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打翻。
崔奕廷知道了夏大学士,救出了姚宜闻。知道了欢哥的身份,他定然早已经摸透了端王所有的布置。
端王还没有起事就被人摸了个清清楚楚。
最终会有什么结果不言而喻。
皇上去陪都,陪都传来大皇子的病讯。他让嘉宁长公主连夜去陪都探听情形,嘉宁长公主让人送了消息说。大皇子病重,皇上也因为太过担忧引发了旧疾。
他欢欢喜喜地将消息送去端王爷那里,趁着皇上和大皇子病重,一鼓作气将天翻过来,没想到第一步就会受阻。
会输。
姚宜之有一种感觉,他们会输。
“老爷,找到了,是个大人……”
张戚程瞪圆了的眼睛重重地阖起,上天保佑,不是欢哥,不是欢哥……
一颗心刚刚放下。
又有声音传来,“还有个孩子……”
头顶上如同炸开一记响雷。
还有个孩子。
张戚程几乎忘记了呼吸,半晌才反应过来,“快……将人给我带出来……”
“里面的人已经烧焦了,火势太大……”
张戚程大喝,“将人给我带出来。”他要看清楚到底是不是欢哥,他要亲眼看清楚。
房子在火中摇摇欲坠,三五个人冲进屋子,很快又逃出来。
水不停地浇在火上,却不能起半点的作用。
张戚程觉得自己快要被火烧成了灰烬,不会有人能在这样的大火中活下来,不会有人……
如果里面的是欢哥,欢哥已经必死无疑。
他小心翼翼保护的孩子,却在他眼前慢慢地被烧光,他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从屋子里抱出一个东西。
那人将东西放在他面前。
张戚程几乎眼角眦裂,黑乎乎的一团,却能看出来是个人形。
一个小孩子,很小很小的孩子。
但是,他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欢哥。
姚宜之先动手去检查,在那团黑炭般的身体上找到了一块玉佩,是一块麒麟伏子的玉佩,端王爷给欢哥戴上的。
张戚程一个字也说不出。
是欢哥。
真的是欢哥。
欢哥死了。
姚宜之手里的玉佩也掉在地上。
不管眼前这个人是谁,都会被认作是欢哥。
欢哥到底有没有死,他们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晓,这是个可进可退的好计谋。
姚宜之向四周看去,恐怕不止于此,不止让他们看到这些,姚宜之刚要说话,院子里忽然有人倒了下去。
周围的人不禁愣在那里。
只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道:“将反贼拿下,一定要救出姚大人的公子。”
张戚程大惊,旁边的护卫立即道:“是京营的兵马,老爷快从后门走。”
已经有胆小的人四处逃窜,地上的张氏挥动着手臂,不停地喊着,“父亲……父亲……”却没有人去理睬她。
姚宜之,张氏慌乱地四处寻找,却早就看不到姚宜之的身影。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不死不活
前门、后门都传来呼喊声,姚宜之悄悄地躲进黑暗里,知道被崔奕廷盯上,他慌慌张张地跑去向张戚程求助,韩武毕竟是张戚程的人,韩武被抓张戚程也会被牵连其中,张戚程和他一样没有了退路。
他们现在只能想方设法地阻止崔奕廷动手,保住欢哥。
没想到张氏很快知道了姚宜闻的下落,他是想利用张氏来探路,没想到还没进院子就看到了冲天火光。
他不想进来看情形,可事关欢哥,他不能不来。
姚宜之藏在半截墙壁下。
张戚程已经逃不出去,他只有先藏起来,等到张戚程吸引了那些人的主意,再想方设法脱身。
听着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姚宜之不由地有些心慌,他只盼着张戚程能带着人冲出去,给他赢得时间。
只要这次还能脱身,他就离开京城去投奔庆王爷。
若是端王败了,皇上早晚要查到庆王爷身上,庆王爷只能起兵谋反,不论成败至少多了一次机会。
他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劝说庆王爷,要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不止是对付崔奕廷,还要将庄王爷也牵连其中,假作庄王谋反,庆王爷进京护驾,这样就会名正言顺地起兵。
……
除了京营的人,人群中仿佛还有锦衣卫的飞鱼服,张戚程的心顿时凉了,他带来的人如何能对付得了锦衣卫。
就算侥幸逃脱,他又能去哪里?
