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单的铺子,就交给大嫂。赵掌柜是咱家的老掌柜了,为人实诚,衣料的生意,咱家做了多年,都有以往的旧例账目可依。”
李氏思量片刻方道,“二叔你这要出国留学,是想出国前拉我们一把,你和二弟妹、阿银的心,我都明白。这两处铺子,都是盘给小叔你的,我们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就接过来继续做生意。有两样事,你得依我。”
“大嫂请说。”
“你和二弟妹都是厚道人,这第一样,当初小叔你是花大价钱盘下王府井铺子的,这笔钱,我们现在算做欠款,让你大哥写借条,什么时候还清了,王府井的铺子再算我们这房的。第二样,东单的铺子,我帮你们打理,可铺子所得,我一分不取。这两样你必要应我。”李氏肃容,看向魏年。
魏年犹豫,“这怎么成,王府井的铺子如此倒罢了,东单的铺子,大嫂费此心力,焉能分文不取。”
李氏一笑,“二弟,要事事都算的那样清楚,你给我置两处宅子私下又补贴了我们多少呢?你跟二弟妹不过出国留学几年,我代你们打理生意罢了。咱们自家人,你要执意跟我分斤拨两,这铺子我不接。”
魏年只得依了李氏。
魏年暗暗想,他媳妇说他大嫂可接掌生意,果然是对的。他大嫂平日里话少,可这为人,寻常人断然比不得。
谈好生意上的事,李氏夫妻私下自然也有一番商议,魏时现在倒是肯事事听李氏的了。李氏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北京的事,这正收拾着哪,陈二叔陈二婶就寻来了,他俩在陈家村儿听说了,魏家二房回乡了,可风光了,成天猪肉炖粉条的招待大家。就有些乡亲说陈二叔陈二婶,“你俩怎么也不去瞧瞧,真个大财主,听说萱儿他男人生得特别气派,有钱的不得了!招待乡亲们吃的都是大白馒头!萱儿可真有福啊!你们这做二叔二婶的,魏老太爷下葬的大事,你们不去可不应当啊!”
不得不说,真真是鬼迷了心窍啊!
当初陈萱嫁到北京的第二年,这俩人过去打一回秋风,特无趣的回来了。如今竟是敢去招惹魏年,当然,陈家叔婶原是打着去看陈萱主意的,结果,陈萱没回来。见陈萱不在,二叔不忧反喜,想着陈萱那丫头素无良心,那年他们过去,只得了一口袋白馒头,半点儿实惠皆无。如今见着魏年,二人一看魏年这干干净净的清秀后生,就觉魏年好骗。当下跟魏年诉起苦来,说魏老太爷下葬他们不知道事儿,也没过来。家里日子不好过,如何如何艰难云云。
魏年正在跟王大舅王二舅说出国的事,要是王家人舍得,想带着王大妹一起去。
其实王大丫回家这几天,已经跟家里说过这事儿了。王家人倒没什么不乐意,王大妹这几年在北京,魏家厚道人家,又是亲戚,也没什么不放心。这次过来,主要是帮着张罗魏老太爷下葬之事。自魏时这一房回乡,王家也会时不时的过来帮着种地,除了春种秋收,平时田里也要除草浇水驱虫之事,也要有人打理啊,魏时李氏都不是这块料,便都是王家人帮忙。
这正说着王大丫一道出国的事,陈家叔婶就来哭穷的。
要是换个别人,哪怕是个远房亲戚,既是寻上门儿,看来都是老乡亲的面子上,魏年也不会不帮。毕竟,魏年不差这几块大洋。可陈家叔婶,魏年一见他们就来气。听着这夫妻俩一唱一和的诉苦,魏年心说,这夫妻俩是不是认为他智商低好骗啊!
魏年可不是陈萱,还要想叔婶把她养大什么的,就闻夫人当年留下的嫁妆还有该分给陈家长房的田产,这些年田里的出息,十个陈萱都能好好的养大了!魏年要收拾这对夫妻,简直不费吹灰,何况他昔年早有计划,只是一直未实行。魏年先是给老家村里小学捐了十块大洋修缮学校,然后,以陈萱的名义给陈家村儿的小学也捐了十块大洋修缮小学。然后,请陈家村儿的村长和有名望的乡亲长辈来家里吃了顿酒,说到自己的妻子,魏年道,“阿萱在北京,时时记挂着村儿里,她在北京有事,没能与我前来。我临来前,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替她捐了这十块大洋,还说我跟大家伙儿商量,这大洋可修学校。另则村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也当另有照顾。她说了,当初我岳父遗下的土地,悉数捐献村里,每年出产,就由村长和诸位长辈看着分派,不论打多少粮食,村里六十以上的老人,一人一份儿。这是阿萱的心意。来前,她写了捐献的协议,这上面签了字,按了手印。今日当着诸位长辈,我把这协议就交给村长了。”
村长还有些犹豫,“这不大好吧?”
“并没什么不好。我来前,阿萱千万叮嘱我。再者,大家怕是不知道,现下男女平等,就是说男人的继承权与女人的继承权是一样的。我岳父去的早,膝下有阿萱一个闺女,故而,阿萱虽是女子,我岳父所遗,她悉可继承。”魏年笑,“我近日就要回北京,这件事就托给村长和诸位长辈了。”
魏老太太知道此事后说二儿子,“不理他们就是。”
魏年冷笑,“全当咱家是傻的,还敢上门儿来坑蒙拐骗到。这回不料理了他们,待咱们走了,还不得找到大哥跟前去!”
