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这家小茶楼其实也是福海开的,不过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参与打理,都是交给别人负责,故蓝靛没有查到这个地方。
三人从白焰那里出来,进了福海的房间后,福海先给炭盆添了些新炭,又温上一壶好酒,备了两盘小点,然后笑眯眯地招呼他们俩:“来来,坐,这么冷的天,就该这么喝才舒服。”
徐祖心里那口气还堵着,沉着脸坐下,默不作声地喝了两杯后,叹了一口气:“公子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没有一丁点恼意?”
福海一边搓着花生米,一边道:“公子不是不生气,却不是你所以为的那等恼怒。”
徐祖问:“此话怎讲?”
福海又喝了一口小酒:才慢条斯理地道:“你现在会如此恼恨,是因为在你看来,安先生背叛了过往的情义。但对公子而言,那些过往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公子的不悦,仅仅是,安先生此举有些得寸进尺了。”
徐祖皱起眉头,慢慢琢磨这几句话。
福海接着道:“我们和安先生一样,那些过往都存在心里,此生都抹不掉,我们所有的行为,想法,情绪,都很难不受以往的那些经历的影响。可对公子而言,那些经历已经在他心里抹去了,即便公子知道以往的一切,但对公子而言,那些过往,更像是别人的故事。公子知道他以前是广寒先生,是景炎公子,但如今,公子只是白焰。正因此,公子绝不会对外宣称,他是广寒先生或是景炎公子。安先生也必须要认同这一点,绝不能拿过往的任何事,包括情感作为要挟。”
“我……”徐祖张了张嘴,却又慢慢闭上,这些他都知道,可知道归知道,要打从心里认同,是多困难。在他心里,公子是白焰,但也是广寒先生,也是景炎公子,一直都是。
施园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只是一边喝酒一边听着。
福海给徐祖倒酒:“公子如今不欠安先生任何事,若说欠,也只能是安先生欠了公子的,安先生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不能额外要求公子任何事。至于安先生会开口让公子交出我们,是出于对天枢殿的考虑,并非出自个人情感原因,所以公子认为她情有可原。但对此公子依旧不悦,原因是我们早已脱离天枢殿,如今只能算是公子的私有力量,可安先生提出这等要求,多少是占着身份,得寸进尺了。”
徐祖喝了两杯酒后,沉默良久,皱着眉头问:“安先生接下来会做什么?”
☆、第091章 原因
“我眼下倒不担心安先生会做什么。”福海放下酒杯,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我担心的是孔雀。”
提到这个人,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施园遂抬起脸,徐祖的神色亦是凝重了几分。
孔雀和他们一样,都是广寒先生留在暗中的人,但他们却从未见过孔雀,广寒先生当年应该也是给孔雀留了信的,但这些年,孔雀一直没有主动联系过公子。
他们怀疑,孔雀要么叛了,要么死了。
而更让他们担忧的事,当年广寒先生设计的“山混计划”,除了广寒先生自己,孔雀应该也知道,因为孔雀是被广寒先生派去南疆的。如今南疆香谷直冲“山混”而来,指定跟孔雀离不开干系。而孔雀对“山混”到底了解多少,他们谁都不清楚。
徐祖沉吟片刻,问:“他若没死,会不会已经回长安了?”
福海道:“我也是这么怀疑,只是可惜,咱们都没见过孔雀,公子又都忘了以前的事,怕是孔雀就是站在面前,咱也不知道是他。”
徐祖问:“难道就一点特征都没有?”
福海想了想,才道:“似乎生得很美。”
徐祖问:“美丽的女人?”
福海摇头:“男人也有生得极美的,如今就是公子也不知道孔雀是男是女。”
施园忽然开口:“那司徒镜的性别也是个迷。”
徐祖看了施园一眼,顿了顿,才道:“你怀疑孔雀就是司徒镜?”
施园摇着手里的酒杯道:“我不怀疑任何事,只是指出他们的相同之处,不过你这么一说,似乎也有可能。”
徐祖问福海:“会不会就是他?”
福海皱眉:“香谷的大祭司,十多年就已经是司徒镜了,孔雀则是七年前才去的南疆。”
“如果……”徐祖迟疑了一会,才道,“如果,那司徒镜本来就是孔雀?”
这个想法令人有些颤栗,等于广寒先生当年就已经收服了香谷的大祭司,即便不是收服,也至少是与他达成了协议。而若这个猜测成立的话,那孔雀会背叛,也不难理解。
福海道:“公子其实亦如此怀疑过,但是没有证据,孔雀这些年从未主动联系过公子,公子亦已不记得他了,若非我们都知道有这么个人,他就好似从未存在过般。”
一年多前,白焰还特意去了南疆一趟,却还是未能找到孔雀,但却结识了司徒镜和天下无香的那几人。
徐祖神色凝重,孔雀若真是他,那最了解“山混”的人就是司徒镜,他甚至有可能知道广寒先生当年的计划,那岂不是,司徒镜现在拿广寒先生的计划为己用!而公子眼下等于在同以前的自己交手!