眼见着带着的人被杀了一个又一个,剩下的几乎都被吓破了胆,不停地向后退着。
张戚程咬住牙根。
想他多年驰骋沙场,立下战功。用性命搏来了爵位,最终却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不能让崔奕廷捉住他去邀功。
就算是败了,也不能成就他人功名,选了这条路开始,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不论成败,至少他能在大周的史上活下来。
既然已经难逃一死就不能苟活。
张戚程看着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走过来。崔奕廷必定会在其中。
谁也别想看他的笑话。随便折辱他。
“诛杀奸贼。”张戚程大声吼出来,看准了人群中那似海棠色的官服,挥剑刺过去。
望着仿佛癫狂了一般的张戚程。张家下人都吓得愣在那里。
就算死他也要咬下崔奕廷一块肉来,张戚程瞪圆了眼睛,剑尖向前向前,眼见就要碰到那人的胸膛。张戚程忽然感觉到胸口一阵清亮,凉意过后又变成了灼热。热腾腾的东西仿佛要冲出他的身体。
张戚程低下头,看到了透出胸腔的剑尖,那剑如同一束光又施施然地抽了回去,鲜血顿时喷将出来。喷上了他的脸。
“崔……”张戚程睁大眼睛喊着。
是崔奕廷,定然是崔奕廷。
人群散开,却露出一张陌生的脸。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
“百户,我们是怕他伤了百户。”下人急忙告罪。
张戚程控制着身子。不想倒下去,不想当着这些散兵游勇就倒下去,就算死他也要轰轰烈烈,看着崔奕廷吐他一脸的血,告诉他老子虽败犹荣。
那百户却不在意地摇摇头,“崔大人说了,不过是小角色,死就死了,不必活捉,割了头做个备案就是了。”
小角色。
竟然说他是个小角色。
张戚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绞碎了,张开嘴登时喷出一口鲜血。
眼前那些人知道他必死,早已经不看他而去清理剩下的人,眼前的人都散去,所有声音离他越来越远。
他站在那里,顿时向失去方向的牛羊。
他这是为什么呢?死,不过也只是做个备案而已,没有人想要活捉他,更没有人要审他,没有人在乎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可看到姚大人的公子了?”
最后一句话落入张戚程的耳朵。
张戚程扯了扯嘴角,又是血从他嘴里涌出来,他想转个身,让所有人看着他,他只是动了动脚身体就倒下去。
他甚至不如那蠢货姚宜闻。
张戚程拼命地喘着气,一口,两口,眼前浮现起他见到端王时的情形,吩咐下人带着瑜珺去院子里,又让人将喝了些酒的端王也引过去。
看到端王望着瑜珺的眼神,他顿时欢喜起来,那一刻他看到了富贵荣华,看到了权倾朝野。
张戚程眨了眨眼睛。
眼前是一片黑暗的天空。
……
院子里没有了声音,姚宜之谨慎地从墙后走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向外挪动着脚步,走一段距离就能看到死人。
锦衣卫带着人将整个院子都清理了一遍,既然已经被定为叛贼,定然有一个就杀一个,这样的情形下,张戚程只怕也难以逃脱。
姚宜之靠着墙慢慢地前行,前面就是一个小门,他只要走出去,藏在僻静处,定然可以想方设法地出城。
眼见就到了门口。
“哧”不知是谁笑了一声,然后又是“噗嗤”一声。
姚宜之的头发顿时竖立起来。
“叫你不要笑,你就不听,”紧接着是一声咒骂,“好不容易找一个乐子,就给老子搅黄了。”
接近着有人被推了出来,那人看着姚宜之仍旧在笑,“你看看那他……就像做贼一样,要挽起袍子向外走呢,连这么多人都瞧不见。”
“百无一用是书生,何况又是个吃软饭的状元郎。”
话音刚落,笑声就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是从哪个狗洞子里爬出来的,点火把,咱们好好瞧瞧。”
周围顿时亮起了火光。
姚宜之霎时万念俱灰,这些人一直在这里等着他,就像守株待兔的农夫。他就这样冒冒失失地撞了上来。
“崔大人说的对,这样的人不会走人路,只认得狗道……”
“狗比他强百倍……”
“是,是,是……”
笑声四起,所有人看着他没有要上前动手的意思。
姚宜之捡起地上的剑,笑声顿时更大起来。
“状元郎。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仔细伤了自己。”
姚宜之刚抬起手里的剑,不知哪里飞来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他的虎口上,他的剑脱手而出。
姚宜之惊慌中想要拔腿向外逃去。却觉得膝盖上一阵剧痛,骨头碎裂的声音立即传来,他整个人登时扑倒在地。
疼痛让他的脸扭曲起来。
“状元郎,此情此景该做何词?”
姚宜之没有抬起头。就感觉到棍棒落在他身上。
有人吐了口吐沫在手掌心,又拎起了棍子。“咱们兄弟劳累一天了,状元郎叫好听些,也让咱们放放轻松。”
棍子才要落下就被旁边的人拉住,“慢点来。这样的东西多数经看不经打。”说着一脚踹在姚宜之裆上。
姚宜之蜷缩起来,这些人不是要杀他,而是在折辱他。
就像他藏起来没有人去找一样。
他们享受的是玩弄他的过程。
在国子监。人人都夸他是丰神俊朗的人物。
现在却落在这些兵痞的手中。
那人接着道:“没用的怂货,这时候还藏起来。爷让你知道贪生怕死会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