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吃饭,廖金月突然来了一句:“你说好笑不,今天你隔壁杏花嫂子,竟然问我,说我们是不是把胜天招了女婿!”
顾清溪听到这话,心微顿了下,低头继续吃饭,装作没听到。
顾建国:“娘,别瞎说,哪能乱开玩笑!”
廖金月:“我就随便说说呗,哪能呢,肯定不合适,不过胜天是真好,我听说他现在化肥厂子的买卖好得很,红红火火的,人家肯定是大忙人,你看最近几天,过来找他的不是呢,人家干的那是大事业,结果人家竟然还抽空开拖拉机回来给咱收麦子,这人好,不是忘本的。”
陈云霞看了看自己小姑子,却是说:“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了,春凤娘,竟然找我,说是让我帮忙说媒,说合下她闺女和萧胜天,看看能成不。”
廖金月一听就笑了:“得,就她家春凤?前些天不是说了一个亲事,结果没成吗?就她那样,也能配得上胜天!”
陈云霞:“可不是嘛,所以我说了,人家萧胜天去过首都,干的是大买卖,人家见识大,怕是不成,可她不听,非说让我试试。”
廖金月自然不当回事,又笑了一通,不过最后还是感慨,说萧胜天还是得赶紧找,虽然现在他行情好,但也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这些话,顾清溪也只是听听,她知道他会等,他也有耐心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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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了几天,紧赶慢赶,麦子终于打理干净了,饱满的麦粒晒得嘎嘣响,一遍遍地扬尘,去掉里面的麦麸子和灰尘,就是干净的麦子了。
廖金月家把麦子过了秤,算了算,一亩地竟然收了三百六十斤,五亩地算下来就有一千八百斤,这一千八百斤,需要给公家交公粮三百斤,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了!
一千五百斤麦子啊!
廖金月高兴得差点腿软直接倒那里。
其实现在顾建国挣了一些钱,日子不那么难过了,但在农民眼里,钱是钱,粮食是粮食,没法比的,那一大把一大把的饱满麦粒子,看在眼里,整个人都踏实下来,那不是纸钞票能带来的。
全家都高兴得不行,家里条件好了,眼看着仿佛白面馒头也能吃得起了。
当下廖金月就让顾建国拉着两袋麦子,过去轧成面粉,她也想蒸大白馒头吃!
顾建国自然赶紧照办,这一天,家里收拾整齐干净了,麦子也大部分装进大缸里了,万事妥当了,廖金月让顾建国去买了两瓶子二锅头,要了一些猪头肉当下酒料,又炒了几个鸡蛋,凉拌了黄瓜豆角什么的菜,请来了萧胜天。
萧胜天最近忙得不见人影,不但跑去县城里办事,如今把他拖拉机借给大家伙来运东西,总是有东家西家的请他吃饭。
以至于廖金月一看到他就感慨了一句:“胜天,你现在是大红人,能请到你,这是婶的面子。”
萧胜天当即就笑了:“婶,别逗我了,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来了。其实我这次,有个事想请教下清溪。”
说着,他望向了顾清溪。
顾清溪有些意外。
廖金月纳闷:“她一天到晚就知道读书学习,能知道啥?”
萧胜天:“之前清溪曾经给过我一本书,那本书是讲经济原理的,最近我正好在看,就想问问她。”
廖金月一听,倒是有些骄傲:“是吗,书本上的事啊,那可能清溪懂,你有啥事就随便问。”
说着,还叮嘱顾清溪说:“你好好和人家胜天讲讲。”
她不知道书本还分课内课外,以为自己闺女书本上的知识都懂。
顾清溪点头:“嗯。”
午饭吃的大白馒头,又暄又香,别说就着菜了,就是拿着一个馒头直接啃,都是有滋有味,一时想起以前吃红面窝窝头的日子,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咱这日子怎么这么好了,如果天天都能吃大白馒头该多好啊!”顾建国感慨。
“得,想得真美!”陈云霞笑着来了一句,她现在肚子已经起来了,不过常年劳作的关系,行动并没有什么不便,反而利索得很。
顾清溪听着笑了,她想以后无论穷富,白馒头还是吃得起的。
吃过饭,顾建国带着媳妇去医院检查去了,说是要“产检”,顾保运去睡一个午觉,廖金月也串门去了,家里也没别人,屋子里太闷热,顾清溪便拿了小板凳,坐在南边丝瓜秧搭成的凉棚底下和萧胜天说话。
“怎么了?”她低声问他,声音软软的。
这听在萧胜天耳中,倒像是撒娇一般,一时看过去,她今天穿着白底碎花衬衫,曾经乌丝一般的辫子剪了,成了清爽灵动的齐耳短发,一撮柔软的发轻别在耳朵上,那头发乌黑,衬得耳朵白腻秀净,姣美动人。
绿莹莹的丝瓜架子下,丝瓜藤蔓垂下,枝叶嫩黄小花儿开得娇艳,她却比花更多几分清新娇媚。
萧胜天眸光落在她耳边,就那么凝着她。
顾清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低声嘟哝说:“你到底要问什么啊?”
萧胜天:“好好的怎么剪头发了?”
