴唇哆嗦着,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说:“司藤小姐要是心里不痛快,一定要找人出气,就把我这个老头子收走吧。我活到七十多了,活不活都不重要。可是我这些道友,司藤小姐就高抬贵手吧,他们是被我召集着趟进浑水里的,潘道长都已经死在山上了,剩下这些人,丁师傅只是个出租车司机,家里有老婆孩子,我那个小徒孙王乾坤,他是什么都没做……”
说到后来,声音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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