徐祖默默道出自己的忧虑,福海沉默地点头,然后抬手轻轻拍了拍徐祖的肩膀:“你也算是猜到了些公子的心思了。”
徐祖怔住:“这——”
“公子这些日子一直在与司徒镜周旋,就是想确认他究竟是不是孔雀,若真是他,公子一来觉得这是广寒先生的错漏,当年的安排不够完美,他可以给补上;二来,公子兴许也觉得跟广寒先生交手很有意思,故也在追查山混事件。”福海说着又给徐祖倒上酒,“大香师那个位置,公子还未真正表态,我们就只听命行事吧,再莫擅自做主,公子也不是天天都有好脾气的。”
施园笑了,玩着手里的刀:“公子终究是那个公子。”
徐祖怔了好一会才道:“若仅是为‘山混’,公子回天枢殿时,‘山混事件’还未开始。”
福海道:“但是那个时候,南疆香谷的人已经来长安了,而且,天枢殿还有安先生。”
徐祖微微皱眉:“公子不是也不再记得她了,她甚至在广寒先生的计划外,她对如今的公子而言,就是个陌生女子。”
福海放下酒壶,呵呵笑了笑:“但公子却是知道她的,我是不怎么懂那男女之情,不过嘛……福某经历一场大难后,要是知道有这么个姑娘,心里肯定是会好奇的,多少想去看一眼。”他说到这,又憨憨地笑了一声,“关于安先生,就都是我的猜测了,可不敢问公子这等事,你们听听就算啦,喝酒喝酒。”
……
傍晚时分,白焰坐在天权殿的露台上,看着天边的晚霞,神情惬意。
净尘却愁着脸站在他旁边,轻轻叹了口气,双手合十:“阿尼陀佛,公子你如何还能这般自在,还是快些去哄一哄安先生吧,她这会儿心情定是极糟糕。”
白焰侧过脸,看了他一眼:“你似乎有些惧她?”
净尘老老实实地点头:“公子没回来的那几年,小僧瞒得实在辛苦,小僧每次一看到安先生冷冰冰的表情,心里就直打颤。公子可不知道,安先生后来知道小僧瞒着她,差点揍了小僧一顿,阿尼陀佛,当天的情形,着实是吓人。”
白焰低低笑出声,声音有些沙哑:“难道斗香境,你不是她的对手?”
净尘叹道:“公子莫在这说笑了,还是快去找安先生,说清楚这些事吧。”
白焰却还是未动身,目光重新投向天际:“我给她的线索已经很多了,看她能否从中找到头绪,但愿别让我失望才好。”
净尘看了白焰一会,双手合十,默默念了一声阿尼陀佛,然后才道:“公子可莫要小瞧了安先生,当年她不过二八年华,就能接手您留下那么大的摊子,还是如此突然的情况,绝非一般女子可比。”
白焰收回目光,眼睑微垂,唇边噙着一丝笑意,他亦是期待。
净尘似有些看不惯他这么惬意的模样,接着又道:“公子也莫太过放松了,安先生虽看着安静柔弱,但其实不像金雀姑娘那么好脾气,莫哪天她真的恼了,您又这副德行,她指不定怎么抽你呢!如今您可不是大香师了,入了香境,您绝非她的对手。”
抽他?白焰微微挑眉,回想了片刻,似乎觉得不无这种可能。
那姑娘,气性确实不小。
☆、第092章 条件
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早上起来,推开窗,只见外面天地苍茫,一片银白,冰冷的空气迎面扑来,夹着雪花,落到脸上,须臾间就化了。不过因房间里烧着地龙,故这股冷意反倒令人神清气爽,忍不住闭上眼深呼吸,然后从嘴里呵出一团白雾。
“先生,施园拒绝了,镇香使已经五天没有回云隐楼。”蓝靛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道出那边的回复。
鹿源给安岚捧上热腾腾的棉巾,并为她关上窗户:“腊月寒风似刀子,先生仔细身子,别又伤风了。”
安岚结果热棉巾擦了擦手,走到软榻那坐下,结果侍女递上的一碗白米粥,仔细吹了吹,又动了动勺子,却没有吃,片刻后慢悠悠地开口:“他拒绝就拒绝了吧,强扭的瓜不甜。”
蓝靛道:“请先生示下。”
安岚小心吃了两口粥,又想了想,却问:“慕容府那边如何了?”
蓝靛道:“两家都闹得很厉害,黄香师今日又去求柳先生了,这会儿应该还在天璇殿那。”
安岚又问:“慕容夫人是怎么看的?她认为自己儿子的死因是什么?”
蓝靛道:“她不相信慕容勋是死于厥脱症,而且她似乎很相信慕容勋有大香师之才,只是认为慕容勋应该对香境还不熟悉,所以过程中可能出了什么意外,或是在黄嫣嫣的怂恿之下做了什么危险的尝试,导致丢了性命,说到底,就是将慕容勋的死怪到了黄嫣嫣的头绳,因而慕容夫人绝不答应让黄嫣嫣回娘家。”
香境于他们而言,终究是过于神秘,也正因此,他们可以任意臆测,并确认自己的臆测就是真相。
安岚问:“黄香师想求柳先生什么?”
这等人命官司,慕容氏又非寒门小户,大香师再有面子,也不可能让慕容夫人不把儿子的命当回事,说算了就算了。
蓝靛道:“黄香师亦是不相信慕容勋能起香境,故求柳先生帮他想办法证明这一点,如此,便可证明慕容勋确实是死于厥脱症,这样一来,慕容氏是隐瞒病症在先,出了这等事后,他想接女儿回家,慕容氏就不好再拦着了。”
“死无对证,要如何证明?”安岚道了一句,想了想,却又淡淡一笑,“川连呢?”
蓝靛道:“她没有特别的动静,不过道门那边已经派人来长安,是李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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