他还记得以前,月光底下,她羞涩地闷头往学校里跑,两条辫子尾梢在后面轻荡,清灵好看,有时候做梦,都梦到她这个背影。
顾清溪:“天太热了,而且明年高考,想节省时间学习,打理头发太麻烦了。”
长头发洗起来麻烦不说,梳理和编辫子都需要时间,她想节省时间,况且天这么热,头发多了难受。
萧胜天却说:“那以后再留长头发吧。”
顾清溪:“以后?”
萧胜天定定地看着她,低声说:“以后我帮你打理就行了。”
顾清溪脸上微红,抿唇笑。
丝瓜秧子下,清香似有若无,年轻的姑娘清灵秀气,抿唇一笑间,眼波流转,说不尽的婉转。
“我这样子不好看是吗?”她垂着修长的睫毛,低声这么问。
“当然好看,这样肯定好看。”萧胜天忙说。
“那你干嘛要我留长头发。”顾清溪望着地上,那里是家养鸡留下的点点梅花痕迹。
“我觉得那样也好看……”
“那就是剪短头发不如长头发好看了?你果然是这个意思!”
“……”
萧胜天一时哑口无言,他确实不是那个意思。
刚才最初看到她,只觉得如同夏日里的一阵清风,看得人满心喜欢,比吃了凉爽的西瓜还要喜欢。
只是他又总惦记着她扎辫子的样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刚不是说觉得打理麻烦嘛,反正你以后要留,我就想着你如果要留起来,我可以帮你打理,当然你如果想剪短头,我也觉得挺好看,你想怎么着都行。”
顾清溪看他费劲解释的样子,决定饶了他,便笑着说:“算了不逗你了,我就当没听到吧!”
萧胜天这才松了口气,浓眉耸动,很是委屈地说:“那你以后别总逗我,你只要一不高兴,我就慌,你这不是故意欺负人吗?”
顾清溪听着这话,好像很委屈的样子,不免好笑,又无奈:“我本来就是逗你玩的,至于吗?”
第72章
这个时候, 夏日习习而来,曼妙的枝叶随风而动,一时自有清香扑鼻而来, 绿意盎然之中, 小姑娘轻笑间灵动清新。
萧胜天看看左右,院墙外并没人经过, 他便大胆地伸出手来捏着她的。
她自是要躲的,但没躲过,到底是让他握着了。
萧胜天捏着她手在手心,低头细细地看:“怎么这么好看?”
上次她生日, 在那里写字,剔透白净的小指尖染上一点墨汁, 当时就想捏在手里,如今倒是如愿了。
“你就会说好听的哄我。”顾清溪小声嘟哝。
“就是好看,这次不是哄你。”萧胜天笑, 低头看, 之后看着她那透粉的指甲:“我看有些姑娘会染指甲, 你染上肯定好看。”
乡村染指甲,是用凤仙花, 家里种一两株,长成了后捣成碎汁,加上明矾,敷在指甲上, 再用青麻桃叶子包住,外面用绳子绑了, 睡一夜, 第二天起来指甲就是红的了。
这样染上的指甲, 可比后来的指甲油好看自然多了。
“太操心了,家里也没种那个。”顾清溪低声说:“染了也没什么意思。”
一般等着相亲的,染一个好看,她犯不着。
萧胜天想想也是,她和一般姑娘不一样,别人想的是打扮好看,她脑子里想的是学习,一时倒是记起来之前她给自己抄的《国富论》,便道:“对了,之前你帮我抄的那个国富论,我看着确实不错,本来当时看了,也没太懂,最近我研究了下改革开放的事,发现这里面有些东西,都是一个道理。”
顾清溪听他提这个,倒是喜欢,这辈子的萧胜天的起步方式和时间都不一样,既然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她当然希望尽自己可能去影响他,让他少走一些弯路,当下便道:“那是自然,那本书是亚当斯密写的,可以说是西方经济学的“圣经”,是非常经典的书 ,即使过了一两百年,再看,依然有借鉴意义。”
萧胜天蹙眉,低头想了想:“不过我最近看了改革开放,有个疑问——”
顾清溪听着这个,便大概猜到了萧胜天的问题。
八十年代,是探索的时期,这里面会出现一些思想的不确定,一直到九十年代初,一位伟人在南方画下了那个圈,一切都仿佛定调了。
顾清溪看着萧胜天:“你有什么问题,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讨论下,我虽然不懂,但看了书后,也可以给你抛砖引玉。”
她想,她是有必要提示一下,也许这样,他可以省去许多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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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深谈后,萧胜天陷入了深思之中,今天本来是想她了,借故和她说说话,也把自己心里的疑问和她说说,没想到,她竟然给自己提示了这么的多新思路,这是他之前从未想过的。
顾清溪低头拿树枝拨拉着地上的土,那里有几只蚂蚁在爬来爬去。
心里却带着几分兴奋,她可以感觉到自己说的话对萧胜天产生了影响,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他总是可以免去一些弯路吧?
萧胜天沉思一番后,突然问道:“这些,你怎么想到的?”
顾清溪心里一顿。
在他面前,她是不设防的,恨不得把一切都掏心挖肺,但是这些事,确实自己不应该知道的。
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萧胜天看着她,目光温和包容:“不想说就不说了。”
顾清溪:“我说做梦做来的,可以吗?”
萧胜天看着她,突然笑了:“当然行,你之前还做梦梦到我家财万贯呢。”
顾清溪:“对,我还梦到了别的。”
萧胜天很感兴趣的样子:“什么?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