第183章 临行之三
魏年做事向来不乏手段, 你好声好气的, 他也不是不讲理, 可你招惹他, 叫他不痛快, 他完全不讲情面的。
王二舅私下还说, “那陈家也是不讲究,我听说, 阿年媳妇小时候,很受了些亏待。”陈萱在叔叔家受亏待的事,于王家完全不是什么秘密, 就凭魏年陈萱这房发达了,多少出去做事的机会,王家村儿的人能为去北京做工的机会把王大舅家的门槛儿恨不能踩平了, 陈萱从没的提过一句陈家村儿。若是陈家叔婶是厚道人,这样的好处, 肯定不能让王家村儿的人占了先。
王大舅叹,“平时不积德,看人家日子好了再凑跟前儿来,谁是傻子呢。”魏年非但不傻,还精明的很。特意让人盯着陈家,果然陈家直接叫魏年这一手闹的险没失心疯, 竟然要去找土匪半道截了魏家!
魏年比土匪还是良善很多的,只是把陈家所为告知三乡五里罢了,也没怎么着他们。可是, 这样一来,原本村里对五十亩地的事儿还有些犹豫。毕竟,外头法律如何,村里自有一套规矩。譬如,这没儿子的人家,女儿顶多能继承一半的家业,也就是说,哪怕陈家长房该有五十亩地,陈萱顶多继承二十五亩。如此,村儿里还在为向陈家讨二十五亩地还是五十亩地的事情犹豫不决,结果陈老二竟是要请土匪打劫魏家。村儿里立刻落井下石,毕竟,原本想从陈老二手里要出二十五亩地怕也不容易,现下有这个短儿捏手里,就不是二十五亩地的价格了,五十亩地都弄到了手。就这样,陈家村的村长还去问魏年,要不要把陈老二交官法办,魏年叹道,“二叔对我无情,我不能对二叔无义。二叔家里还有儿女要养育,这事儿就算了吧。”
如此,魏年还落了个仁义的名声。
魏年还借此教导两个侄子,“这就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小人,就要防着他狗急跳墙!”
魏年回到北京与陈萱说起此事,陈萱气坏了,批评魏年,“就该把他们都送监狱里去,你最后做那好人,他们也只会更恨你!”又说,“你说这人心怎么这样歹毒,竟然要请土匪害你!”
陈萱瞪圆了眼,再次强调,“这就是要害你性命!”
“我能叫他们害了?早防着他们哪。”魏年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摸肚子,“咱儿子还好吧?”
陈萱说一句,“以后可别这么烂好心了,他们那样的人,不会领咱们情的。”见魏年点头应了,才说,“好的很,都没什么感觉,也不想吐。”
“是个乖儿子。”
陈萱说,“总念叨儿子,万一生出来是闺女,阿年哥你会不会特失望啊。”
“那有什么失望的,咱们小丫头多机伶。我不是看你想要儿子,才这样说的吗?”魏年揭陈萱的老底,陈萱问魏年,“有这么明显么?”
“特别明显。”
陈萱不好意思笑笑,“我还是旧式人的老思想,总想给阿年哥你生个儿子。咱们有闺女了,我自己也想要个儿子,岔岔样儿。这年头儿,还是男人在外讨生活更容易些的。”
“儿子闺女都一样,咱闺女比程苏家儿子小一年哪,比程大根儿机伶一百倍不止。那小子,每次都是跟咱闺女屁股后头听指挥的。”这说的是程苏的儿子程大根。
陈萱想想,也不禁笑了。陈萱问,“大哥大嫂那边儿安置下来没?”魏年走前,把当初给李氏在东四置的出租的宅子收了回来,陈萱带着刘嫂子打扫了一遍,也请魏金帮着看了看,瞧着该添置的东西都添置上了。添置东西并没有花什么钱,这院儿里本来也有家俱,再说,还有当初老宅的家俱用什,要添的无非就是些家常日用的米面油粮,这个陈萱让刘嫂子从家里搬了些过去,再有不足的去市场上买来补上。
魏年见床头放着本书,拿来翻了翻,复又放下,“我瞧着安置下来才回来的。云姐儿就住大哥大嫂那里了。”
“我猜也是。”陈萱道,“今天估计大嫂得忙一日,明儿我过去瞧瞧大嫂,我跟大嫂也大半年不见了,大哥大嫂在乡下一切都好吧?”
“挺好的,有王家照应着,没受什么苦。阿杰阿明还去村儿里小学当了一段时间的小先生,我们来前儿,乡亲们送了好远,送了许多吃食水果,让路上带着吃。”魏年道,“大哥精神头儿也大改了,现在特有精神,以前的事也都悟了,知道是上了姓傅的当。”
“看来这趟乡没白回。”陈萱又问起老太爷的下葬的事,魏年道,“都挺顺利,有王家几位舅舅帮衬,还有咱村儿里的乡亲们,下葬当天日头就极好的。托了族里的一位老族亲每年帮着照料坟莹。”
“这就好。”陈萱摸摸魏年的脸,“我去给你放水,一会儿好好泡个澡,这出去一趟,没晒黑,倒是晒红了。”
“别提了,就是路上受罪。”魏年跟在陈萱屁股后面进了浴室,陈萱放水,他就在陈萱身后说话,“唉哟,当初你来北京的路上道儿也那样么,颠的很。”
“我那会儿可不像你们坐的轿车,就是普通的马车,没篷子。其实也不是很颠啊,颠就下来走一会儿,不颠再坐呗。”陈萱不觉着马车如何颠,这边儿浴缸里放着水,陈萱又出去给魏年拿睡衣,魏年跟出去,“咱小丫头什么时候回来啊,让刘嫂子去接一接吧。”大妹留在大哥家帮着收拾了。老太太魏银一回来就去自己屋儿歇着了,魏年跟媳妇说了一回话,想起自家小丫头来。小丫头不在家,被魏金一大早就接到王府仓胡同玩儿了